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林建國家長,麻煩您上來一趟。”
王老師的聲音在教室里響起,我爸愣了一下,緩緩從角落的座位上站起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
“把這封信,當著所有家長的面念一遍。”王老師把三頁信紙遞到我爸手里,臉色鐵青,“讓大家都聽聽,現在的學生都在想些什么。”
我坐在教室后排,整個人像掉進冰窟窿。那是我寫給蘇晴的情書,三頁紙,每個字都是我在深夜臺燈下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我以為它會永遠藏在筆記本夾層里,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被所有人知道。
蘇晴坐在我前面兩排,背影筆直,一動不動。
她媽媽方雅坐在第一排,穿著米色風衣,正側過頭看向我爸。
我爸戴上老花鏡,看著那三頁紙,沉默了很久。
教室里鴉雀無聲,七十多個家長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我知道,一場災難即將降臨。
但我不知道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會徹底改變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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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要從兩個星期前說起。
那天晚上十一點,我坐在書桌前,臺燈的光暈照在白紙上。窗外是初春的夜風,吹得窗簾輕輕擺動。我握著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句話:“蘇晴,我觀察你兩年了。”
我知道這封信永遠不會寄出去。我只是想把這些話寫下來,給自己一個交代。
蘇晴是我們年級公認的校花。但在我眼里,她美得不是那張臉,而是她一個人時的樣子。
高一那年秋天,我第一次注意到她。那天傍晚,我去操場跑步,看見她一個人坐在看臺上吃飯。夕陽把整個天空染成橘紅色,光線落在她臉上,她低著頭,一口一口慢慢吃著盒飯。
那個畫面突然擊中了我。她周圍沒有朋友,沒有說笑聲,只有她自己。我突然意識到,這個被所有人仰望的女孩,其實也會孤單。
后來我才知道,她父母離異,她跟著媽媽生活。她媽媽在雜志社工作,經常加班到很晚。所以蘇晴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圖書館,一個人回家。
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媽在我十歲那年離開了這個家,從此再沒回來過。所以我懂那種感覺——表面上風光無限,內心深處卻有一個永遠填不滿的空洞。
我在信里寫了很多細節。
寫她在圖書館做數學題時,會咬著筆頭皺眉,一道題能思考半個小時。寫她幫同學講題時,聲音很輕,但特別耐心,會一遍一遍重復到對方聽懂為止。寫她每次考完試,都會一個人去操場跑三圈,風吹起她的頭發,她的眼神很空。
我寫了整整三頁紙。最后一句話是:“我不奢望什么,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如果我的關注讓你困擾,我會默默收回。但我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懂你的孤單,有人真心希望你好。”
寫完這封信,我把它夾在筆記本最后一頁,夾得很緊。我以為它會一直藏在那里,直到我畢業,直到這段暗戀變成回憶。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星期三下午,我同桌借我的筆記本復習化學。我去操場跑步,回來時發現他臉色不對。
“林逸,你……”他欲言又止,把筆記本還給我。
我沒在意。但第二天早上,整個班都變了。
走進教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偷笑,還有人故意大聲說:“沒想到啊,平時看著挺老實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沖到座位上翻開筆記本。那封信不見了。
“找這個?”前排的劉磊轉過身,臉上掛著壞笑,“昨天你同桌不小心翻到了,現在全班都知道你給蘇晴寫情書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
“還是三頁的長篇情書呢。”劉磊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揶揄,“嘖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更糟糕的是,到了第三節課,班主任王老師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她五十多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永遠掛著審視的表情。
“林逸,出來。”
我跟著她去了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那三頁信紙端端正正放在她桌上。
“這是你寫的?”王老師拿起信紙,鏡片后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著我。
我點頭。
“高二了,馬上高三,你還有心思搞這些?”她的聲音很嚴厲,“早戀是明令禁止的,你知不知道?”
“我沒有早戀。”我低著頭,聲音很小,“我只是……寫寫而已。”
“寫寫?寫三頁?”王老師冷笑一聲,“林逸,我看你是學習壓力太小了。這封信我先收著,等家長會的時候,讓你爸爸來學校一趟。”
我猛地抬頭:“老師,能不能不告訴我爸?”
“不告訴?”王老師把信紙收進抽屜,“你以為這是小事?早戀這種風氣要是在班里蔓延開,整個班的成績都會受影響。家長會上我要拿你當典型案例,讓所有家長都引以為戒。”
我站在辦公室里,腿有點發軟。
王老師擺擺手:“出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走出辦公室時,陽光刺眼。我靠在走廊的欄桿上,腦子里一片混亂。家長會是這個周五,還有兩天時間。兩天后,我爸會坐在教室里,聽王老師當眾批評我,聽所有家長指指點點。
更可怕的是,蘇晴也會知道。
整整兩年,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份感情藏得很深,從不敢讓她發現。我以為我可以一直這樣默默喜歡她,直到畢業,直到各奔東西。但現在,所有的遮掩都要在最難堪的場合被撕開。
下午放學時,蘇晴在走廊上攔住了我。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她站在逆光處,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
“你寫的那封信,”她的聲音很輕,“寫的是什么?”
我整個人僵住了。喉嚨里像堵了一塊石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聽說……”蘇晴頓了頓,“聽說老師要在家長會上念出來。”
我拼命搖頭,想解釋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能說什么?說我暗戀她兩年?說我把所有的觀察和喜歡都寫進了那三頁紙里?說我根本沒想過讓她知道?
“對不起。”我只說了這三個字,然后轉身跑開了。
身后傳來蘇晴的聲音:“林逸——”
我沒有回頭。我不敢回頭。我怕看見她臉上的厭惡和嫌棄。
接下來的兩天,我過得渾渾噩噩。
我爸接到了王老師的電話。那天晚上,他從廠里回來,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周五的家長會,老師讓我去一趟。”他點了根煙,煙霧在昏黃的燈光里飄散,“說有重要的事要談。”
我坐在餐桌旁,筷子握在手里,一口飯都咽不下去。
我爸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有。”我低著頭,“就是普通的家長會。”
我爸沒再問。他不是個話多的人。我媽走后,他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每天早出晚歸在工廠干活,回家就是抽煙、看電視、睡覺。我們父子之間的對話,一天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但那天晚上,我聽見客廳里一直有動靜。半夜一點多,我起來上廁所,看見他還坐在沙發上,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背影顯得特別蒼老。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我十歲那年,我媽走了。她留下一封信,說她受夠了這個家,受夠了貧窮和壓抑的生活。信的最后一句話是:“我要去追求我自己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爸坐在沙發上,一整夜沒睡。他也抽了很多煙,整個客廳都是煙味。第二天早上,他眼睛通紅,但還是照常去上班。從那以后,他再也沒在我面前提起過我媽。
現在想想,他當時應該也想寫封信吧。想問她為什么要走,想告訴她自己有多難過。但他什么都沒做,只是默默承受了所有。
我回到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就是家長會了。我想象著那個場景:王老師拿出那三頁信紙,讓我爸當眾念出來。所有家長的目光會聚焦在他身上,會聚焦在我身上。他們會竊竊私語,會指指點點。
我爸會很丟人吧。他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供我讀重點高中,結果我不好好學習,卻在寫情書。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發現我爸已經走了。餐桌上放著早飯,還壓著一張紙條:“早飯熱一下再吃。晚上家長會,我會準時到。”
字跡很潦草,但每個字都寫得很認真。
我把紙條攥在手里,眼眶突然就紅了。
周五下午五點,家長會準時開始。
我坐在教室后排,看著家長們陸續走進來。他們大多穿著樸素,臉上帶著拘謹的表情。這是重點高中,很多家長都是第一次來這么好的學校,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我爸來得很準時。他換了件比較新的襯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但襯衫袖口還是能看見洗不掉的污漬。他在教室后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
蘇晴媽媽坐在第一排。她穿著米色風衣,頭發挽在腦后,整個人看起來很優雅。她和周圍的家長明顯不一樣,氣質出眾,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知識分子的味道。
王老師站在講臺上,開始講話。
前半個小時,她講的都是常規內容。講這次月考的成績,講哪些同學進步了,哪些同學退步了。講高三的重要性,講家長要配合學校管理。
家長們都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王老師的聲音在回蕩。
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我知道,真正的風暴還沒有來。
果然,講到一半時,王老師突然話鋒一轉。
“除了學習,我還要說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早戀。”
教室里的氣氛瞬間緊張了。
“高二是個關鍵階段,有些學生卻把心思花在了不該花的地方。”王老師掃視全場,“今天我就要拿一個典型案例說說。”
她從抽屜里拿出那三頁信紙。
我的心臟像要跳出來一樣。
“這是我們班一個男生寫給班上女生的情書。”王老師舉起信紙,“整整三頁紙,寫得密密麻麻。各位家長,你們說說,高二的學生,不好好學習,卻花心思寫這些東西,這是什么性質?”
家長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人皺眉,有人搖頭,還有人小聲議論:“現在的孩子啊……”
我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蘇晴坐在我前面,背影僵硬。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也很緊張。
“林逸爸爸在嗎?”王老師突然點名。
我爸愣了一下,慢慢站起來。
“麻煩您上來一趟。”王老師的聲音不容拒絕。
我爸走到講臺前。他的步子很慢,背有點駝。站在講臺上時,他顯得特別渺小,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這是您兒子寫的。”王老師把信紙遞給他,“您當著所有家長的面,把這封信念一遍。讓大家都聽聽,您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教室里鴉雀無聲。
我爸接過信紙,手有點抖。他從口袋里掏出老花鏡,慢慢戴上。鏡片后面,他的眼睛看著那三頁紙,沉默了很久。
那幾十秒的沉默,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能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爸會念出那些話,那些我寫給蘇晴的話,那些我最私密的感情。所有人都會聽到,都會知道。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羞辱降臨。
我爸清了清嗓子,開始念。
“蘇晴,我觀察你兩年了。”
他的聲音很輕,有點顫抖,但每個字都念得很清楚。
“高一那年秋天,我第一次注意到你。那天傍晚,你一個人坐在操場看臺上吃飯……”
教室里很安靜。所有人都在聽。
“夕陽把整個天空染成橘紅色,光線落在你臉上。你低著頭,一口一口慢慢吃著盒飯。”
我爸念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我抬起頭,看見他摘下眼鏡,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那個畫面突然擊中了我。”他重新戴上眼鏡,繼續念,“你周圍沒有朋友,沒有說笑聲,只有你自己。我突然意識到,這個被所有人仰望的女孩,其實也會孤單。”
教室里有人輕輕嘆了口氣。
我爸的聲音越來越穩:“我知道你父母離異,你跟著媽媽生活。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媽在我十歲那年離開了這個家,從此再沒回來過。所以我懂那種感覺——表面上風光無限,內心深處卻有一個永遠填不滿的空洞。”
他念到這里,聲音哽咽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封信里的每一句話,對他來說,不只是我的故事,也是他的故事。
“我看見你在圖書館做數學題時,會咬著筆頭皺眉,一道題能思考半個小時……”
我爸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他念得很慢,每一個字都飽含感情。
“我看見你幫同學講題時,聲音很輕,但特別耐心,會一遍一遍重復到對方聽懂為止……”
教室里已經沒有人說話了。所有家長都在聽,有些人的表情從最初的不屑,慢慢變成了動容。
“我看見你每次考完試,都會一個人去操場跑三圈。風吹起你的頭發,你的眼神很空。我想告訴你,一個人也可以很強大……”
我爸念到最后一段時,聲音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念,更像是在傾訴:
“我不奢望什么,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如果我的關注讓你困擾,我會默默收回。但我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懂你的孤單,有人真心希望你好。”
他念完了。
教室里安靜得可怕。
我爸把信紙放在講臺上,摘下老花鏡,用袖子擦了擦鏡片。他的手在抖,眼眶通紅。
三秒鐘的沉默后,前排突然響起一陣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