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張浩，這道高數題我又做錯了，你能再講一遍嗎？"
十七年前，她用這句話，讓我在圖書館角落里陪她刷完了整個大專的數學課本。
我從不覺得累，只是每次講完題，都會在書包里發現她悄悄塞進去的面包，還帶著便利店的溫度。
十七年后，我坐在她集團的面試大廳里。
她是商業版面上的傳奇人物，我是來應聘客服專員的下崗職工。
"張先生，您這份簡歷......三十五歲以上，又沒有相關經驗，恐怕不太符合我們的要求。"
人事經理的話很客氣，眼神卻寫滿了拒絕。
我不敢讓她——那個坐在落地窗前、渾身散發著成功者光芒的林雨晴，認出我。于是低著頭，聲音壓得很低："我可以從基層做起，薪資要求不高。"
"抱歉，今天就到這里，您可以回去了。"
我松了口氣，拿起包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那個曾被我用最笨的方法教會微積分的女孩，如今冷靜自持的女總裁，忽然出聲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卻讓整個會議室的人都愣住：
"你抬起頭。"
01
我叫張浩，今年三十六歲。
這個年紀的男人，本該是家里的頂梁柱，事業的黃金期。可我坐在晨輝集團的面試大廳里，手里攥著那份被汗水浸濕的簡歷，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因為底氣不足，是因為臺上那個女人，我認識。
林雨晴。我大專時期的同桌。那個曾經連分數的加減法都要算半天的女孩，如今成了掌管三十億資產的集團CEO。
而我，從國企下崗后，擺過地攤，送過外賣，做過保安，兜兜轉轉，最后連一份月薪四千的客服工作都要低三下四地去爭取。
"下一位，張浩。"
人事部的小姑娘喊我名字的時候，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我站起來，刻意壓低了帽檐，走進會議室。
面試官有五個人。最左邊是人力資源部經理，中間坐著的是部門主管，最右邊那個穿著米色套裝的女人，就是林雨晴。
她的視線從文件上抬起來，掃過我的臉，停頓了不到一秒，又若無其事地低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認出我了嗎？
"張先生，請坐。"人力資源經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
我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盯著桌面："張浩，三十六歲，大專學歷，之前在機械廠工作，后來......"
"后來怎么了？"主管打斷我，語氣聽不出善意，"你這簡歷上，最近五年換了七份工作，每份都做不到半年。能解釋一下嗎？"
我的喉嚨發緊："廠子倒閉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不是沒找到合適的，是沒有一技之長吧？"主管翻著我的簡歷，"三十六歲，大專學歷，沒有專業技能，這個年紀的求職者，我們公司要慎重考慮。"
我低著頭，沒敢反駁。
"那你為什么要應聘客服崗位？"人力經理問，"這個崗位薪資不高，而且需要倒班，你能接受嗎？"
"能。"我點頭，"我能吃苦。"
"光能吃苦沒用。"主管冷笑，"客服需要溝通能力，你這簡歷上寫著性格內向，怎么做客服？"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就在這時，林雨晴開口了。
"張先生，我看你簡歷上寫著，大專期間成績優秀，還拿過獎學金。"她的聲音很平靜，"能說說當時是怎么做到的嗎？"
我渾身一僵。
她這是在試探我，還是真的不記得了？
"就......就是認真學習。"我含糊其辭。
"認真學習就能拿獎學金？"林雨晴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那你為什么后來沒有繼續深造？"
我捏緊了拳頭："家里條件不好，得出來工作。"
"哦。"她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重新低下頭看文件。
人力經理看了看林雨晴，又看了看我，猶豫了一下："張先生，您的簡歷......這幾年的工作經歷比較零散，能說明一下原因嗎？"
"創業失敗，一直在找機會。"我壓低聲音，把這句話說得很快。
"創業？"主管嗤笑，"做什么創業的？"
"開過五金店，賠了。"
"還有呢？"
"做過電商，也賠了。"
主管搖搖頭，在我的簡歷上畫了個叉："好的，今天的面試就到這里，回去等通知吧。"
我如釋重負，正要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林雨晴忽然抬起頭，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瞬間凝固：
"你抬起頭。"
02
我的后背瞬間冒出冷汗。
"林總，您認識他？"人力經理愣了一下。
林雨晴沒回答，只是盯著我："張浩，抬起頭，讓我看看你。"
我僵硬地抬起頭，目光終于和她對上了。
十七年了。她還是那雙眼睛，只是當年的清澈變成了如今的銳利。
"是你。"她的嘴角扯出一個笑，"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人力經理和主管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林總，您和張先生認識？"人力經理小心翼翼地問。
"認識。"林雨晴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大專同學。還是同桌。"
主管立刻換了副嘴臉："原來是林總的老同學，那剛才的話您別往心里去，我們只是按流程......"
"行了。"林雨晴打斷他，"你們先出去，我和張浩單獨聊聊。"
幾個面試官魚貫而出，會議室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些年，過得不好？"她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我點點頭："還行。"
"還行就不會來應聘客服了。"她在我對面坐下，"張浩，你記得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嗎？"
我當然記得。
那是大專畢業的那天。林雨晴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校門口等我。
"張浩，我要去南方發展了。"她說，"你呢？"
"我回老家，進廠子。"我把錄取通知書遞給她，"這是我爸托人找的工作，國企，穩定。"
她看了一眼通知書，眼睛紅了："你明明可以專升本的，為什么要放棄？"
"家里條件不好，得賺錢。"
"那......那以后呢？"她咬著嘴唇，"以后我們還能見面嗎？"
"能。"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等你發財了，別忘了拉我一把。"
她使勁點頭，眼淚掉下來："我不會忘的。"
可這一別，就是十七年。
"我記得。"我低聲說，"畢業那天，你說要去南方。"
"對。"林雨晴的眼神變得復雜，"那天你說，等我有出息了，別忘了拉你一把。"
我的心跳得很快："你記得真清楚。"
"怎么會不記得？"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我搖頭。
"我去了南方，在一家小公司做前臺。"她的聲音很平靜，"第一個月工資八百塊，住城中村，每天吃兩塊錢的快餐。"
我愣住了。
"后來我做到了業務員，做到了主管，做到了經理。"她繼續說，"五年前，我創辦了晨輝集團，從三個人的小作坊，做到了現在的規模。"
"你很厲害。"我由衷地說。
"厲害？"她沉默了幾秒，"張浩，你知道我為什么能走到今天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因為我沒有退路。"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國企的鐵飯碗可以依靠，只能拼命往上爬。"
我被她的話刺痛了。
"對不起。"我低下頭，"我沒想到你過得這么辛苦。"
林雨晴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你被錄用了。明天來人力部報到，工資按客服標準，月薪四千。"
我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謝......"我剛要開口，她站起來，走向門口。
"別謝我。"她停在門口，背對著我，"我這是在還當年的人情。"
門被推開，林雨晴走了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像被抽空了一樣。
03
我拿著入職通知，走出晨輝集團的大樓，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手機響了，是妻子打來的。
"怎么樣？面試過了嗎？"她的聲音里帶著焦急。
"過了。"我說，"明天去報到。"
"太好了！"她松了口氣，"工資多少？"
"四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四千......也行，先做著吧，總比沒工作強。"
"嗯。"我掛了電話，站在路邊，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十七年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過成這樣。
那時候我是班里的第一名，每次考試都能拿獎學金。林雨晴是我的同桌，成績倒數，每次考試都掛科。
"張浩，你能幫幫我嗎？"大一開學第一天，她就這么問我，"我數學實在太差了，跟不上進度。"
我看著她紅著眼眶的樣子，點了點頭："行，我幫你。"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晚上都陪她去圖書館補課。從最基本的加減乘除，到函數，到微積分，一點一點地教。
"張浩，這道題我還是不懂。"她托著下巴，看著我畫的圖。
"你看這里。"我指著圖上的曲線，"這是函數的導數，代表斜率的變化......"
"什么是斜率？"
"就是這條線的傾斜程度。"
"那傾斜程度和導數有什么關系？"
我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更簡單的例子："你想象一下，你在爬山，斜率就是山坡的陡峭程度，導數就是告訴你這個陡峭程度在變化......"
"哦！我懂了！"她突然興奮起來，"就像爬樓梯，樓梯越陡，爬得越累！"
"對。"我笑了，"就是這個意思。"
她開心地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張浩，你講得真好，比老師講得還清楚。"
我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只是你理解能力強。"
"才不是。"她搖頭，"是你有耐心。我問了這么多遍，你都沒嫌我煩。"
"不煩。"我說，"能幫到你，我也挺開心的。"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眼神里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但很快又低下頭繼續做題。
就這樣，我陪著林雨晴補了整整兩年半的課。從大一到大三，每天晚上，圖書館角落的那張桌子，都是我們的固定位置。
她的成績從倒數，慢慢爬到了中游，再到中上，最后竟然也拿到了獎學金。
"張浩，我過了！"大三期末考試成績出來那天，她激動地抱著我的胳膊，"我終于及格了！"
我看著她的成績單，心里也替她高興："恭喜你。"
"都是你的功勞。"她松開我，認真地說，"張浩，謝謝你。"
"不用謝，同學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不，我要謝你。"她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塞進我手里，"這是我這學期的獎學金，一千塊，你拿著。"
我連忙推回去："這怎么行？這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
"可沒有你，我拿不到這個獎學金。"她堅持要給我，"你就當是補課費吧。"
"真的不用。"我把信封塞回她包里，"你留著自己用。"
她看著我，眼睛又紅了："張浩，你對我這么好，我要怎么報答你？"
"不用報答。"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以后有出息了，別忘了拉我一把就行。"
她使勁點頭："我不會忘的，永遠不會。"
那時候我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可我沒想到，十七年后，她真的做到了。
只是那個時候的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了。
04
第二天，我準時到人力部報到。
"張浩，這是你的工位。"人力專員帶我走到一排格子間前，指著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你以后就在這里工作。"
我看著那個狹小的工位，點了點頭："好的。"
"這是你的工作手冊，里面有客服的工作流程和話術。"她遞給我一本厚厚的冊子，"你先熟悉一下，下午會有老員工帶你。"
"謝謝。"
我坐在工位上，翻開工作手冊，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種應對話術。
"遇到客戶投訴，要先道歉，再解釋......"
"如果客戶情緒激動，要保持冷靜，不能和客戶爭吵......"
"每天的接線量不能少于五十通......"
我看著這些條條框框，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十七年前，我在國企上班的時候，也有這樣一本工作手冊。那時候我覺得，只要按照規定做事，就能一輩子安穩地過下去。
可我錯了。
國企倒閉的那天，我站在廠門口，看著那塊掛了幾十年的牌子被人卸下來，心里突然空了。
"張哥，你有什么打算？"同事老劉拍拍我的肩膀，"聽說隔壁市還有家廠在招人，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試試吧。"我點頭。
可那家廠子也沒做多久，半年后就倒閉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換了一份又一份工作。五金店、電商、保安、外賣員......每份工作都做不長久。
不是我不努力，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
那些曾經穩定的工作，一個接一個地消失。那些我以為能養家糊口的手藝，一夜之間就被淘汰了。
"張浩，新人報到了？"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我旁邊，她穿著樸素的襯衫，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我叫王芳，是這個組的組長。"她伸出手，"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謝謝王組長。"我和她握了握手。
"別客氣。"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你簡歷上寫著，之前沒做過客服？"
"沒有。"
"那可能需要一段時間適應。"她說，"客服這工作，看著簡單，其實挺考驗人的。"
"我會努力的。"
"嗯。"她點點頭，"對了，你是不是認識林總？"
我愣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林總昨天親自交代人力部，要把你安排在我們組。"王芳壓低聲音，"她從來不管這種小事的，所以大家都在猜，你和她什么關系。"
我的心里一緊："我們是大專同學。"
"就這樣？"王芳顯然不太相信。
"就這樣。"我肯定地說。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笑了："行吧，不管什么關系，既然林總把你安排到我們組，我就得好好帶你。"
"麻煩您了。"
"不麻煩。"她站起來，"我先去忙了，你繼續熟悉工作手冊，下午兩點準時開始接線。"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林雨晴把我安排在她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想幫我，還是有別的打算？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
下午兩點，我戴上耳機，開始接第一通電話。
"您好，晨輝集團客服，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你們這是什么破公司！"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咆哮聲，"我買的產品有質量問題，找了你們售后三次都沒解決，現在還讓我繼續等？"
我深吸一口氣，按照工作手冊上的話術說："非常抱歉給您帶來了不便，請問您的訂單號是多少？我幫您查一下具體情況。"
"我不管什么訂單號！"男人的聲音更大了，"我就要你們給我換貨！現在！立刻！"
"先生，請您稍等，我查一下您的訂單......"
"我不等！"電話被掛斷了。
我摘下耳機，手心全是汗。
"習慣就好。"旁邊的同事看了我一眼，"客服就是這樣，每天都要被罵。"
我點點頭，重新戴上耳機。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接了五十多通電話。有人投訴產品質量，有人抱怨物流太慢，有人要求退款，有人破口大罵......
每一通電話，都在消耗我的耐心和尊嚴。
下班的時候，我坐在工位上，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張浩，還不下班？"王芳走過來。
"馬上。"我關掉電腦，站起來。
"第一天怎么樣？"她問。
"還行。"
"還行就好。"她拍拍我的肩膀，"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走出公司大樓，外面天已經黑了。街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這座城市繁華得刺眼。
我站在路邊，看著那些步履匆匆的人群，突然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手機響了，是妻子發來的消息："飯做好了，快回來吃。"
我回了一個"好"，轉身走向地鐵站。
地鐵上人擠人，我靠在車廂的角落里，閉上眼睛。
耳邊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刷短視頻，有人在低聲抱怨。
我突然想起大專畢業那天，林雨晴問我："張浩，你覺得我們以后會過上什么樣的生活？"
"不知道。"我說，"不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真的嗎？"她看著我，眼睛里閃著光。
"真的。"我很確定地說，"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
她笑了："那我們說好了，以后不管誰先成功，都要拉對方一把。"
"好，說好了。"
可現在看來，只有她成功了。
而我，成了那個需要被拉一把的人。
05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每天重復著同樣的工作。接電話，處理投訴，被客戶罵，下班。
日子過得機械而麻木。
林雨晴再也沒出現過。我有時候會在公司樓道里遠遠地看到她，她總是被一群人簇擁著，步履匆匆，眼睛都不會往我這邊瞟一下。
我知道，她在刻意和我保持距離。
"張浩，今天的接線量還差十個。"王芳走到我旁邊，"還有一個小時下班，抓緊點。"
"好的。"我戴上耳機，繼續接電話。
"您好，晨輝集團客服......"
"你們公司怎么回事？我上個月買的東西到現在還沒發貨！"
"非常抱歉，請問您的訂單號是......"
"我不知道什么訂單號！你自己去查！"
"好的，請您稍等......"
我打開系統，輸入客戶的電話號碼，查到了訂單信息。
"先生，您的訂單因為倉庫庫存不足，所以延遲發貨了，預計還需要......"
"我不管！"客戶打斷我，"我現在就要貨！你們要是發不了，就退款！"
"好的，我幫您申請退款......"
"算了，不退了！"客戶又改了主意，"你們什么時候能發貨？"
"預計還需要一周......"
"一周太長了！三天，三天必須給我發出來！"
"這個我需要和倉庫確認......"
"你確認什么確認！我現在就要答復！"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里的火氣："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庫存問題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需要和相關部門溝通......"
"我不管你和誰溝通！"客戶的聲音尖銳刺耳，"我就要三天內發貨！做不到就投訴你們公司！"
"先生，請您冷靜......"
電話又被掛斷了。
我摘下耳機，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又遇到難纏的客戶了？"旁邊的同事遞給我一杯水，"別放在心上，這種客戶多了去了。"
"謝謝。"我接過水，喝了一口。
"你知道嗎？"同事壓低聲音說，"我聽說林總今天要來我們部門巡視。"
我猛地睜開眼睛："什么時候？"
"不知道，反正就是今天。"同事聳聳肩，"估計是想看看我們的工作情況。"
我的心跳得很快。
一個月了，林雨晴終于要出現了。
下午三點，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林雨晴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裝，踩著高跟鞋走進來，身后跟著幾個管理層。
"大家繼續工作，不用管我。"她的聲音冷靜而有力。
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坐在工位上，假裝繼續工作，實際上都在偷偷觀察她。
林雨晴在辦公室里走了一圈，時不時停下來問幾句。
"這個月的客戶滿意度怎么樣？"
"投訴率有下降嗎？"
"新人培訓做得怎么樣？"
王芳跟在她身邊，一一回答。
我低著頭，假裝在看電腦屏幕，心里緊張得要命。
林雨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工位前。
"這位員工叫什么名字？"她問王芳。
"張浩。"王芳立刻回答，"是上個月新來的。"
"工作表現怎么樣？"
"還不錯，雖然是新人，但是很努力，每天的接線量都能完成。"
"嗯。"林雨晴點點頭，"張浩，你抬起頭。"
我的身體僵住了。
這句話，她已經說過一次了。
我慢慢抬起頭，看著她。
"工作還適應嗎？"她面無表情地問。
"還行。"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客服工作比較辛苦，有什么困難可以向組長反映。"她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
我松了口氣，以為她就這樣走了。
可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我。
"張浩，你下班后來一下我辦公室。"她說，"我有事找你。"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
"好的，林總。"我艱難地說。
林雨晴沒再說話，帶著人離開了辦公室。
門一關上，辦公室就炸開了鍋。
"張浩，你和林總到底什么關系？"
"林總從來不單獨找員工談話的，你這是要升職了？"
"肯定不是升職，你看林總那表情，八成是要批評他。"
"也可能是要辭退他，你們沒看到林總剛才看他的眼神嗎？"
我沒理會這些議論，心里亂成一團。
林雨晴找我，到底想說什么？
王芳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別緊張，林總應該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工作情況。"
"嗯。"我點點頭，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
林雨晴的眼神，不像是要了解工作情況那么簡單。
06
下班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站在林雨晴辦公室門口，猶豫了很久才敲門。
"進來。"她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我推開門，看到她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正在看文件。
整個辦公室裝修得簡約大氣，落地窗外是這座城市的夜景，璀璨得像童話。
"坐。"她頭也不抬地說。
我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不知道該說什么。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翻動紙張的聲音。
過了幾分鐘，她終于抬起頭，看著我。
"張浩，你這一個月的工作報表我看了。"她說，"客戶滿意度評分不高。"
我低下頭："對不起，我會改進的。"
"改進？"她冷笑，"你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嗎？"
"可能是我經驗不足......"
"不是經驗不足。"她打斷我，"是你根本沒用心。"
我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她。
"張浩，我調出了你的通話錄音。"她打開電腦，點了幾下鼠標，"你聽聽你是怎么和客戶溝通的。"
錄音里傳出我的聲音："先生，請您稍等......先生，我需要確認一下......先生，這個我做不了主......"
每一句話都軟弱無力，毫無說服力。
"你聽到了嗎？"林雨晴關掉錄音，"你的每一句話都在推脫責任，都在逃避問題。"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張浩，你變了。"她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我，"你不再是那個會為了一道題琢磨一整晚的人了。"
我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陷進了肉里。
"我錄用你，是因為當年那句承諾。"她轉過身，看著我，"可你現在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當年看錯了人。"
我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林雨晴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張浩，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很輕，"當年你教我做題的時候，每一個步驟都講得那么仔細，生怕我聽不懂。那時候的你，眼睛里有光。"
我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緊緊揪住了。
"可現在呢？"她繼續說，"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麻木和疲憊。"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最失望的是什么嗎？"她彎下腰，視線與我平齊，"不是你現在混得不好，而是你已經放棄了。"
我的手指緊緊攥著褲腿，整個人都在發抖。
"十七年了。"她直起身，聲音里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當年你說過一句話——'等你有出息了，別忘了拉我一把。'"
她走回辦公桌，拿起一份文件。
"我今天——"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十七年了。當年你說過一句話——'這不是同情，是幫忙，你將來有出息了記得拉我一把。'"
她彎下腰，視線與我平齊。
"我今天，就是來還這個人情的。"
可她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我后背發涼——
那根本不是什么還人情，而是一場我永遠無法承受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