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巷的張家四姐妹中最幸運的大概是老二張允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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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別的,她一出生,就打贏了一場生死保衛戰,極其艱難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那是1908年的夏天,她剛來人世時,臍帶繞脖三圈,體重不滿4斤,窒息太久,臉色發紫,存活希望不大。
收生婆們花了七個鐘頭各種搶救,甚至連新流行的人工呼吸都用上了,孩子還是沒有動靜。最后有人死馬當活馬醫提議噴水煙試試。噴了整整108袋水煙,嬰兒才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啼哭。
這個嬰兒便是張允和。
大概是為了彌補剛出生的冷冷淡淡,劫后余生的她活得興致勃勃。
小時候的允和是家里的頭號頑皮大王,又是將大弟扮成新娘子了,又是給小妹張充和改名王覺悟。各種調皮。
長大后的允和為人熱心仗義,對家人不消說是極好的,對朋友也是義薄云天。
三妹張兆和有段日記:
同允姐辯論了一整晚,為的是幾年前我無意中的一句話:‘人與人間的關系除了互相利用而外,還有些什么?’允以為人間關系不止利用一種,還有一種感情的愛。
這體現了二姐張允和的性格中的核心要素,也暗示了這對姐妹日后的人生分歧。
樂觀的允和看人看事自帶暖色,悲觀的兆和難免有時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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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生活并不曾因當初的大難不死而格外優待允和,但她總能苦中作樂,看到那些溫暖和幸運。
漫長人生,各種風雨,她初心不改。
允和12歲時,生母去世。繼母入門后,大姐元和正處于青春期,與僅大自己7歲繼母相處頗多別扭,此后長住學校,甚少回家。
繼母以資金不足為由,讓大姐元和中斷學業,允和到自家的樂益女校(繼母擔任女校校長)呼吁學生罷課。
允和尊重繼母,體貼父親,照顧弟妹,調停大家庭內的種種關系。
她是家里的“媒婆”。三妹張兆和與沈從文的婚事,有她的撮合。大姐張元和與顧傳玠的婚姻,她也給做了一半的主。她做媒婆,不看重外在條件和社會地位,看得是人和心。
她自己擇偶也同樣如此。她與丈夫周有光的戀情與婚姻羨煞無數人。
單從家境來論,周家的狀況當時是比不上張家的。
張家原先是在合肥。張家的曾祖父在平定太平天國時立下功勞,做過直隸總督、兩廣總督、兩江總督。合肥當地民謠《十杯酒》:“一杯酒,酒又香,合肥出了李鴻章----三杯酒----合肥又出張樹聲。”張樹聲就是張家曾祖父了。
張家的祖父張云端是四川川東道臺。張家姐妹的父親張武齡出生時候張家家資豪富,萬頃良田,每年十萬擔租。張武齡創辦學校的資金正是由此而來。
周家原先是在常州。家境則是在太平天國時期走向衰落。太平軍占領常州后,周家曾祖父投水而死,房子大部分被太平軍燒掉了。周家祖父是世襲云騎尉,清朝垮了,俸祿也沒了。周有光的父親辦了一個國學館,支撐大家族艱難,祖上留下的房產逐漸被變賣。
周有光讀大學 “是最窮的時候,連讀大學的學費都拿不出來。”
張、周兩家都搬到了蘇州。周有光的妹妹周俊人是張允和的同學。少年男女相識相知,從戀愛走向婚姻。周有光曾忐忑:“我很窮,怕不能給你幸福。”張允和回了一封長長的信,告訴他幸福是由兩個人一起創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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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張允和果然和周有光一起創造幸福。
時代的顛簸中,他們的生活在絕非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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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戰爭爆發后,允和帶著兩個孩子逃亡。缺醫少藥的年代,女兒小禾得了盲腸炎,不幸夭折。兒子被流彈擊中,大難不死。“三反五反”中大地主家庭的她成為老虎挨批判,下崗,成為全職主婦。文革中,家人下放,她帶著小孫女留守北京。
40歲左右的時候,她得了心臟病,醫生斷言很難活過五十歲。樂觀的她一直活到了93歲。
逼退死神的秘訣是她的樂觀開朗和“三不原則”:不拿別人過失來責備自己,不拿自己的過失去責備別人,不拿自己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坎坷動蕩的歲月里,她始終保留了靈魂的本色。在被要求交代其他人的情況時,在家人離散屋子被搶的時候,她總還在做自己。
“我往往在生活的危險關頭,想到一些有趣的事,以排遣我的苦悶。”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貴族氣質,不是外在的奢侈和優雅,而是自由的靈魂和勇敢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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