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古籍《維摩詰經》有云：“魔界如，佛界如，一如無二如。”世人皆以此為深奧禪機，殊不知，這更是天界一段最為隱秘的往事。
在民間古老的傳說中，佛與魔往往勢不兩立，佛度眾生，魔亂紅塵。然而，在某些不為人知的野史孤本里，卻記載著一位特殊的“魔王”。他曾是靈山之上，佛祖座下最器重、最有望繼承衣缽的大菩薩，法號“玄悲”。他身披錦斕袈裟，腳踏九品蓮臺，眉間一點朱砂，照亮過無數幽冥。
可就是這樣一位悲天憫人的尊者，卻在一夜之間，親手毀去了自己的金身，含淚墮入魔道。他不是為了私欲，也不是為了長生，而是為了在那森嚴的天條因果之外，給那些走投無路的眾生，留下一條不被天道認可的“活路”。
01
西方靈山，終年云霧繚繞，佛光普照。
這里是三界的極樂凈土，沒有痛苦，沒有饑餓，只有永恒的寧靜與祥和。
在佛祖的蓮座之下，盤坐著一位面容清俊的菩薩，名喚玄悲。他生得慈眉善目，周身散發著柔和的暖光，那是修行了九千九百劫才修來的“大慈悲光”。
玄悲菩薩在靈山的地位極高，諸天神佛見了他，都要恭敬地合十行禮。因為大家都知道，玄悲菩薩的心最軟，愿力最大，他曾發誓，不度盡天下蒼生，誓不成佛。
然而，最近的玄悲菩薩，眉宇間卻總是鎖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哀愁。
這一日，佛祖正在講經，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眾神聽得如癡如醉，唯獨玄悲菩薩，目光透過層層云霧，投向了下界的一處角落。
那里是南瞻部洲的一座孤城，名為“棄罪城”。
這座城，是被天道遺棄的地方。
三百年前，這里曾發生過一場大暴亂，百姓為了活命，甚至易子而食，犯下了滔天罪孽。按照因果律，這座城的人世世輩輩都要遭受天災人禍，以此來償還當年的罪債，直到罪業消盡，方可解脫。
此時的棄罪城，正遭受著一場百年不遇的瘟疫。
城中尸橫遍野，餓殍滿地。活著的人，臉上長滿了膿瘡，痛苦地在泥濘中爬行，哀嚎聲直沖云霄。
可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么祈求，怎么磕頭，天上的神佛都像是聽不見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因為在天界的功德簿上，這些人的名字都是黑色的。他們是罪人的后代，受苦是“消業”，是天經地義的。神佛若是插手，便是亂了因果，反而會損耗自身的修為。
玄悲菩薩看著那地獄般的景象，心如刀絞。
他看見一個只有三歲的孩子，正趴在已經死去的母親身上，拼命地吸吮著那干癟的乳房，卻只能吸出一嘴的血水。
那孩子有什么錯？他才三歲，三百年前的罪孽，為什么要報應在他身上？
玄悲菩薩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打斷了佛祖的講經，雙手合十，恭敬地問道：
世尊，弟子有一事不明。既是普度眾生，為何那棄罪城的百姓，卻不在普度之列？
大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佛祖緩緩睜開眼，目光深邃如海，淡淡地說道：
玄悲，你著相了。萬法皆空，因果不空。他們前世種下惡因，今生便要食這惡果。這瘟疫，便是他們的業火。火燒盡了，罪也就贖完了。你若強行干預，便是逆天而行，不僅救不了他們，反而會讓他們來世遭受更大的苦難。
玄悲菩薩身子一顫，依舊不肯退讓：
可是世尊，若這業火要燒盡他們生生世世的希望，若這贖罪的代價是讓他們徹底淪為野獸，那這因果，修來何用？佛法慈悲，難道就容不下一個‘改過’的機會嗎？
佛祖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玄悲，你的心亂了，去靜心崖面壁吧。
02
玄悲菩薩沒有去靜心崖。
他做出了一個讓整個靈山都震驚的決定——私自下凡。
他脫去了錦斕袈裟，收起了九品蓮臺，化作一個衣衫襤褸的游方郎中，一步步走進了那座被神佛遺棄的棄罪城。
剛一進城，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便撲面而來。
街道兩旁，到處是無人收斂的尸骨。活著的人目光呆滯，形同枯槁，看到玄悲進來，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
玄悲菩薩走到那個趴在死尸身上的孩子面前，輕輕抱起了他。
孩子已經奄奄一息，渾身燙得嚇人。
玄悲從懷里掏出一顆散發著清香的丹藥，那是他用自己的眉心血煉制的“悲憫丹”，能解百毒，治百病。
他將丹藥喂進孩子嘴里，又渡了一口真氣過去。
片刻之后，孩子身上的高熱退了，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城里還有成千上萬的病人，還有那肆虐的瘟疫之氣。
玄悲菩薩沒有停歇，他開始在城中架起大鍋，施粥布藥。他用自己的法力，凈化了城中被污染的水源；他用自己的佛光，驅散了籠罩在城市上空的死氣。
在他的努力下，棄罪城竟然奇跡般地煥發了一絲生機。
病人們開始好轉，死氣沉沉的街道上有了人聲，那些原本麻木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了久違的感激和希望。
他們不知道這個郎中是誰，只當他是活菩薩下凡，紛紛跪在他腳下，磕頭謝恩。
看著百姓們的笑臉，玄悲菩薩那顆沉重的心，終于感到了一絲慰藉。
他想，或許世尊說得不對。因果雖然森嚴，但人心是可以改變的。只要給他們一點光，他們就能從黑暗中爬出來。
然而，好景不長。
玄悲菩薩的逆天而行，終究是驚動了掌管因果的天神。
那天夜里，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云密布，雷聲滾滾。
一道金色的法旨，穿透云層，懸浮在棄罪城的上空。
那是天庭的“罪己詔”。
詔書中寫道：棄罪城罪孽深重，本該受滿三百年瘟疫之苦。如今有人妄圖逆天改命，破壞因果平衡。著令，瘟疫加倍，天火焚城，以正天道！
轟隆！
隨著法旨落下，無數道紫色的天雷如同狂龍般傾瀉而下，點燃了城中的房屋。
與此同時，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瘟疫，突然變異了。
那些剛剛好轉的病人，突然渾身抽搐，口吐黑血，發瘋般地攻擊身邊的人。
只是眨眼之間，人間煉獄，卷土重來。
03
玄悲菩薩站在火海之中，看著眼前的一幕，目眥欲裂。
他不明白，為什么？
為什么天道如此無情？為什么連一點點生存的希望都不肯給這些可憐人？
住手！
玄悲菩薩怒吼一聲，現出了金身法相。
巨大的金色佛光沖天而起，化作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整個棄罪城護在其中，硬生生擋住了漫天的雷火。
天空中，現出了幾尊身披金甲的天神。
領頭的是一位怒目金剛，手持降魔杵，厲聲喝道：
玄悲！你身為靈山菩薩，知法犯法，阻礙天道執行，你可知罪？
玄悲菩薩凌空而立，袈裟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聲音悲憤：
我何罪之有？我救的是人命，行的是慈悲！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慘死，才是正道嗎？
金剛冷笑一聲：
慈悲？你所謂的慈悲，不過是婦人之仁！這些人的祖先犯下大錯，他們的靈魂里刻著罪孽的烙印。你救了他們的肉身，卻救不了他們的靈魂。你看看下面，那些人真的改了嗎？
玄悲菩薩低頭看去，渾身猛地一僵。
只見在火海和混亂中，那些他曾經拼命救治的百姓，此刻卻在為了爭奪逃生的道路，互相推搡、踐踏。
一個壯漢為了搶奪最后一點糧食，一刀捅死了一個老人；
一個婦人為了自己活命，竟然將懷里的孩子扔進了火坑，以此來減輕負擔。
人性的丑陋，在死亡的威脅下，暴露無遺。
看清楚了嗎？金剛的聲音如驚雷般炸響，這就是你護著的眾生！他們骨子里就是惡的！你救了他們，他們只會制造更多的罪孽！天道滅之，是為了凈化三界！
玄悲菩薩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的信仰，在這一刻，產生了巨大的裂痕。
難道世尊是對的？
難道這些人，真的不值得救？
不……不是這樣的……
就在玄悲菩薩心神動搖之際，他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幕。
那是他最先救活的那個三歲孩子。
孩子此時正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而在他身前，擋著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渾身是傷，手里緊緊攥著半個饅頭，那是她撿來的。
面對著逼近的火海和瘋狂的人群，小女孩沒有跑，也沒有哭。她將那半個饅頭塞進小男孩的嘴里，然后張開瘦弱的雙臂，死死地護住了弟弟。
哪怕被人群撞倒，哪怕被火星燙傷，她都沒有松開手。
那一刻，玄悲菩薩在那個小女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比佛光還要耀眼的東西。
那是愛，是犧牲，是人性中最后一點未泯的良知。
只要這點良知還在，這群人，就值得救！
04
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目！
玄悲菩薩猛地抬起頭，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
既然天道容不下他們，那我便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既然因果要殺他們，那我便斬斷這因果！
玄悲菩薩雙手結印，不再是被動防御，而是主動出擊。
他將自己萬年的修為，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那金色的佛光，不再柔和，而是變得熾熱如火，化作無數朵金蓮，迎向了天空中的天神和雷火。
玄悲！你瘋了！你這是在向天庭宣戰！你會毀了自己的金身！
金剛大驚失色，沒想到向來溫和的玄悲竟然會為了這群螻蟻拼命。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玄悲菩薩的聲音響徹天地。
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
玄悲菩薩以一己之力，對抗數位天神。他的金身被降魔杵砸裂，他的袈裟被天火燒焦，金色的血液灑滿了長空。
但他始終沒有后退半步。
他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死死地擋在棄罪城的上空。
終于，天神們退去了。
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因為他們不敢再打了。
玄悲菩薩正在燃燒自己的本源，那是同歸于盡的打法。若是真的逼急了，一位大菩薩的自爆，足以毀掉半個南瞻部洲。
天罰暫停了。
棄罪城保住了。
但玄悲菩薩，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他緩緩降落在城中央的廢墟上，原本寶相莊嚴的金身，此刻布滿了裂痕，光芒黯淡，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幸存的百姓們從廢墟中爬出來，看著那個為了救他們而變得支離破碎的神仙，一個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那個護著弟弟的小女孩，捧著一碗清水，顫巍巍地走到玄悲面前：
菩薩爺爺，喝口水吧……
玄悲看著小女孩清澈的眼睛，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靈山了。
他違抗了天命，打傷了天神，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經變了。
他不再認同那個高高在上、冷眼旁觀因果的“佛”。
就在這時，天空中再次泛起波瀾。
這一次來的，不是天神，而是佛祖。
佛祖端坐云端，看著滿身傷痕的玄悲，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玄悲，你可知錯？
玄悲艱難地抬起頭，看著那個曾經讓他無限敬仰的師尊，輕輕搖了搖頭：
弟子無錯。若救人是錯，那弟子寧愿一錯到底。
佛祖嘆息：
你為了救他們，毀了萬年修行。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能護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天道的齒輪不會停止，只要他們身上的罪業未消，災難遲早還會降臨。而且，因為你的強行干預，下一次的劫難，會比這次猛烈十倍。
玄悲沉默了。
他知道佛祖說的是真的。
這就是天道的殘酷之處。你堵住了一個口子，洪水會從另一個地方更猛烈地爆發。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難道這些被因果定義為“罪人”的眾生，就注定永世不得超生嗎？
不，還有一條路。
一個瘋狂而可怕的念頭，在玄悲的腦海中浮現。
既然正道走不通，既然光明照不進這深淵，那我就變成深淵，去接納他們！
05
玄悲菩薩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看著佛祖，眼神中不再是弟子的恭順，而是一種平等的、甚至是帶著一絲挑釁的堅定。
世尊，你說正道容不下他們，因為他們有罪。
那如果，有一個地方，專門收留罪人呢？如果有一個人，愿意替他們背負所有的罪孽呢？
佛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眉頭微微一皺：
玄悲，你要做什么？莫要自誤！
玄悲笑了，笑得凄涼而狂妄。
我要成魔。
我要在這三界六道之外，開辟一方‘魔域’。那里沒有因果，沒有天罰。只要他們愿意把靈魂交給我，我就給他們一條活路！
我要讓這世間所有被正道遺棄的、被因果碾壓的眾生，都有一個可以喘息的家！
話音未落，玄悲菩薩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
原本微弱的金色佛光，突然開始逆轉，變成了一種深邃、濃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色魔氣。
他眉心的那點朱砂，瞬間變成了漆黑的魔紋。
他腳下的九品金蓮，瞬間枯萎，化作了黑色的業火紅蓮。
那一刻，天地變色，鬼哭神嚎。
靈山震動，諸佛驚駭。
誰也沒想到，這位最慈悲的菩薩，竟然會為了眾生，主動墮入那萬劫不復的魔道！
如來，從今往后，世間再無玄悲菩薩。
只有——魔主，幽煌！
玄悲，不，現在是幽煌。他張開雙臂，身后涌現出滔天的魔氣，將整個棄罪城包裹其中。
他要將這座城，連同城里的所有人，直接煉化，帶入他剛剛開辟的魔域之中。
佛祖看著這一幕，并沒有出手阻攔。
因為他知道，這是玄悲的大愿，也是他的大劫。
佛與魔，本就在一念之間。玄悲選擇了一條最痛苦、最艱難的路。他不是背叛了佛，他是以身飼魔，在行另一種極致的慈悲。
但是，想要真正成魔，想要擁有對抗天道、庇護一城罪人的力量，光靠意念是不夠的。
必須要有“獻祭”。
必須斬斷與過去最后的一絲羈絆，徹底黑化。
就在幽煌即將完成魔化，帶著棄罪城飛升魔域的關鍵時刻，佛祖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玄悲，你既已決心成魔，那便要遵守魔道的法則。
想要成為能夠抗衡天道的魔主，你必須舍棄你心中最干凈、最柔軟、也是你成佛根基的那一樣東西。
只有失去了它，你的心才會徹底冷硬，你的魔身才能圓滿。否則，你終將被心魔反噬，灰飛煙滅。
幽煌的動作停滯了一下。
他那雙已經被魔氣染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掙扎和痛苦。
他知道佛祖說的是什么。
那不是他的命，也不是他的修為。
那是……
佛祖的身影漸漸隱去，只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在幽煌的識海中炸響：
交出來吧，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