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當真要嫁給陸家的那個傻子?”
“不然呢?你去跟陳老三說,讓他寬限我爹幾天?”
蘇晴的聲音很輕,像一片快要落到地上的羽毛。
她的好友周曉燕不說話了,只是用力攥著她的手。
鎮上夏天的風是黏的,裹著一股塵土和梔子花混在一起的味道。
周曉燕最后說,陸家的門檻,一旦跨進去,再想出來,那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
蘇晴看著遠處那棟鎮上最氣派的三層小樓,沒說話。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說了算的機會了...
我叫蘇晴。二十四歲之前,我的人生就像鎮上那條長滿青苔的石板路,不好走,但也摔不著。
我中專畢業,在鎮上的一個拉鏈廠當會計,一個月工資八百塊。我爹蘇大強,做點小小的建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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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是從我爹被人坑了開始的。
一個外地來的老板,說要蓋個度假村,從我爹這里拉走了三十多萬的磚和水泥。
人跑了,錢沒影了。為了周轉,我爹借了鎮上“地頭蛇”陳老三的二十萬。
利滾利,滾成了我們家一輩子的噩夢。
陳老三第一次上門的時候,還算客氣。
他坐在我們家掉漆的木沙發上,慢悠悠地喝茶,說,老蘇,生意嘛,有賺有賠,但欠的錢,總得還。
第二次,他帶了兩個小青年,頭發染得跟雞毛撣子似的。我家的熱水瓶被“不小心”碰倒了,碎了一地。
第三次,就是今天。
鐵門被拍得“哐哐”響,像是要散架。我媽嚇得臉都白了,我爹抄起一根木棍沖出去。
陳老三嘴里叼著煙,歪著頭,一臉橫肉。他身后站著四五個混混,手里都拎著家伙。
“老蘇,脾氣不小啊。”陳老三吐了口煙圈,“錢呢?”
我爹握著木棍的手在抖,“陳老板,再寬限幾天,我一定想辦法,一定!”
“辦法?”陳老三冷笑一聲,指著院子里的那盆蘭花,“拿這盆花抵賬?”
他身后一個小混混走上前,一腳就把花盆踹翻了。泥土和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我媽尖叫一聲,我爹氣得眼睛都紅了,舉著棍子就要沖上去。
陳老三一腳把我爹踹倒在地。
“老東西,給臉不要臉。”
我沖出去,擋在我爹身前,死死地瞪著陳老三。
陳老三的目光在我身上溜了一圈,那眼神像蛇一樣,黏膩又惡心。他忽然笑了,露出滿口黃牙。
“行啊,老蘇,也不是沒別的辦法。”他指著我,“下個禮拜,湊不齊二十萬,就讓你閨女跟著我。我保證她吃香的喝辣的,這賬,就算平了。”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們家快被陳老三逼瘋了。我爹想把房子賣了,可鎮上這老房子,一時半會兒誰會接手?
就在這個時候,媒婆“張大嘴”找上了門。
張大嘴是我們鎮上消息最靈通的人,一張嘴能從東街說到西街。她那天穿了件大紅色的褂子,一進門就拉著我媽的手,說是有天大的好事。
“嫂子,你家蘇晴的福氣來了!”
張大嘴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鎮上首富陸天成,要給他兒子陸澤找媳婦。
陸澤。
這個名字在鎮上,就是個笑話。
首富陸天成的獨生子,今年二十五歲,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白白凈凈。
可惜,是個傻子。
聽說十幾歲那年從工地的樓上摔下來,把腦子摔壞了。心智就停在了七八歲,整天就知道蹲在地上玩彈珠,看螞蟻。
陸家有錢,全鎮第一。陸天成開著黑色的桑塔納,后來又換了本田。他老婆死得早,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可惜是個傻的。
張大嘴說,陸天成放話了,誰家姑娘愿意嫁過去,彩禮三十萬現金。只有一個要求,姑娘家世清白,人得老實本分。
三十萬。
我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在我們家這潭死水里炸開了花。
“這……這能行嗎?”我媽的聲音都在抖。
“怎么不行?嫁過去就是少奶奶,吃穿不愁。不就是伺候個孩子嘛,你家蘇晴這么懂事,肯定沒問題。”張大...嘴說得天花亂墜。
我坐在里屋,聽得清清楚楚。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嫁給一個傻子,一輩子就這么定了?
晚上,我媽進了我房間,欲言又止。
“晴晴……”
“媽,你別說了。”我背對著她,“我不嫁。”
“可是陳老三那邊……”我媽說著就哭了,“你爹這幾天愁得頭發都白了。要是你被陳老三那種人渣給……媽還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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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著嘴唇,沒說話。
那晚,我下班晚了。走到一條沒路燈的小巷子,被兩個男人堵住了。是陳老三手下那兩個雞毛撣子。
他們身上一股酒氣,笑得不懷好意。
“喲,蘇會計,下班了?”
“長得真水靈,怪不得我們三哥惦記。”
他們一步步逼近,我嚇得腿都軟了,抓起路邊的一塊磚頭,“你們別過來!”
幸好,巷子口有輛摩托車經過,車燈一晃,大喝一聲:“干什么的!”
那兩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靠著墻,渾身發抖,手里的磚頭掉在地上。
那一刻,我認命了。
與其被陳老三那樣的流氓糟蹋,嫁給陸澤,至少,還是清白的。至少,能換來三十萬,能救我爹媽。
第二天,我對我媽說,“我去見見。”
我媽抱著我,哭得泣不成聲。
陸家那棟三層小樓,在鎮子邊上,院墻很高,種滿了月季。
張大嘴領著我進去。客廳大得嚇人,地上鋪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地毯,干凈得能照出人影。
陸天成坐在真皮沙發上,抽著煙。
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兩鬢斑白,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銳利,像是在估量一件貨物。
“坐吧。”他說。
我拘謹地在沙發邊上坐下。
“我兒子的事,你應該都聽說了。”陸天成開門見山,“我也不瞞你。他心智不全,需要人照顧。你要是嫁過來,這輩子就得擔起這個責任。”
我點點頭,“我……我知道。”
“彩禮三十萬,一分不少。婚后你們就住這里,家里有保姆。你不用干活,只要照顧好陸澤就行。”他的語氣,像是在談一筆生意。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下來。
那就是陸澤。
他穿著一套藍色的運動服,臉上干干凈凈,但眼神是渙散的。
他好像沒看到我們,徑直撲到地毯上,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玻璃彈珠,一顆一顆擺在地上,嘴里還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
他玩得很專注,好像整個世界就只有他和他那些彈珠。
陸天成咳了一聲,“澤兒,過來。”
陸澤抬起頭,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他爬過來,一直爬到我腳邊,仰著頭看我。
“姐姐……漂亮……”他口齒不清地說。
然后,他獻寶似的從兜里掏出一顆彈珠,塞到我手里。那顆彈珠還帶著他的體溫。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底。
這就是我未來的丈夫。
我的人生,好像已經能看到頭了。
婚事定得很快。
陸天成大概是怕我反悔,第二天就讓張大嘴把一個紅色的皮箱送到了我們家。
箱子打開,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三十沓鈔票。
我媽當場就哭了。我爹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爹拿著二十萬,去找了陳老三。據說陳老三拿到錢,還挺驚訝,酸溜溜地說,沒想到你家女兒還真值這個價。
剩下的十萬,我爹還了其他一些零散的債務,家里總算松了口氣。
而我,成了全鎮的焦點。
走在街上,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看,就是她,要嫁給陸家那個傻子了。”
“嘖嘖,長這么好看,可惜了。”
“可惜什么?三十萬彩禮呢!賣女兒也值了。”
這些話像刀子,一下一下剜著我的心。我只能低著頭,走得快一點。
婚禮前兩天,陸天成的堂弟陸天明,代表陸家來送聘禮。
陸天明四十出頭,在陸天成的建筑公司當副總,管材料采購。他長得一副精明相,總是笑瞇瞇的,讓人看不透。
他指揮著工人把彩電、冰箱、洗衣機這些大件抬進我家,忙前忙后,比誰都熱心。
安頓好一切,他把我拉到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到我手里。
“侄媳婦,拿著,叔給你的零花錢。”
我連忙推辭,“叔,這不行……”
“拿著!”
他把紅包硬塞進我口袋,“以后進了陸家,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委...屈,就跟叔說。你哥那個人,脾氣大,不太會說話。澤兒又……唉,你以后多擔待。有叔在,沒人敢欺負你。”
他的話聽著很暖心,可我總覺得那雙笑瞇瞇的眼睛背后,藏著別的東西。
我捏著那個紅包,感覺沉甸甸的。
婚禮辦得很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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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在鎮上最好的“鴻運大飯店”包了三十桌。紅色的地毯從飯店門口一直鋪到大堂。
我穿著租來的婚紗,化著濃妝,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被陸澤牽著。
他今天穿了身筆挺的西裝,頭發也梳得油亮,可那雙眼睛還是傻的。他東張西望,對什么都好奇,看到什么都想伸手摸一下。
司儀在臺上說著天花亂墜的祝福詞。
“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請新郎官說兩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陸澤身上。
陸澤看著司儀手里的麥克風,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搶。
“給我……玩……”
司儀尷尬地躲開。陸澤搶不到,嘴一癟,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全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后,爆發出控制不住的哄笑聲。
我的臉燒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陸天成的臉黑得像鍋底。
還是我,從捧花里抽出一枝紅玫瑰,遞到陸澤面前,像哄孩子一樣說:“不哭,你看,這個好看。”
陸澤立馬就不哭了,接過玫瑰花,咧著嘴傻笑。
那場婚禮,與其說是婚禮,不如說是一場盛大的鬧劇。我是女主角,也是最大的小丑。
婚宴開始敬酒。
我換了身紅色的旗袍,跟著陸天成和陸澤一桌一桌地走。
陸澤端著一杯可樂,走到一桌客人面前,不知怎么手一歪,整杯可樂都潑在了人家白色的襯衫上。
那客人一臉晦氣,敢怒不敢言。
陸澤卻指著人家胸口那片濕漉漉的痕跡,拍著手哈哈大笑,“尿褲子咯!尿褲子咯!”
陸天明的身影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他立刻拿著毛巾和一包中華煙上前,又是道歉又是賠不是。
“真不好意思,王老板,孩子不懂事,您多擔待。這件衣服我賠,我賠。”
他對賓客們說:“我這侄子,就跟個孩子一樣,大家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大哥就這么一個兒子,不容易啊。”
賓客們紛紛點頭,還有人夸陸天明真是個好弟弟,為他哥操碎了心。
我麻木地跟在后面,聽著耳邊嘈雜的勸酒聲、哄笑聲,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我只有一個念頭,快點結束吧,快點結束吧。
夜深了。
喧囂散去,我終于被兩個女傭扶進了新房。
房間很大,大紅色的喜被鋪在兩米寬的婚床上,紅得刺眼。
陸澤玩了一天,顯然是累壞了。他一進房間,就把西裝外套脫了扔在地上,然后整個人撲到床上,抱著一個枕頭,沒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像個玩累了的孩子,嘴角還掛著一絲晶亮的口水。
我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大紅色的嫁衣,精致的妝容,可鏡子里那張臉,陌生又可笑。
我想起陳老三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想起我爹媽無奈又愧疚的眼淚,想起白天婚宴上那些賓客同情又鄙夷的眼神。
再看看床上那個睡得正香的“丈夫”。
我的人生,從今天起,就要跟這個傻子綁在一起了。
在這個華麗的,跟牢籠一樣的房子里,照顧他,哄他,直到我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
絕望像潮水一樣,一點一點淹沒了我的口鼻。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梳妝臺上,把臉埋進臂彎里,肩膀無聲地聳動,壓抑地哭了起來。我不敢哭出聲,怕吵醒他,怕被門外的傭人聽見。
眼淚打濕了衣袖,冰涼冰涼的。
就在我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悲傷中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個清晰、冷靜、帶著一絲沙啞的男性聲音。
這個聲音我從未聽過,不帶半點癡傻和結巴。
“哭什么?從今天起,這家就是你的,沒人再敢讓你哭。”
我的哭聲戛然而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我僵在原地,以為自己是悲傷過度,出現了幻覺。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床上那個本應熟睡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
他靠在床頭,昏暗的床頭燈光下,他臉上的癡傻和天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雙白天還渙散無神的眼睛,此刻正銳利如鷹,平靜地看著我。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給他半邊臉鍍上了一層冷峻的光。
他不再是那個流著口水要糖吃的孩子。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眼神深不見底的男人。
我驚駭地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著我,拿起桌上的一包紙巾,朝我遞了過來。他的動作從容不迫。
“你好,蘇晴。謝謝你選擇嫁給我。我叫陸澤,裝瘋賣傻十年了,為的就是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