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世界博覽」原創內容
亞歷山大燈塔曾是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為船只指引方向。隨著歷史變遷,奎特拜城堡取代了燈塔,成為旅人心目中的標志。
文|馬千
圖 | 馬千、dreams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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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特拜城堡位于埃及亞歷山大城西北方的法羅斯島,由亞歷山大燈塔改造而來,城堡使用了燈塔的石料,堡壘核心部分大體沿用了燈塔底座的矩形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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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歷史愛好者而言,埃及第二大城市亞歷山大的城徽寓意頗深:波濤與藍色凸顯城市的地中海屬性,左側的伊西斯女神代表古埃及血統,手中紙莎草暗示曾經的希臘文化中心——大圖書館,右側則是世界七大奇跡之一亞歷山大燈塔,可惜曾經的奇跡僅剩海中斷垣殘壁,而阿拉伯銘文則昭示著城市早已變換主人,至于最上方的城垛就讓我聯想到亞歷山大燈塔的“轉世重生”——奎特拜城堡。
燈塔
亞歷山大城西北方有一座名為法羅斯的巖石小島,長2300米,寬約200米,扼守出海門戶,地勢險要,大燈塔和后來的奎特拜城堡皆位于此島。公元前331年,亞歷山大大帝下令興建與自己同名城市之前,法羅斯已有了名氣——荷馬在《奧德賽》中將它描述為地中海優良的避風港。事實上,小島優越的地理位置令它在更古老的歲月里成為“尼羅河之眼”——法老拉美西斯三世(前1186—前1155)為防御外族海上入侵,便在這里修建了瞭望塔,可謂燈塔和要塞的雛形。
亞歷山大建城之前,法羅斯本是獨立小島,而大帝頗有前瞻地下令打造了一道長1.2千米的海堤與主城相連,人稱七斯塔迪昂(斯塔迪昂為古希臘長度單位,1斯塔迪昂約合180米)。至此法羅斯演變為半島,并像手臂般分出東西兩個港灣,東為軍港,西則商用。不久后,亞歷山大啟程東征,最終客死于巴比倫,其在埃及的遺產由部將托勒密一世繼承。托勒密定都亞歷山大,將該城打造為希臘人、埃及人、猶太人和平共存的多元化都市,并開始興建大圖書館和法羅斯島上的巨型燈塔——果實最終由其子托勒密二世收獲。公元前3世紀燈塔落成時,底部長寬都達30米,高度逾百米,頂部以鏡子反射陽光或火光為往來船只指引方向。亞歷山大燈塔是七大奇跡中唯一的民生建筑,持續運作了千年之久,也令所在的法羅斯島聲名鵲起,至今,“法羅斯”還是地中海世界多種語言中燈塔一詞的詞源。
642年,阿拉伯帝國征服埃及,結束了羅馬700年的統治。新統治者亦是精明的商人,自然同樣珍惜燈塔,法羅斯島得以繼續保持原有風貌。真正做出重大改變的是阿拔斯王朝哈里發穆塔瓦基勒。854年,為了防備拜占庭帝國海軍的偷襲,加之原本燈塔因地震就遭受了一定破壞,穆塔瓦基勒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以燈塔為中心,出現了一座堅固的里巴特(即要塞),城墻厚達4米,垛口安放投石機,可發射納法——阿拉伯版“希臘火”(一種可以應用于海戰的液態燃燒劑),墻后設置望樓、軍械庫、蓄水池甚至磨坊,可抵御長期圍困。甚至燈塔內部還改建了清真寺,頂部受損的神像則順勢替換為伊斯蘭風格的穹頂,而望樓每日定時會傳來宣禮聲……燈塔里巴特成了伊斯蘭世界的樣板,被譽為“里巴特之冠”,堪稱如今奎特拜城堡的前身。
然而,摧毀燈塔的并非外敵,卻是一次又一次地震。起初,憑借阿拉伯帝國的雄厚實力,尚能修葺一新,進入馬穆魯克王朝時代后,政府逐漸力不從心。1303年地震給了燈塔致命一擊。1326年,偉大旅行家伊本·白圖泰在前往中國途中路過亞歷山大燈塔,發現它雖遭廢棄,但內部階梯仍能通行;當1349年他從中國返回故土再次來到亞歷山大時,卻悲嘆燈塔已經完全傾頹無法進入了。世界奇觀僅剩斷垣殘壁,它能否重生,重擔便落在了馬穆魯克蘇丹奎特拜(1468年到1496年在位)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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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特拜城堡位于埃及亞歷山大城西北方的法羅斯島,由亞歷山大燈塔改造而來,城堡使用了燈塔的石料,堡壘核心部分大體沿用了燈塔底座的矩形樣式。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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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特拜并非土生土長的埃及人,他出生于高加索地區。青年時代,他被奴隸商販賣至開羅,成為蘇丹宮廷衛隊的一員,并很快平步青云,官至阿塔貝伊(陸軍司令)。1468年,前任蘇丹遭政變廢黜,眾人推舉他繼位,此時奎特拜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但他并不安于守成,最終作為布爾吉王朝偉大藝術、建筑贊助人而名垂青史。奎特拜高度重視公共建筑,為此設立專門官職,保存至今的開羅奎特拜建筑群堪稱藝術典范,耶路撒冷圣殿山的奎特拜噴泉,也是他的功績。
奎特拜登基之時,地中海彼岸一個新興強權——穆罕默德二世統治下的奧斯曼帝國如日中天。大敵當前,奎特拜殫精竭慮地大興土木,增強防御。1477年,奎特拜率眾參觀了法羅斯島燈塔遺址,并決定利用原地基,就地取材新建一座堅固要塞,拱衛亞歷山大港。之前的歷任蘇丹也曾動過重建燈塔的念頭,但面臨巨額開銷,不得不偃旗息鼓。奎特拜經過計算,投入巨額資金,并叮囑建筑師艾沙基盡量利用散落在島上的燈塔石料(花崗巖和石灰石)以節省開支,這無意中為后人保存了一縷舊燈塔的“血脈”。1479年,奎特拜城堡浴火現世。核心堡壘大體沿用了燈塔底座矩形樣式,共分三層,四角分設四座塔樓。底部大廳同樣內置清真寺,頂部則是望樓和軍械庫。主堡外是寬闊的庭院,用于守軍整備操練。最外層是雙層城墻。和往昔不同的是,新要塞、城墻完全按照火炮時代的要求設計,預留了炮臺和射擊孔。有趣的是,主堡中部有一個蘇丹伊萬(伊萬是伊斯蘭建筑體系中一種帶穹頂的矩形大廳,通常三面環墻,一面開放),開設有兩面窗戶,一面正對庭院,可監看官兵訓練,一面面向大海。據說,奎特拜有時會駐留在這座伊萬中,凝視海上往來的商船……
不論是理想照進現實,抑或現實折疊了理想,歷史終究翻開了新的一頁。大燈塔消逝在地中海波濤之中,以它的血骨重鑄要塞,岸炮取代了燈光。然而,新式要塞仍舊擋不住奧斯曼人的戰爭機器。奧斯曼帝國蘇丹賽利姆一世僅用兩年時間,于1517年攻占開羅,將埃及變為行省。奎特拜要塞作為雙方爭奪的要地,一度損毀嚴重。但奧斯曼人建立統治后,也迅速意識到要塞的戰略價值,加以修復。他們不僅安置了自己的駐軍、工匠,甚至還常駐了一支專業的軍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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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要塞、城墻完全按照火炮時代的要求設計,預留了炮臺和射擊孔。
變遷
1798年7月,拿破侖·波拿巴率領的法蘭西共和國東方遠征軍突襲亞歷山大。和當年愷撒的征戰如出一轍,法軍首先以壓倒性優勢拿下了亞歷山大門戶奎特拜城堡。清理戰利品時,拿破侖有了意外收獲——城堡內竟然收藏陳列著一批中世紀埃及人從十字軍手中繳獲的武器,其中部分似乎是當年法國國王圣路易的遠征軍所用。畢竟,1250年,路易九世曾在曼蘇拉戰役中鎩羽而歸。法軍如獲至寶,仿佛一雪前恥。可惜好景不長,在英國海軍封鎖下,遠征軍陷入困境,最終在1801年戰敗投降。這場插曲無損拿破侖日后顯赫的名聲,卻為穆罕默德·阿里提供了崛起的契機。阿里來自奧斯曼帝國希臘一個阿爾巴尼亞家庭,聽聞拿破侖入侵,便參加了一支志愿軍前往埃及抗戰,戰功赫赫。法國撤軍后,阿里利用一場“鴻門宴”血洗本地軍事精英,攫取了埃及實際統治權,成為世襲埃及總督,名義上還承認伊斯坦布爾權威,但實為國中之國(即阿里王朝)。作為老兵,阿里深諳奎特拜城堡的價值,翻修改造堡壘,加固城墻,并吸取與拿破侖作戰的教訓,斥資從歐洲采購新式大炮安放于奎特拜堡。阿里王朝的近代化改革取得過一定成效。棉花出口和蘇伊士運河開通促進埃及的繁榮,也給亞歷山大注入活力。
然而福禍相依,蘇伊士運河也令英法逐步加強對埃及的控制,激化了本土民眾和外來者的矛盾,終于在1882年釀成了亞歷山大港反對歐洲殖民的烏拉比起義。英國地中海艦隊司令、海軍上將西摩勒令起義軍解除炮臺武裝,遭拒后下令炮擊亞歷山大。奎特拜城堡地勢險要,英軍如芒刺在背,數輪炮擊后,城堡西面朝向大海一側幾乎全毀,其他要塞也先后投降。英軍占領全城,埃及淪為附庸,奎特拜城堡已無用武之地,從此荒廢。所幸埃及蘇丹法魯克一世(1936年到1952年在位)雖然紈绔,卻不乏審美能力,他希望將城堡作為自己的行宮,撥款修葺,令城堡不至于重復燈塔的厄運。真正的轉機來自1952年埃及革命,共和國建立,英軍撤出,埃及海軍接管了奎特拜城堡,將它改建為海事博物館,考慮到其大燈塔血統和在海防上的貢獻,可謂當之無愧。1984年,埃及政府進行了大規模修復。如今的奎特拜城堡占地達17550平方米,內部收藏著從羅馬時代至近代的海事文物,甚至還對游人開放了拜占庭時代浴室遺址。它也成為亞歷山大熱門景點之一,有人建議在此重建燈塔甚至摩天大樓。但不論未來如何,當年那座免費為八方旅人照亮前路的燈塔已經湮滅在長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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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特拜城堡中庭內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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