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來源:《王亞樵傳》、《中華民國史》、《百度百科》等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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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的廣西梧州,空氣里總是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這里的秋天不像北方那樣蕭瑟,反倒帶著一種黏糊糊的濕冷,像是貼在皮膚上的死皮,甩都甩不掉。
“九哥,信送出去,咱們真能有條活路?”旁邊的漢子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確定。
王亞樵放下了筆,眼神穿過半開的窗戶,看向漆黑的雨夜。那黑暗深處仿佛藏著無數雙眼睛,正貪婪地盯著這間屋子。
“這不是活路,是歸途?!蓖鮼嗛缘穆曇羯硢?,“咱們在江湖上飄了二十年,殺人放火,鋤奸救國,到頭來成了孤魂野鬼。延安那邊,或許是咱們這幫兄弟最后的去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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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信紙折好,小心翼翼地塞進信封。這封信,不僅僅是一張紙,它是通往延安的投名狀,也是他王亞樵想給自己這半生血雨腥風畫上的一個句號。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封信將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遺憾。而在此時此刻的黑暗中,一張針對他的大網,已經悄無聲息地收緊了。那網線上掛著的誘餌,竟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個人。
01
梧州的雨下起來就沒個完。
王亞樵坐在藤椅上,手里捧著一卷《資治通鑒》,但眼神卻沒落在字上。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千里之外的陜北。
“九哥,李公(李濟深)那邊傳來消息,說最近梧州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余亞農推門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外面的濕氣,他摘下禮帽,甩了甩上面的水珠,“我擔心是南京那邊的狗鼻子嗅到了什么?!?/p>
王亞樵合上書,揉了揉眉心:“戴笠那小子的鼻子向來靈,咱們從香港撤到這兒,本來就是步險棋。李公雖然仗義,但這梧州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p>
“要我說,咱們就不該在那兒干等著?!庇鄟嗈r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臉的憤懣,“當初在上海灘,咱們幾千號兄弟,誰敢給咱們臉色看?現在倒好,為了躲那幫特務,咱們得像老鼠一樣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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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樵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苦澀:“亞農啊,時代變了。當年的斧頭幫,靠的是一股子血勇。可現在呢?日本人占了東北,又在華北搞事。蔣介石哪怕把國家打爛了也要忙著剿共,咱們這種單打獨斗的刺客行徑,雖然痛快,卻救不了國。”
他站起身,走到墻邊,指著掛在墻上的一幅中國地圖。
“你看,”王亞樵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咱們刺殺了徐國梁,炸死了白川義則,甚至差點把汪精衛送上西天。結果呢?日本人的鐵蹄停下了嗎?南京政府的腐敗改變了嗎?沒有?!?/p>
余亞農沉默了,他知道九哥說得對,這幾年他們東躲西藏,雖然名聲在外,但實際上卻是越路越窄。
“所以,咱們得找個組織?!蓖鮼嗛缘哪抗饴湓诹说貓D西北角那個紅點上,“延安。共產黨雖然現在力量還弱,但他們是真抗日。我聽說周恩來先生在那邊,那是個人物。咱們這幫人要是過去了,哪怕是當個馬前卒,也比在這兒窩囊死強。”
“信送出去幾天了?”余亞農問。
“有三四天了。”王亞樵嘆了口氣,“余立奎還在南京的大牢里關著,咱們要是去了延安,將來有了底氣,或許還能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提到余立奎,屋子里的氣氛沉重了幾分。那是王亞樵的左膀右臂,也是最早跟著他闖蕩上海灘的兄弟。為了掩護王亞樵撤退,余立奎在香港被捕,隨后被引渡回南京,至今生死未卜。
“九哥,你說戴笠那小子,當年在上海灘要不是咱們罩著他,他早就被青幫那幫人扔進黃浦江喂魚了?!庇鄟嗈r恨恨地說道,“現在他發達了,反倒咬起恩人來了!”
王亞樵擺了擺手:“當年的事別提了,戴笠現在是蔣介石手里的刀,各為其主罷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咱們這封信能不能平安送到周先生手里?!?/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余亞農警覺地摸向腰間,那里別著一把勃朗寧手槍。
“是我,張獻廷。”門外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
余亞農松了口氣,走過去打開門。張獻廷閃身進來,神色有些慌張。
“九哥,出事了。”張獻廷顧不上擦汗,急促地說道,“我剛在碼頭那邊打聽到,有人在打聽咱們的住處。”
“是什么人?”王亞樵眼神一凜。
“聽口音像是江浙一帶的,穿著雖然普通,但眼神不一樣,透著股狠勁兒?!睆埆I廷咽了口唾沫,“而且,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p>
“熟人?”
“余立奎的老婆,余婉君?!?/p>
這句話一出,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王亞樵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你看清楚了?”王亞樵盯著張獻廷的眼睛,“婉君不是在香港嗎?怎么會跑到梧州來?”
“千真萬確?!睆埆I廷肯定地點頭,“她雖然戴著頭巾,但我認得她的身形。而且她身邊好像還跟著個男人,看著像是生意人,但我覺得不對勁。”
王亞樵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踱步,余立奎被捕后,他對這個弟妹一直心存愧疚,也曾派人去香港送過錢,但后來因為局勢緊張斷了聯系。
“她既然來了,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王亞樵喃喃自語。
“九哥,這會不會是個圈套?”余亞農擔憂地說,“戴笠那幫人最擅長的就是利用這種關系。余立奎在他們手上,難保他們不會逼迫余婉君……”
“亞農!”王亞樵打斷了他,語氣嚴厲,“立奎是條硬漢子,他的女人也不會是軟骨頭。婉君跟我那也是多年的交情,她要是想害我,機會多的是?!?/p>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王亞樵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這幾年被追殺的經歷,讓他對任何反常的事情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這樣,”王亞樵思索片刻,“獻廷,你去查清楚她住在哪里。亞農,你安排幾個兄弟,在暗處盯著。如果她真是來投奔咱們的,那是咱們沒照顧好弟妹;如果是有別的情況……先別驚動她?!?/p>
“明白。”兩人齊聲應道。
等兩人走后,王亞樵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看著那封還沒寄出的家書,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有一種預感,這次梧州之行,恐怕不會像他想象的那么平靜。那封寄往延安的信,承載著他的希望,但現在,這希望似乎被一層陰云籠罩住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著屋檐,像是在催命。
02
南京,雞鵝巷53號。
這里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洋樓,但卻是整個國民黨特務系統的核心——特務處。
戴笠穿著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坐在辦公桌后,手里拿著一份剛剛從香港發回來的電報。他的臉色陰沉得像外面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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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王亞樵在梧州的落腳點,咱們的人基本上摸清了。”站在辦公桌前的陳質平小心翼翼地匯報,“但是李濟深把他保護得很好,李家莊那邊守衛森嚴,咱們的人要是硬闖,恐怕會引起廣西那邊的反彈?!?/p>
戴笠把電報拍在桌子上,冷哼一聲:“硬闖?那是莽夫干的事。對付王亞樵這種老狐貍,光靠槍桿子是不行的。這人警惕性極高,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溜之大吉,這幾年咱們在他身上吃的虧還少嗎?”
陳質平低頭不語,確實,從上海到香港,再到廣西,軍統為了抓捕王亞樵,損兵折將,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摸到。
“不過……”戴笠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再硬的漢子也有軟肋。王亞樵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講義氣,最大的缺點,也是太講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