別了，杜莎夫人蠟像館

北京杜莎夫人蠟像館即將永久關停，對于默林集團來說，可能是商業策略的失誤，對于觀眾來說，可能是一次文化記憶的告別。在一個虛擬代替真實的時代，這種手工意義上的“虛擬”終將退出舞臺。

蠟像在西方一直比較常見，杜莎夫人的老師科斯特醫生就開過一間蠟像館。杜莎夫人的成名，在于她曾為那些法國大革命時期上斷頭臺的人制作蠟像，包括路易十六、馬拉、羅伯斯庇爾等等，還有她的朋友瑪麗王后。她要從斷頭臺下撿起頭顱，從身體上直接印模，這個場景在倫敦的蠟像館里，也被制成了蠟像。

杜莎夫人的發跡源于倫敦，其商業模式的成熟就源于倫敦人對法國王室和大革命的好奇，那些從尸體上直接印模制作的逼真蠟像，塑造了獵奇和恐怖的氣氛。她最成功的蠟像館就是“恐怖屋”，除了法國大革命中的名人，還有英國當時名噪一時的處決犯。

這種商業模式進入現代，逐步變成了一場名人合影秀，越來越多演藝明星成為蠟像館的新IP。這本身已經完成了一次關于蠟像館的文化記憶的解構，原本關于死亡、血腥、特定歷史的部分逐漸削弱，轉而成為世界名人堂。到中國后，能用于蠟像的形象被進一步壓縮，政治人物難以使用，科學文化名人中廣為人知的太少，最終基本上只剩下明星。形象逼近“恐怖谷效應”的蠟像，本來也在營造恐怖氛圍的內容產品，以娛樂化的方式呈現出來，總讓人感覺別扭和水土不服。開業之初，確實會與“名人”打卡合影的效果，但隨著時代與技術的發展，蠟像這種虛擬的真實終將告別。

蠟像誕生時代，照相術還沒有出現，將名人制成蠟像具有極高的傳播價值。尤其有法國大革命、兇殺犯等大IP，結合恐怖體驗，造就了杜莎夫人的商業成功。照相術的出現，拓展了一睹真容的渠道。再等到3D打印、游戲捏臉、VR、AR等各種技術和產品出現，蠟像館里的“真實”也就不那么稀缺了。

而且，受眾的審美也在發生變遷。蠟像追求“相似”，在古典主義時期有其價值，但藝術早已歷經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等多個階段，大眾審美也逐步變化，作為文化產品逐漸不追求“真實”，而在追求“夢境”。默林集團最大的對手迪斯尼就是成功的榜樣，迪斯尼成功地把卡通形象做成IP，構建出一個與真實世界相悖的夢幻世界。在真實世界讓人焦慮的時代，人們走進主題公園，需要的是萌和療愈，需要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復刻“真實”的蠟像館，也許在當代人看來，既無聊又沉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