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揚：“十五五”養老政策應從補供給轉向補需求

中國老齡產業協會科技委副主任、中歐社會保障與養老金融研究院特聘專家朱海揚在研討會上發言。攝/新京報記者 王遠征

2025年12月26日，由新京報社、中國老齡產業協會科學技術委員會聯合主辦的“看2026銀發經濟新趨勢”研討會在京舉辦。中國老齡產業協會科技委副主任、中歐社會保障與養老金融研究院特聘專家朱海揚在會上表示，如果說“十四五”更多是在補供給、建體系，那么“十五五”一定要轉向補需求、擴供給、強生態，政策工具也會更加精準，協同性更強。

財政工具：從補供給轉向補需求

朱海揚長期從事金融行業，對養老財政金融政策有著系統研究。他表示，“十四五”期間，財政政策主要集中在補貼、專項債、基礎信貸以及產業目錄試點等方面，而進入“十五五”，這些工具已經難以完全應對新的需求變化，應該推動財政工具創新。

他提出了五項具體建議：一是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專項用于養老服務設施建設和長期護理保險基金；二是長期護理保險建議引入中央財政補助，推動從“五險一金”向“六險一金”轉變；三是實行雙貼息政策，不僅貼息供給端，也要貼息需求端，比如個人適老化改造消費貸款；四是實施更有針對性的稅費減免政策，對社區嵌入式機構、銀發科技企業給予稅收優惠；五是設立銀發經濟專項基金和產業基金，前者重點支持銀發科技企業和高校科研團隊，后者則由財政平臺牽頭，撬動社會資本共同參與。

金融創新：打通賬戶壁壘，激活沉淀資金

在金融政策層面，作為曾經的金融從業人員，朱海揚有自己的理解。他認為，基本養老保險應考慮逆周期調節，從而提升勞動者當期收入，增強消費能力。同時，要建立社保領取地與實際居住地之間的關聯機制，解決人口流動帶來的財稅和公共服務錯配問題。

針對賬戶型養老金，朱海揚建議推行自動加入機制，借鑒美國、英國等國家的成熟經驗，同時打通第二支柱、第三支柱的個人賬戶體系，同時打通養老金賬戶與住房公積金賬戶，新加坡中央公積金的做法值得借鑒：年輕時，養老金可以提取用于購買政府建設的組屋；組屋貸款還清后，公積金又可以轉為養老金加速積累。

在老齡金融方面，朱海揚提出了一個創新思路：可以考慮設立國家退休金儲蓄銀行，統一流動性管理并進行貼息補助。他解釋說，退休金的流動性呈現“鋸齒化”特征——領錢當天是滿額，月末正好花完。“可以參照余額寶的方式建立國家統一的流動性管理平臺，沒有必要讓商業銀行為老齡理財進行補貼競爭。沉淀下來的資金可以參與到養老資產證券化的投資。”

平臺經濟：從“床位思維”轉向“平臺服務思維”

朱海揚認為，“十五五”期間可以探索以受托服務為核心的平臺經濟。“過去談養老總是盯著床位數，但那其實只覆蓋了很小一部分人。如果把視角放在99%的居家老年人身上，平臺經濟的市場空間就打開了。”

他分享了一個調研案例：在某個老齡化程度位居前列的城市，當地搭建的養老服務平臺，可以通過毫米波雷達和腕表監測老人跌倒情況，一旦觸發警報，平臺即可調出老人居住房屋開門密碼，救援人員在很短時間內完成上門救助。調查顯示，“有93%的老人愿意為這項服務付費。”因此，在朱海揚看來，這類平臺正是解決老年人“急難愁盼”問題的重要抓手，未來還可以延伸至助餐、陪診、助浴、旅游團購、康養器具等服務，讓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在特定的地域范圍達到經濟規模門檻，從而形成有效供給后，實現可持續盈利并非難事。

同時，朱海揚還建議在市級層面探索消費養老計劃，將電話、航空、加油、信用卡等積分，通過平臺轉化為養老金；試行時間銀行式養老服務，通過“物物交換”方式，規避跨時間、跨空間的貨幣不等值問題；同時推動養老REITs（Real Estate Investment Trusts，房地產投資信托基金）發展，加快養老設施資產證券化進程。

人才培養：從招生源頭抓起，打通職業發展通道

針對養老服務領域的人才短缺問題，朱海揚直言：“沒錢、沒地位，誰愿意干？”在他看來，目前存在三方面突出問題：一是人才供給規模不足，二是培訓內容與實際需求脫節，三是多方協同機制尚未建立。

三個問題如何解決？朱海揚建議，首先要厘清職業院校、社會培訓機構和企業內訓之間的功能分工：職業院校承擔中長期人才供給任務，專業設置要緊跟行業變化；社會培訓重點補齊短期技能缺口；企業內訓則更聚焦實操能力和進階能力提升。

更為關鍵的是優化教育流程。朱海揚表示，在院校招生階段就要進行性格特征匹配測試和工作場景體驗。“養老服務從業人員需要特定的行為和性格特征，脾氣急躁的人不適合到養老院服務，這些篩選應該前置。”

朱海揚介紹，中國老齡產業協會正在推動“銀發經濟人才培養強基計劃”，構建行業協會、頭部企業與職業院校協同參與的產教融合共同體，從招生、培養到就業形成完整閉環，避免資源的重復投入。

朱海揚還建議，要建立從業人員準入機制和職業生涯規劃體系。“如果從事這個行業，既有向管理者轉化的通道，也有向資深從業人員轉化的通道，還有跨行業進階的通道，人員流失才會減少，才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可和尊重，進而吸引更多優秀人才進入這個行業。”

新京報記者 鄭偉彬

編輯 肖隆平

校對 張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