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奶奶是村里有名的大善人。
鬧饑荒的年代,她把家里僅剩的糧食送給村民。
害得我爸餓暈在工廠,被機器攪斷了一條手臂。
為了保護不相干的女人,她推我媽出去引開女人家暴的丈夫。
卻害得我媽被打瞎了一只眼。
后來她哄我放了一碗心頭血救那女人的孩子,卻忘記給我止血。
害我失血過多去世。
我死后,爸媽一夜白了頭,不到一年紛紛去世。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五歲。
奶奶捏著一串佛珠對我爸說:「山娃比你更需要這工作,你讓給他。」
1
「山娃剛好沒工作,他比你更需要這工作,你就讓給他。」
奶奶的話讓我爸瞬間變臉。
他近乎祈求地看向奶奶:「可是媽,那工作山娃做不來的。」
奶奶砰的一聲把碗砸在桌上,手上快速轉著佛珠,看向爸的目光滿是譴責。
「不就一個工作,你做的了山娃怎么就做不了。」
「我和你說過,做人要善良,不能光自己享受了,也要念著別人的好,都是一個村長大的,你幫幫山娃還不是順手的事情,做人不能冷血無情啊。」
「我這是在幫你行善積福!」
我爸還想爭辯幾句,卻被奶奶一句「不孝」給壓得彎了脊背。
我爸老實,上一世在奶奶的逼迫下真的將工作讓了出去。
可崔山娃一個游手好閑,什么也不會的二混子還是沒能在我爸的推薦下順利上崗。
他以為是我爸使壞,帶著幾個混混把我爸堵在家里打了一頓。
那時我力氣小,不僅幫不上忙還被踹了幾腳,踉蹌地找到奶奶讓她救救我爸。
可是她卻端得一副慈悲的樣子說著最冰冷的話:「你爸該打,要是他幫山娃上崗了怎么還會這樣,人家是信任他才要他幫忙,可他這做的什么事啊。」
「吃虧是福,這也是為了他好。」
我回家的時候,家里沒了聲音,爸爸倒在房中間,鼻青臉腫。
奶奶皺眉,踩著嶄新的紅色皮鞋走到我爸跟前:「山娃也是氣急了才這樣,這說到底也是你的錯,他好端端的工作就這么沒了換誰心里也不痛快,你明天再去給他找份工作,都是一個村的,應該互相幫助。」
爸是鎮上棉紡廠的工人,做了十年的初級工人終于可以升組長,可奶奶幾句話就想把這個機會奪走,這一世,可沒那么容易了。
在爸爸的默認下,奶奶連飯也不吃了就往外趕,她要把這個事情告訴崔山娃。
我在爸耳邊嘀咕,他的表情由悲轉喜,再到猶豫不決。
「爸,這是最好的辦法,難不成我們真要被奶奶壓一輩子嗎?」
爸的唇抿成一條線,卻也同意了我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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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隔天,爸帶著崔山娃去棉紡廠。
回來的時候崔山娃疲憊不堪,逮著奶奶語氣不善:「嬸子,你不是說輕松工作嗎,是在哄我吧。」
聞言我就知道,爸的事成了,他順利當上了組長,而崔山娃頂替了爸之前的工作。
奶奶一愣,連忙詢問發生了什么,卻在得知崔山娃干的是爸之前的工作時變了臉。
她指著我爸一頓劈頭蓋臉。
「你個不孝的,敢騙我,你也不想想我這都是為了誰,養了你這么多年沒想到養成個白眼狼,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你趕緊把組長的位置讓出來,山娃身體不好可干不來這么累的活。」
我捏緊雙拳,她也知道爸的工作辛苦啊,可是她卻從來不心疼,反而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擔憂不已,想想也是好笑。
我大吼:「奶奶!爸爸也想讓啊!」
她終于停下看著我。
「是棉紡廠的廠長非得讓山娃叔從工人做起,他說只要山娃叔好好干,很快就給他升組長,到時候工資高了,活也輕松了。」
「真有這事?」奶奶狐疑地看著我爸,在看到他點頭后才罵罵咧咧地進屋。
她覺得我爸不會撒謊,可人被逼急了什么事也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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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八十年代的工人工資不算低,可家里還是窮。
爸每次發工資,八成的錢交給奶奶,一成買糧食,剩下一成給媽保管攢著給我當嫁妝。
可奶奶沒有一分一毫用在這個家里,爸爸的工資被她拿去施舍給路邊的乞丐,送給村里好吃懶做的懶漢,甚至鄰村要修路她知道了也得捐個幾十塊。
我們的衣服很舊,洗得發白,不知道被媽補了多少次,可奶奶的衣服卻多得放不下,經常會扔給我和媽媽穿。
我現在身上穿的這件繡花的黃上衣還是奶奶前年不要的,被媽改小以后才穿上。
她總是這樣,可悲的是上一世我竟然沒有察覺,直到爸媽去世,奶奶帶著那個女人揮霍爸媽的賠償金時,我才幡然醒悟,她那不是善,她是自私,一種不管我們死活的,自私的善良。
眼見地里的糧食枯黃,地面干裂一片,我才后知后覺地想起,饑荒怕是要來了。
果不其然,這之后的幾天,村里收成的糧食少了整整八成,就連鎮上的糧食也開始漲價,崔家村眾人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家里的糧剛好夠一家人吃,可村里懶惰的人家已經開始挨家挨戶地討吃食了。
村民淳樸,多少會給一些,但也耐不住每天討要,時間久了挨餓的人越來越多。
村里沒有儲備糧,已經開始有人去山上挖野菜,去溪里抓魚。
而我奶奶就是在這個時候,將廚房的糧食往外搬,挨家挨戶,每一戶送一點。
我目送她離開,確定她走遠后推開她的房門。
家里就兩間房,我和爸媽一間,奶奶一間,還是最大向陽的房間。
我蹲下來,往床底一看,里面有一個布袋。
她習慣將好東西藏在床底,這還是我死后才發現的。
把布袋拖出來打開后,我笑了,果然如此。
那可是一整袋的糧食啊!
我趕忙叫上我媽,把這布袋抱去老宅藏著,我則往奶奶離開的方向跑去。
我跑得快,追上的時候她才剛開始。
我挪過去,站在奶奶旁邊哭得撕心裂肺,手上拉著那袋糧食不放。
「奶啊,你把糧食都送人了我們吃什么啊,你不能不管我們的死活啊。」
被人這么打臉,奶奶直接黑了臉,把我拉開沒好氣地咒罵。
「小蹄子你要死啊,給我滾回家去。」
我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不斷磕頭:「奶奶,這是家里最后的糧食啊,你全送出去我們吃什么啊!」
「你個丫頭片子懂什么,現在村里這么多吃不上飯的多可憐,我拿點糧食給他們這是在積福,是在做好事。」
村民眼神復雜,看奶奶仿佛是在看個傻子,也是,哪有人舍得把救命的東西分給別人,也不留著給親人。
「奶奶,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吃的,但是我和爸媽在乎啊,我們現在一天就一頓飯,再沒有吃的會死的啊!」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總算將要說的事抖落干凈了。
自從爸爸能干活,奶奶就很少做事,再加上爸媽結婚有了我之后,爸去廠里上班,我幫著媽做家務,奶奶幾乎是無所事事,一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出門做好事。
五十幾歲的臉看著還很年輕,面色紅潤,臉龐圓潤,怎么看也不像餓肚子的人,反倒是我,餓得兩頰凹陷,頭發更是枯黃分叉難看不已。
額頭磕出了血還是沒能換來她的一絲憐憫,反而激得她在眾人面前指責我不善良,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怪物。
盡管知道會發生什么,心底還是止不住的發寒,從前我渴望得到她一絲的關愛,因著爸媽所說的虧欠奶奶,所以我百般退讓,百般對她好,但到頭來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她好像從來沒對我好過,我又怎么會虧欠她。
糧食都送出去后,奶奶才高興地在他們虛偽的夸獎感謝中離開,腳上的紅色皮鞋直到她走遠還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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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是自己走回家的。
媽看到我后焦急地摟住我,給我額頭上藥。
爸是在天色灰暗的時候回家,剛一進門就心疼地看我。
直到晚飯時間,奶奶終于舍得出現,可看著飯桌上空蕩蕩的一幕她皺起眉頭。
「這都幾點了還不做飯,是不是想餓死我老婆子!」
媽為難地看著她,支支吾吾說家里沒糧了,做不了飯。
可奶奶不應,她瘋狂拍打自己的大腿坐在地上不依不饒,她哭喊著我媽不孝,虐待她,不給她飯吃,樣子別提有多可憐。
可聽到聲響的鄰居卻異常冷漠。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奶奶也是這樣,可那些人是怎么說的,他們說奶奶心善,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而我的爸媽是不孝子,白眼狼,他們說我家有糧,只是不給奶奶吃,他們說奶奶自己吃不飽還把糧送給他們是真正的大善人。
可這一世不管她怎么哭鬧也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或許是累了,她翻了個白眼就進屋,可沒過一會兒屋內就傳出尖銳的叫聲。
爸正擔心想問,奶奶先一步出來,怒氣沖沖地指著我們問誰進她屋了?
我搖著頭,一眨不眨地看她:「奶奶發生什么了?」
「哎呦,我屋里的糧……」
話沒說完她就頓住,想了想后咬牙否認:「沒,沒什么,我就問問。」
「媽,我和月繡不吃還好,南南和您還得吃飯,不然身體怎么受得住。」
「我們手頭也沒錢,廠里的工資還得一陣子才發,您看您能不能先給我點錢,我好去買吃的。」
奶奶剛想急眼,錢可是她的命根子,平日里我們找她要錢可比登天還難,用她的話來說錢就是留給有需要的人,給我們是糟蹋。
可現在這情況,她就是想拒絕也沒辦法。
在我們的注視下,奶奶心疼地掏出二十塊,可糧食金貴,這二十塊也買不了多少。
在爸媽的勸說下,奶奶才終于把剩下的二百三十塊全拿出來。
爸臉色復雜,握著手頭的二百五十塊沙啞問她:「媽,這是全部了?」
在等到奶奶的肯定后,爸捂著眼睛抬頭,另一只手微微發抖。
「我一個月工資五十塊,四十塊可都交給你,整整十年啊媽,就剩這二百五十塊!」
奶奶絲毫不覺得理虧,瞪向我爸,理直氣壯道:「那怎么了,這生活哪里不用錢,再說了,我們又不愁吃不愁穿的,拿這錢多做點好事還不是替你積福。」
是啊,所以她給路邊的乞丐幾塊錢,給村里的懶漢幾塊錢,再給自己買幾身衣服幾雙鞋,順便給鄰村修路的工程捐個幾十塊,再給不認識的新郎家新娘家添幾塊份子錢,都是為我們積福,多好聽的借口啊。
爸站在原地紅了眼,眼底的失望越來越重。
5
那錢最后被媽收起來,爸趁夜去老宅把糧食拿回來,不過留了一部分給住在老宅的曾祖母。
上一世她死于饑荒,這一世總不會重蹈覆轍了。
為了防止奶奶再把糧食送人,爸媽這次把糧鎖在自己房里。
日子倒是平靜了一段時間,直到崔山娃餓暈在棉紡廠的消息傳來,村里唏噓。
送回來的時候,他斷了一只手臂,臉色蒼白地被人抱回家。
像極了我上一世的父親,還記得我和媽趕到鎮上衛生院的時候,爸的手臂血肉模糊,我們沿著衛生院門口的血跡一路找到爸在的地方,巨大的疼痛讓他嘴唇煞白,額頭冷汗狂流,可在見到我和媽后卻忍著痛苦安慰我們。
爸是餓暈在工廠,才讓機器攪斷了手臂,廠長做主要給爸一筆賠償金,可奶奶卻說不能要,她說:「是平勝自己不小心,這賠償金我們不能要,您不怪平勝耽誤工作進度我們就很感謝了,怎么還能要錢!」
可最后廠長還是留下了賠償金,爸卻也丟了工作。
在爸休養,媽忙著照顧爸的時候,奶奶拿著那筆賠償金送給了村里的幾個孤寡老人,她說她們沒人贍養,她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將賠償金給了她們。
那幾個老人直到去世的時候還念叨著奶奶的好,渾然不記得這錢,是爸用殘缺的身體換的。
看到崔山娃的模樣,奶奶一邊轉動佛珠一邊怪爸,她說爸給崔山娃找的工作害慘了他,讓爸拿著錢和她去登門道歉。
我站在旁邊靜靜看著,嘴角扯開一抹笑:「奶奶,你不是常說吃虧是福嗎?」
她轉動佛珠的手一頓,眼神犀利地瞪我:「沒良心的東西,山娃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思說笑,小心天打雷劈!」
我笑容不減,抬頭看天,老天要劈也是劈死你這個偏心的老巫婆!
爸還得上班,送崔山娃回來后他就回廠里了。
奶奶便硬拉著我去崔山娃家。
去的時候她衣衫整潔,整個人十分亮堂,可剛一進門就被崔山娃那暴躁的父親給打了一巴掌。
「你還有臉來,給老子滾!」
「要不是你介紹的破工作,我兒子能斷手?」
奶奶的衣服變得皺皺巴巴,腳上的紅色皮鞋被人踩了幾個腳印,滿是沙土。
她呆不下去了,也不管我跟沒跟上,捂著臉就跑回家。
6
或許是被崔山娃的事刺激到,奶奶消停了幾天。
可這天中午,我和媽正在廚房忙活。
「人呢,都死哪去了!」
聽到奶奶的聲音,我鉆出廚房和她四目相對,卻被她旁邊兩個人吸引了目光。
那是謝芳菲和她的女兒謝桐花,就是化成灰我也忘不了。
上一世爸媽的賠償金她們可花得相當開心啊。
「還愣著做什么,快點把午飯端出來,芳菲她們母女可一天沒吃飯了,可憐見的。」
奶奶作勢擦了擦眼睛,竟真的眼眶微紅。
我略微感到詫異,卻也沒多想,奶奶貫是會演戲的人。
當我從廚房把午飯端出來后,奶奶先是一愣,而后手指頭抵住我的額頭,語氣尖銳:「這么少?」
之前磕頭留下的傷口已經結痂,可奶奶卻偏懟著那傷口戳,疼痛感頓時就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不少了奶,您之前也吃這么多啊。」
我把頭一歪,躲掉她的指頭,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把你和你媽的午飯也讓出來,芳菲和桐花再不吃飯身體怎么受得了。」
「對了,讓你媽再多煮一些,她們餓了這么久肯定要多吃些。」
奶奶說著看向她們,眼底的柔光是我不曾見過的,前世今生這樣的目光好像永遠也落不到我和爸媽身上。
「不行啊奶,這糧我們都不敢多吃,等下吃沒了可咋整?」
「我和媽已經吃過了,這是專門給您留的,旁的人我們家可沒多余的糧喂。」
謝芳菲一臉尷尬,摟緊旁邊的女孩桐花,一臉局促地看著奶奶。
見狀奶奶更是生氣:「小小年紀心這么黑,我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孫女。」
「做人要善良,你這么自私會遭報應的!」
說罷她一把推開我進了廚房。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她手上端著熱氣騰騰的兩碗面條,上面打了兩顆雞蛋,格外誘人。
媽跟在她身后,一臉為難。
她阻止不了奶奶,只能任由她把今晚上的晚飯給煮了。
以至于我爸回來的時候,桌上只有一碗專門給他留的面條。
「你們怎么不吃?」
「奶奶把我們的份煮給她們吃了。」我委屈地撇嘴,看向謝芳菲和謝桐花。
「死丫頭,一頓不吃餓不死你,芳菲母女可是一天沒吃了,給他們多吃點怎么了,我這可是在做好事,是在行善積福。」
爸沒有吃面,而是把那碗面推到我面前,示意我趕緊吃。
可奶奶偏不讓我好過,她一把搶走桌上的面端到謝桐花面前。
「桐花還小,不能餓肚子,你不吃就給桐花吃吧。」
我頓時就紅了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我爸:「爸,我中午也沒吃飯,我餓。」
「但是沒事,我能忍住,她們雖然中午吃了我和媽的飯,但現在肯定還是餓的,我就讓給他們吧,奶奶說得對,我只要餓不死就應該幫助別人。」
媽聞言也在一旁抹眼淚。
反而是奶奶十分滿意,她第一次夸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難得你懂事,總算是長大了。」
她說著就把面條塞進謝桐花懷里。
爸的表情越來越黯淡,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嘴唇緊緊抿在一起。
7
不知道過了多久,爸讓媽去房間拿了糧做飯,只做我們三個人的飯。
謝桐花已經吃完。
爸面無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做了組長的緣故,現在的爸倒是比上一世多了幾分氣勢。
他對著謝芳菲母女說道:「你們吃完了就回去吧。」
聽到這話的謝芳菲上半身往前挪了挪,下半身動也沒動,她淚眼朦朧地看向奶奶,連著謝桐花舔了幾下嘴唇,露出不甘的神情。
奶奶坐不住了,她蹭的一下沖到爸面前:「你在說什么混賬話,現在天這么黑了你讓她們去哪里!」
她轉頭看向謝芳菲母女:「你們晚上就住那屋。」
家里就兩間房,她指的是我和爸媽的房間。
「奶奶,那我們睡哪啊?」
「外面的草棚收拾收拾不也可以睡,你們就先睡外面吧。」
爸忍讓了,若是像上輩子那樣,我們應該會凍得睡不著,更是在隔天發起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