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重看楊德昌導演的《麻將》，都不記得張震演過這樣的角色

最近院線沒有特別想看的電影，就翻出一部老片來看。《麻將》是楊德昌導演拍攝于1996年的電影，距今差不多快30年的時間了。第一次看這部電影還是淘碟時代，看的DVD影碟。印象中只看過一次，劇情基本上忘光了，只記得臨近結尾時有個舉槍殺人的鏡頭，更不記得張震在里面飾演的是什么角色。

而包括張震在內的幾個年輕主角，也都同樣出演過楊德昌此前享譽世界的經典力作《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比如飾演綸綸的柯宇綸，以及飾演牙膏（小活佛）的王啟贊，后者更是憑借《麻將》這部電影，獲得第33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

01 騙子和傻子

拍這部電影時，幾個年輕演員中，年齡最大的就是剛滿20歲的張震。而在這個故事里，他卻不是飾演老大一類的角色，而是一個被同伴利用，出賣色相的帥哥，外號香港。

富商兒子陳鴻宇（外號紅魚）把香港、小活佛和綸綸三個伙伴叫在一起，利用各種騙術賺錢。他說自己的理念都是從父親那里學來的，而且最近被人追債的父親和紅魚見過一面，在一番聊天后，紅魚總結出的結論是，在這世上只有騙子和傻子兩種人。

在四人團伙的分工當中，紅魚作為leader出謀劃策，新加入的綸綸負責開車。光頭造型的牙膏負責假冒算命大師，被稱為“小活佛”。他們故意制造各種麻煩，先從熟人下手，比如用車撞壞造型師Jay的粉紅豪車，然后說是小活佛算出來的，讓對方相信“大師”的預言，并肯出錢請“大師”算命，這樣就能讓自己撈上一筆。

四個人中，張震飾演的香港主要是靠姿色騙取女人的感情和肉身，讓女人離不開他。他就這樣釣到了對他死心塌地的Alison。這個和英國男人馬克斯談戀愛的女孩，為了能讓香港完全愛自己，甚至答應可以和其他幾個男孩上床。而同時，香港接受了紅魚另外的色誘任務，去勾引曾經騙過自己父親錢財和感情的安吉拉，實施報復計劃。

02 騙人不能動感情

這四個人的團伙聚在一起，正好是一桌麻將，他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法國女孩馬特拉的出現，又讓紅魚動了歪腦筋，她就是來找馬克斯興師問罪的，因為這個英國男人拋棄了她。但是單純善良的綸綸不想把馬特拉卷入到他們混亂的世界中去。于是他背著紅魚，把馬特拉藏在自己家中，不料卻遭遇綁架。

因為那兩個黑道上的人是沖著紅魚去的，對方曾在餐廳打電話試探，結果有心眼兒的紅魚讓綸綸替自己接電話，那兩人看到后，誤以為綸綸就是他們要綁架的富商之子，于是連同他所謂的女友馬特拉一起綁走。直到馬特拉與綸綸成功逃脫，紅魚才知道這件事。

這對紅魚來說，是一種背叛。因為紅魚曾囑咐過綸綸，騙人不能動感情。結果，綸綸還是不由自主地和馬特拉產生感情，才有了這一系列陰差陽錯的事情發生。

憤怒的紅魚決定帶著這一伙人去找自己躲藏起來的父親。但令所有人震驚的是，當紅魚開槍破壞了門鎖，破門而入后，卻發現父親和自己愛著的女教師殉情而死。

這讓紅魚有些迷惑，因為父親曾經說過的“別動感情”的信條被打破了，而且使用極端的死亡方式告訴兒子，他不但可以動感情，還可以為了感情，具體說是愛情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03 接吻會帶來衰運

Alison在和小活佛發生關系時和他親嘴了，這讓后者大發雷霆，不知道他是從哪聽來的說法，認為男人被女人親嘴，會帶來衰運。而這也是其他三位伙伴秉持的原則。比如香港在和安吉拉發生關系時，就不同意接吻。但他和Alison幽會時就沒有忌諱這些。

Alison對香港如此癡情，他卻完全不顧及對方的感受，除了配合發生肉體關系，心里完全沒有她。甚至當馬克找上門來，Alison本來不想讓馬克知道，而完全不在意的香港，卻在臥室說，讓馬克不要扔自己的鞋。這種暴露Alison偷情的行為，可以說是相當殘忍的。

而他這種傲慢姿態，不久之后也遭受了打擊和報復。畢竟安吉拉這樣的女人，不但閱歷比香港豐富，私生活也比較混亂，更是會把香港這樣的年輕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間。于是某天，安吉拉把自己的兩個好姐妹也叫到家中，企圖一起享受這個男孩的肉體之歡。

片中雖然沒有展現接下來是否發生了性事。但在三位女子給香港喂食的過程中，以及各種嘲笑聲中，讓香港感覺到了某種羞辱。導致回來見到兄弟們后，仍然抑制不住在那里大哭。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男孩，被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女人”當成玩物戲耍，這讓香港感到被深深地侵犯。

而只有綸綸是無所謂小活佛他們所謂的各種戒條和原則。有意思的是，結尾是他和馬特拉接吻的鏡頭，他們不但要接吻，還是深情地熱吻。這和之前小活佛以及香港堅持的不要親嘴原則完全背道而馳。他也是這些糟糕角色里，良心未泯的那一個，也的確適合與純情的馬特拉走到一起。這畫面看上去好像是一部美國商業大片的結尾。

04 人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這部影片的整體基調不同于楊德昌其他的電影，甚至顯得有些“輕浮”，但也能從中找到楊德昌其他電影的印跡。比如最終的結局里，在接吻場景之前，就是開篇提到的槍殺鏡頭，這會讓人想起《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殘酷結尾，還有《恐怖分子》里的相似意象，無論這部電影有多荒誕，還是可以從某些劇作信息里認出楊德昌的真身。

紅魚槍殺的人是邱先生。本來悲劇不會發生，某種程度上是邱先生自己“死纏爛打”，非要拉著紅魚一起騙錢。他不知道紅魚剛剛面對死去的父親，言語之中激怒了紅魚，才導致后者向他開槍。本來紅魚開了三槍后還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卻從邱先生的嘴里聽到一個令他更加崩潰的消息，于是憤怒的他又朝邱先生連開了幾槍，直到對方完全斃命為止。

那個所謂的安吉拉根本不是當年騙走父親錢財的女人，只是同樣叫這個名字而已。這也怪不得邱先生，當時是紅魚在Jay的造型店里聽到這個名字，就認為一定是他要報復的那個女人，是他一廂情愿這樣認為，而且也某種程度上傷害了香港。

總之這個結果，讓自以為聰明的紅魚從自信的騙子變成了一個被別人戲耍的傻子。這就呼應了那天父親說過的，之所以別人覺得他是個騙子，正是因為當時他是一個被別人騙的傻子……

紅魚還重復說過一句話，就是父親曾告訴他別人根本不知道要什么，這句話他在邱先生嘴里也聽到過。但是，本來他認為自己可以用騙術給幫更多人“解脫”，給他們所謂的答案，而最終卻發現，父親曾在臨死前說過別人不知道他要什么，而現在，其實紅魚也不知道真正要的是什么。

影片本來可以停在這個悲傷的結局，正如剛才提到的那樣。但這樣就會和楊德昌其他影片的結尾基調有些重復，也不符合這部電影本身的調性，于是安排綸綸和馬特拉熱吻，也算是一種調和與緩解的方式。畢竟在整部電影中，這兩個人是相對來說更善良和單純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