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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影片上映時，我們的影評人便于1996年的三月刊評價道，與其他改編的近作相比，李安對于簡·奧斯汀這一“英國最常被改編的已故女作家”小說的改編可謂令人欣喜。
——2025年8月7日
《理智與情感》電影海報
乍一看，中國臺灣裔美國導演李安與英國最常被改編的女作家簡·奧斯汀搭配在一起的組合，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就像《理智與情感》（Sense and Sensibility）中露西·斯蒂爾與愛德華·費拉斯那段岌岌可危的婚約一樣——或者更像李安早期作品《喜宴》里那樁“假結婚”：一位年輕的中國臺灣同志，為了轉移父母對自己真實的性取向的注意，不得不與一名來自上海學藝術的女孩走進婚姻。
然而事實證明，李安執導的《理智與情感》不僅是近年奧斯汀改編浪潮中最令人賞心悅目的一部，更重要的是，它還是最不自滿且最具新鮮氣息的一部。
《喜宴》電影海報
盡管編劇兼主演艾瑪·湯普森（Emma Thompson）早已是奧斯卡的熱門人選，但影片的氣質同樣得益于李安的獨特視角；他善于捕捉家庭與社會之間的規則、約束和沖突，這與湯普森帶有充滿諷刺意味的和女性主義修正色彩的劇本相得益彰。評論家托尼·坦納（Tony Tanner）曾形容奧斯汀筆下的社會是“一個迫使人們既要保持極度合群又要保持極度私密的世界”。
這樣的氛圍，與《喜宴》中那場賓客闖入新婚臥室、逼迫新人上床的荒誕情景，或《飲食男女》中三位臺北職業女性不得不每晚陪父親共進晚餐的場景，頗有相似之處。在這三部電影里，個人的欲望與情感始終要服從于傳統，社會規范和父權法則的約束，同時又不斷暴露在公眾的無休止審視之下。
《飲食男女》電影海報
《理智與情感》講述的，是兩位性格迥異的姐妹如何面對——或者說未能面對——內心與社會之間的矛盾。姐姐埃莉諾（過于理智）把自己對愛德華的情感完全埋藏在心底，即便對方幾次笨拙的去試探性地想要對其表白；而相反妹妹瑪麗安（歸于感性）卻連五分鐘都沒辦法藏住情緒，哪怕她會因此顯得無禮甚至莽撞傷人。
埃莉諾（Emma Thompson飾）與瑪麗安（Kate Winslet飾）
對現代觀眾來說，瑪麗安的率真直白比埃莉諾的自我壓抑更具吸引力，但在她所處的社會里，這種坦率無疑是一種越界的行為——也正因如此，當她在舞會上當眾質問威洛比： （“天啊，威洛比！你難道不愿意和我握手嗎？”）才會引發眾人的震驚。而瑪麗安隨后的“身心疾病”則暗示：在如此強大的社會壓力面前，孤身反抗往往通向的不是自由解放，而是崩潰與瘋狂。
湯普森的劇本中有一個突出的關注點那就是女性無法繼承財產的問題。
在原著里，埃莉諾與瑪麗安的父親因繼承叔叔的苛刻遺囑，無法再將諾蘭莊園傳給妻女；而在電影中，問題被直接歸因于法律的不公。（“男孩繼承，女孩不繼承。”埃莉諾直白地告訴小妹瑪格麗特。）影片中，達什伍德先生在臨終時告知同父異母的兒子約翰，他的遺囑幾乎沒有為遺孀和女兒留下任何保障，這一幕讓觀眾清楚地感受到，父權與法律在共同壓迫著女性。這種女性主義的敏感，還延伸到對小妹瑪格麗特的重新塑造，她被刻畫為一個熱愛樹屋和冒險的假小子。飾演她的演員埃米爾·弗朗索瓦（Emile Fran?ois），其表現令人驚艷，幾乎可以與《鋼琴課》（The Paino)中年少成名的安娜·帕奎因相提并論。
《鋼琴課》電影海報
不過，《理智與情感》最出彩的，還是它那股帶著自嘲意味的諷刺能量。
這種氣質既不同于早期奧斯汀改編作品的端莊克制，也迥異于BBC新版《傲慢與偏見》中那種過度性感化、帶點居高臨下意味的“現代化”處理。愛打獵、愛射擊的約翰·米德爾頓爵士，宛如狄更斯筆下的喧鬧人物，他對姐妹倆情感生活的粗魯追問，甚至讓觀眾都不禁感到尷尬。
而原本在文學史上被視為最無趣的追求者之一—愛德華—而在演員休·格蘭特（Hugh Grant）的演繹下卻意外變身為一個害羞到極點的“木訥的書呆子”，口齒含糊到即便開口說話也讓人幾乎無法理解。（有一幕尤其滑稽：湯普森努力想從他口中套出一句完整的話，而他的馬在一旁噴氣，仿佛連馬都在替觀眾表達無奈。）
愛德華（Hugh Grant飾）
當然，格蘭特的表演也引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埃莉諾究竟看上愛德華什么了？不過，影片對愛情的態度本就帶著幾分戲謔。全片最具魅力的浪蕩子威洛比（由湯普森的現實伴侶格雷格·懷斯Greg Wise飾演），一出場就像個十足的“性感偶像”——從騎著白馬亮相，到對瑪麗安展開甜膩的追求，他的表演始終被濃厚的諷刺意味所包裹著，讓觀眾即便對他心動也會忍不住發笑。
正是這種顛覆性的精神，讓李安完成了原著始終未能做到的一點：讓觀眾相信瑪麗安真的會把感情轉移到布蘭登身上。畢竟，奧斯汀筆下那位風濕纏身的上校，如今被賦予了艾倫·瑞克曼（Alan Rickman）式的冷幽默（那種淡淡的、在不經意間自然流露的幽默）。
《理智與情感》電影截圖
《理智與情感》或許正是那部“遺產電影”（以“家族遺產”為核心情節展開的電影），那部女孩們可以放心拉上那些討厭“遺產片”的男孩一起去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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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這部29年前的電影，仍是酷兒影史的里程碑？
圖片：源于網絡
文字翻譯：L.Lu
原作者：Claire Monk
排版：Evonne Dong
責任編輯：陸泫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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