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她是金瓶梅全書最慘的女兒，也是最好的娘

　　潘金蓮：她是金瓶梅全書最慘的女兒，也是最好的娘!

　　文/姜子說書

　　《金瓶梅》故事里，潘金蓮的母親是潘媽媽，南門外潘裁的老婆;潘金蓮的女兒是龐春梅，明清時期，大戶人家的小廝和丫鬟，管男女主人叫爹娘，“家人”一詞的真實含義是“家里的下人”，你品，你細品。

　　把女兒屣到泥土里還屣的母親

　　《金瓶梅》故事里，潘金蓮作為女兒，被度日不過的潘媽媽直接賣了兩次，九歲賣在王招宣府里，十五歲轉賣張大戶家，從正常人家被打入樂戶奴籍，以至于后來在吳月娘等人跟前，羞提王三官家往事，只得扯謊遮掩。

　　月娘道：“王三官兒娘，你還罵他，他說你從小兒在他家使喚來。”那金蓮不聽便罷，聽了把臉掣耳朵帶脖子都紅了，便罵道：“汗邪了那賊!我平日在他家做甚么?還是我姨娘在他家緊隔壁住，他家有個花園，俺每小時在俺姨娘家住，常過去和他家伴姑兒耍子，就說我在他家來，我認的他是誰?”

　　當然，潘媽媽為難潘金蓮，也不止于此，別說她賣女兒得了幾十兩銀子的好處，便是不拿錢，也不影響她在人前人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威風。

　　在潘媽媽眼里，潘金蓮就是個平民丫鬟，有口飯吃，有件衣服穿，就該知足了，比不得李瓶兒和她的官哥兒這樣的紫荊樹，凡事只該矮人家富貴姐姐幾分，何況她小眼薄皮，愛人家的東西，又得了人家一針一線的好處。

　　金蓮道：“惱人的腸子，單管黃貓黑尾，外合里應，只替人說話。吃人家碗半，被人家使喚。得不的人家一個甜頭兒，千也說好，萬也說好。”

　　后來，潘媽媽被潘金蓮說了幾句，氣生氣死，跑到潘金蓮的仇人屋里，往死里咒罵潘金蓮，恨不得躧到泥里頭還躧，還覺得潘金蓮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真是不照鏡子。

　　潘媽媽道：“有天下人心狠，不似俺這短壽命。姐姐你每聽著我說，老身若死了，他到明日不聽人說，還不知怎么收成結果哩!想著你從七歲沒了老子，我怎的守你到如今，從小兒交你做針指，替你怎么纏手纏腳兒的，你天生就是這等聰明伶俐，到得這步田地?他把娘喝過來斷過去，不看一眼兒。”

　　《金瓶梅》故事里，潘媽媽自夸規訓女兒忍氣吞聲做家務是恩賜，自夸十大酷刑纏足是恩賜，說潘金蓮半分折針兒不給她，賣女兒幾次全忘光了，全仗著潘金蓮的人情，才得以在西門慶家里得到吳月娘、李瓶兒、孟玉樓的好處，她全然無知無覺，臨了她死了，還是潘金蓮出錢出力托人情給她辦的后事。

　　后來，龐春梅替潘金蓮盡孝，緊跟著潘姥姥過來叫門，潘姥姥還說龐春梅跟潘金蓮是一伙的，是她的敵人，就這親媽，伙著外人欺辱自家女兒，還真好意思舔著大臉說什么守著女兒到如今。

　　如意兒連忙捏了潘姥姥一把手，就說道：“姥姥悄悄的，春梅來了。”潘姥姥道：“老身知道他與我那冤家一條腿兒。”

　　難怪潘金蓮回懟她，她不來西門慶府里，也沒人會長鍋煮吃了她女兒，你就真意識不到自己對女兒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累贅嗎?她就意識不到，只有別人看她女兒面上照顧她幾分的，從沒有任何人會看她面上照顧她女兒幾分的嗎?意識不到自己沒有半點交換價值，只會坑害貶損自己女兒換好處嗎?

　　潘金蓮和龐春梅上演全劇母女情深之最

　　《金瓶梅》故事里，龐春梅只是個丫鬟，潘金蓮卻當她是最尊貴的千金小姐，知道龐春梅心氣高，處處給她留面子，不叫她干粗活，為了龐春梅，頂著壓力，和孫雪娥結仇，和吳月娘鬧翻，在西門慶跟前一力維護龐春梅。

　　月娘道：“一個使的丫頭，和他貓鼠同眠，慣的有些摺兒!不管好歹就罵人。說著你，嘴頭子不伏個燒埋。”金蓮道：“是我的丫頭也怎的?你每打不是!我也在這里，還多著個影兒哩。皮襖是我問他要來。莫不只為我要皮襖，開門來也拿了幾件衣裳與人，那個你怎的就不說了?丫頭便是我慣了他，是我浪了圖漢子喜歡。像這等的卻是誰浪?”

　　《金瓶梅》故事里，潘金蓮從來不打壓貶低龐春梅，從來不出大氣喝著她，還在孟玉樓和媒人薛嫂跟前用最高規格肯定她，聽說吳月娘連衣裳都不讓龐春梅帶出去，心疼得直掉眼淚，跟潘媽媽一比，潘金蓮待龐春梅才是親媽的榜樣。

　　薛嫂道：“春梅姐說，爹在日曾收用過他。”婦人道：“收用過二字兒!死鬼把他當心肝肺腸兒一般看待!說一句，聽十句，要一奉十，正經成房立紀老婆且打靠后。他要打那個小廝十棍兒，他爹不敢打五棍兒。”
　　那春梅在旁，聽見打發他，一點眼淚也沒有。見婦人哭，說道：“娘你哭怎的?奴去了，你耐心兒過，休要思慮壞了你。你思慮出病來，沒人知你疼熱。等奴出去，不與衣裳也罷，自古好男不吃分時飯，好女不穿嫁時衣。”

　　《金瓶梅》故事里，潘金蓮也沒白疼龐春梅，后來龐春梅嫁了周守備，聽媒人說起潘金蓮在王婆家聘嫁，使勁渾身解數，寧可自己做小，也要哄著周守備再三派人去聘娶，再三苦求周守備：“好歹再添幾兩銀子，娶了來和奴做伴兒，死也甘心。”

　　這春梅晚夕啼啼哭哭對守備說：“俺娘兒兩個，在一處廝守這幾年，他大氣兒不著呵著我，把我當親女兒一般看承。只知拆散開了，不想今日他也出來了，你若肯娶將他來，俺娘兒每還在一處，過好日子。”又說他怎的好模樣兒，諸般詞曲都會，又會彈琵琶。聰明俊俏，百伶百俐。“他若來，奴情愿做第三也罷。”

　　只可惜潘金蓮命不好，遇著貪財的王婆，不上心的周忠，自己聽說武松來了，又犯了戀愛腦，最終慘死，還是龐春梅出錢出力，替她收尸、葬埋、祭拜，把她看得比自己親娘還重要，這大概就是男權社會兩個破碎靈魂最可貴的相互慰藉吧!

　　春梅道：“便是因俺娘他老人家新埋葬在這寺后，奴在他手里一場，他又無親無故，想著他怎生抬舉我來!今日他死的苦，這般拋露丟下，怎不埋葬他?奴不記掛著替他燒張紙兒，怎生過得去。”

　　就是潘媽媽背后嚼舌根，也是龐春梅取了燒鴨、火腿、海味之類幾樣沒動過的整菜，一壺兒酒，替潘媽媽撐場面(不然你好白吃白喝別人家的嗎?就靠著在人家跟前罵自己女兒來討好別人的本事得來的嗎)，替潘金蓮仗義發聲。

　　春梅道：“姥姥，罷，你老人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俺娘是爭強不伏弱的性兒。比不的六娘，銀錢自有，他本等手里沒錢，你只說他不與你。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想俺爹雖是有的銀子放在屋里，俺娘正眼兒也不看他的。若遇著買花兒東西，明公正義問他要。不恁瞞瞞藏藏的，教人看小了他，怎么張著嘴兒說人!他本沒錢，姥姥怪他，就虧了他了。莫不我護他?也要個公道。”

　　《金瓶梅》故事里，武松和潘金蓮鬧翻之前，她何嘗不是最好的嫂嫂?潘金蓮為武大郎出錢出力，又替武大郎以最高規格照顧他的弟弟武松，煮飯、燉茶、燒開水，何嘗不賢惠?何況潘金蓮還是書里最標致也最有才情的女子。她那百年苦樂由他人的一生，通共也就遇到龐春梅這么一個知冷知熱心疼她的人。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