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訪談中,著名喜劇演員陳佩斯說到:“現在的小品,都變成了‘喜頭悲尾’,一定要有煽情、光明的結尾。我特反感這種!喜劇本身是純粹的,如果要有刻意煽情,這是演員能力不足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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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小沈陽也在一檔節目上公開吐槽:“小品現在都是‘喜頭悲尾’,我不喜歡這樣,我喜歡純粹逗大家笑,從頭到尾讓你們笑得開心就好。”
那么,小品是怎樣發展成被觀眾們吐槽的“喜頭悲尾”風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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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圖一樂:八十年代小品特色
小品作為一種短小精悍的舞臺表演形式,原本只是戲劇學生的考試項目,由老師現場出題,應試者當場表演——屬于圈內的小型表演藝術,并不為大眾了解。
小品能被全國觀眾所熟知,得益于春晚這種電視媒介。
春晚舞臺上第一個真正意義的小品,是1984年陳佩斯、朱時茂表演的《吃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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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品歷經數十年,直到今天依然為廣大觀眾所喜愛,可謂是表演界的標桿典范!
但《吃面條》小品就是純粹的喜劇特點,并沒有去刻意體現什么深刻意義:
陳佩斯飾演一個臨時演員,在導演的安排下表演吃面條,情節簡單。演員完全是憑借夸張、幽默的語言動作,來達到現場喜劇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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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正值改革開放不久,開放的風氣與嚴格的約束同時并存。專家組幾位老同志對《吃面條》的形式提出質疑:“春晚是全國人民矚目的節目,這種純粹的喜劇,讓觀眾們笑得前仰后翻,真的合適嗎?”
“這個小品是很健康的。”作為總導演的黃一鶴,力排眾議:“春晚就是讓全國人民圖一樂,輕松愉快才是最好的氛圍。如果出了問題,我負責!”
1984年大年三十晚上,直到直播開始前的半小時,最終才確定了讓《吃面條》這個節目登場,一炮而紅,取得了熱烈反響!
之后很多觀眾打電話、寫信來提到這個小品,成為四十年來的經典。
自此之后,八十年代的歷屆春晚,風氣愈發開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整個八十年代,小品風格皆是如此,并沒有刻意拔高的主題意義,通過一樁樁“日常小事”,演繹出小人物的滑稽搞笑,單純就是圖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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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1985年春晚小品《拍電影》,講的是陳小二為了圓自己的演員夢,在冬天里穿著薄衣服拍攝夏天戲,最后被凍僵的滑稽搞笑故事;
1986年小品《羊肉串》講的是一個無照經營的小販,想盡辦法躲避工商人員檢查,而鬧出的各種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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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小品《急診》講的是家庭常見的“隔代親”現象,兩位老人對待孫子的寵愛歡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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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房門前》講的是兩對夫妻在孩子即將降臨時的爆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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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小品《胡椒面》講的是兩個食客為了爭搶一瓶胡椒面,通過喜劇肢體語言表現的日常爆笑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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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八十年代,觀眾在春晚中就是單純地圖一樂,感受著毫無壓力的喜慶,這也是小品最本真的特色。
2 針砭時弊:九十年代春晚小品特色
到了九十年代,反映社會現實漸漸在春晚節目中得到強化,小品的意義性與文學性,成為主要創作方向。
“語言類的節目,尤其是小品,你必須要能給觀眾某些啟迪,這才是一個有內涵的作品。尤其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要能體現出深刻的社會價值。”
曾擔任1993年春晚總導演的張子揚,對演員們提出更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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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背景的轉變下,小品不再是單純的喜劇,而是紛紛體表達對社會不良現象的針砭時弊,比如:
黃宏與侯耀華的《打撲克》,諷刺了當下社會的腐敗、造假、崇洋媚外等各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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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本山的《牛大叔提干》,抨擊了基層政府的貪污腐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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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立的《推銷》,通過賣耗子藥的推銷員諷刺了虛假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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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蓉和鞏漢林的《打工奇遇》,揭露了商品經濟下泥沙俱下的黑心商家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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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風格的轉變十分應景,九十年代中國各領域的改革都漸入深水區,各種矛盾交錯,而春晚小品也面對了現實問題,可以說是最具現實意義的黃金階段。
但是,好景不長,到九十年代后期,這類諷刺的題材,逐漸減少。
“歌舞類節目普遍的無傷大雅,無非是唱唱跳跳,單純體現演員的表演功底;而語言類節目尤其是小品,不僅僅需要演技,更需要承載某種價值導向。”
曾參多次執導春晚的郎昆導演,在一次文化論壇上說:“老百姓覺得春晚就是節目表演,怎么開心怎么來。然而卻不是這樣,你不要小看春晚里面的一首歌、一個小品、一個舞蹈、甚至一句臺詞,都是經過嚴謹考慮的。”
短短十幾分鐘的小品,沒法再承擔更厚重的現實批判意義,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諷刺社會現實”的節目已經變得鳳毛麟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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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牛大叔提干》之后,趙本山系列小品開始轉向弘揚正能量的題材:比如《三鞭子》,表現的是黨民一致、干群同心,老百姓和領導干部勁往一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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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娛樂評價到:“趙本山小品只能諷刺秘書、司機、小舅子……諷刺不好弄,眾口難調,小品如何才能讓全國人民都喜歡?寫實很壓抑,老百姓不喜歡,只能回到歌頌式小品的老套路。”
3 煽情套路:形成長期穩定的小品模式
這是小品演員面臨的兩難問題:純粹搞笑的喜劇,不夠有內涵;而對社會針砭時弊的節目,又不一定客觀公正——這種情況下,小品的創作發展受到了很大限制。
怎么辦?發展方向漸漸開始走向“煽情”,從普通人生活中進行挖掘、并體現感人的閃光點,形成了“喜頭悲尾”、“先喜后悲”的風格——這是一種表演套路,既能打動觀眾、又在合理范圍內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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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風格的鼻祖,可以說是1995年蔡明、郭達的小品《父親》,講述一位女明星,為掩飾自己農村身份而包裝成海外人士,卻不巧遇到農村老父親來看望自己、在記者鏡頭前的出洋相。
前面部分都是讓人笑的,最后女主承認了老父親,蔡明帶著哭腔開始唱《父老鄉親》,最后跪到地上哭得泣不成聲,謝幕時還淚流不止,全國觀眾也感動得一起哭。
實事求是而言,《父親》這個小品是可圈可點的,它煽情煽得恰到好處、情節轉換也很自然,最后音樂響起,觀眾們的情緒得到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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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播出后,大受觀眾的喜愛。自此以后,越來越多的小品,開始模仿這個節目的“套路”,開始追求這種風格,漸漸變成了“統一模板”。
《都是親人》,一個失憶老人錯把陌生人認作自己的女兒、兒子,前面各種誤會,后面“女兒”“兒子”都認了這個“親爹”,音樂聲響起,開始煽情,歌頌人間自有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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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事》講述一對中年夫妻,尋找當年初戀的感覺,回憶中各種摩擦搞笑,最后又回到現實中,感慨家庭婚姻的簡單美好,一曲“浪漫的事”歌聲響起,以煽情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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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宏的小品《家有老爸》,講述一個孤單的老爸在家,兒子媳婦前來看望,最后說起老年人的孤單,然后音樂響起,黃宏飾演的老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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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足療》,講述妻子心疼當出租車司機的丈夫,為他安排一次足療,但丈夫不愿花錢,兩人拌嘴吵架,最后言歸于好,和諧溫馨,音樂響起,黃宏與牛莉扮演的夫妻開始煽情,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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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兄弟》,講述兩個同日出生、當年可能被抱錯的人,一個是城里大老板,一個是鄉下農民,在一起等待DNA鑒定結果,角色互換的搞笑場景,最后兩人互認兄弟,隨著音樂聲響起,開始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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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潘長江的《老婆向前沖》:丈夫不讓妻子去參加廣場合唱,中途各種斗嘴、誤會,最后是因為兒子當天生日,還來一段兒子祝福母親的視頻,可以說是結尾“強行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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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本山的《送水工》:一個獨自掙錢供兒子海外留學的母親,讓送水工人臨時扮演“后爹”,經過各種掩飾、猜疑,最后送水工人說出真相,音樂聲響起,兒子感激是母親默默為自己付出一切,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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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小品雖然用的是同樣的套路,但節奏把握得恰到好處,讓人們哭中帶笑。
然而,隨著喜劇的發展,包括在喜劇的綜藝節目里,越來越多的創作者對形式上進行模仿。
乃至于很多小品,觀眾們只要看前半段,就知道后面結尾是怎樣的,甚至一些小品演變成“強行煽情”,讓人看得有些尷尬。
導致有些內容“硬煽”得用力過猛:比如《新房》中,一對情侶為了贏得準丈母娘的認可,而借朋友房子、卻被戳穿,最后突然音樂響起,情侶兩人互相表露真心,丈母娘竟然立刻轉變態度,中間轉變的毫無邏輯,令人略感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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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中,當董事長的兒子看望長期獨居的父親,卻不停接公司電話,被父親批評,最后音樂響起,父親又突然轉變態度,說出一大段較為突兀的內心獨白來;
《休息區的故事》,一對醫護夫妻為了工作加班加點,本來表現醫務工作者也無可厚非,但結尾突然音樂響起,夫妻倆過于煽情的訴說,還是顯得用力過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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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還》,一個欠錢不還的老賴,想盡一切辦法賴賬,不還錢給老同學,最后結尾時卻在老同學、妻子的聲淚俱下中,動人的煽情音樂聲中,老賴突然就回心轉意,良心發現,決定償還所有債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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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情并非不可取,重要的是故事情節的自然發展、人物感情的自然流動,而不是刻意的煽情,用力過猛。
觀眾看得多了,自然厭倦了這種套路,有網友就尖銳地評價:“觀眾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坐在現場的他們真是難受”。
強行的煽情,讓人年年都看得尷尬。其實,對于全國老百姓來說,春晚就是逗大家笑一笑,搏大家樂一樂的,沒有必要加入太多煽情的內容。
甚至煽情的彎兒轉得太快,觀眾反應不過來,直接就硬煽情,時間久了,觀眾的忍耐度越來越低,到最后就是厭倦麻木。
春晚小品就是純粹的開心就好了,不要有太重的包袱,不要總是在悲傷情緒中一次次“被迫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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