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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清明節(jié),我開著奧迪Q7回老家給爹媽掃墓。剛進村口,就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蹲在路邊抽煙。
走近一看,是我哥。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夾克,頭發(fā)花白,臉上溝壑縱橫。手里那根煙都快燒到指頭了,他也沒察覺,就那么愣愣地看著遠處的麥田。
我按了下喇叭,他抬起頭,愣了好幾秒才認出我。
"建設?你咋開這么好的車?"
我笑了笑,沒回答。下車走過去,遞給他一根中華。他接過去,手有點抖。
"哥,走吧,一塊兒去給咱爹媽上墳。"
他點點頭,佝僂著背跟我走。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四十七年前,他是全村的驕傲。而我,只是一個落榜后去當兵的窮小子。
誰能想到,四十七年后,我們的人生會徹底掉個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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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從1977年說起。
那年我十九歲,我哥建國二十一歲。我們是河南農(nóng)村出來的苦孩子,爹媽都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大字不識幾個,卻硬生生供出了兩個高中生。
那個年代,農(nóng)村孩子能讀到高中,簡直是鳳毛麟角。全村人都說:"老周家的兩個娃,將來肯定有出息。"
可那時候,有出息又能怎樣呢?高考取消了很多年,讀再多書也只能回家種地,或者去廠里當工人。我們村好幾個"知識青年",天天扛著鋤頭下地,心里的苦沒處說。
直到1977年10月,一個消息傳來:高考恢復了!
我至今記得那天的情景。我和我哥正在地里收玉米,村支書騎著自行車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建國!建設!高考恢復了!你們可以考大學了!"
我哥手里的玉米棒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蹲在田埂上,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我站在旁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天晚上,我爹破天荒地買了一瓶酒。一家四口圍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爹端起酒杯,說:"建國、建設,你們好好考,考上大學,給咱老周家爭口氣!"
我媽在一旁抹眼淚:"供了這么多年,總算沒白供......"
從那天起,我們兄弟倆就開始了瘋狂的復習。
白天要干農(nóng)活,只能晚上學。煤油燈暗,我和我哥就把燈芯挑得老高,常常熬到半夜。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下地,中午休息時還要背公式、背課文。
我哥的基礎比我好,他是文科,記性也好,政治歷史倒背如流。我是理科,數(shù)學不錯,但物理化學差得厲害,怎么都補不上來。
"建設,別灰心,還有兩個月呢。"我哥常常這樣鼓勵我。
可我心里清楚,兩個月,夠我補完三年落下的課嗎?
高考那兩天,我爹借了村里唯一一輛自行車,騎了三十里地把我們送到縣城。我們住在縣招待所,兩塊錢一晚的大通鋪,一個房間擠了十幾個考生。
考試的細節(jié)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答題時手心全是汗,腦子里一片空白。
成績出來那天,我哥考了全縣第三名,被大學錄取。
而我,差了十一分,落榜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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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遞員把錄取通知書送到我家時,全村人都來了。我爹激動得手都在抖,翻來覆去地看那張薄薄的紙,嘴里念叨著:"大學啊......"
我哥站在人群中央,被大家圍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而我,站在角落里,笑著給大家遞煙。沒人注意到我的手也在抖,沒人問我考了多少分、以后怎么辦。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隔壁屋里,我爹媽還在商量怎么給我哥湊學費、置辦行李。
我哥的聲音穿過薄薄的土墻傳過來:"爹,建設明年再考一次,肯定能行。"
我爹嘆了口氣:"再考一年,又得花錢。你上大學的錢都不知道上哪兒借去......"
那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我去公社報名參軍了。
體檢、政審、批準,一切順利得出奇。十二月,征兵的卡車開進村口,我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準備出發(fā)。
我媽哭得稀里嘩啦,拉著我的手不肯松。我爹站在一旁,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哥追出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建設,你瘋了?當兵有什么出息?你再復習一年,明年肯定能考上!"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哥,家里供不起兩個大學生。你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了,別忘了咱爹媽就行。"
我哥愣住了,眼眶一下子紅了。
"建設......"
我沒讓他說完,轉(zhuǎn)身上了卡車。車子發(fā)動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我哥站在路邊,使勁朝我揮手。
那是我離家前看他的最后一眼。
新兵連的日子很苦,但我咬牙扛下來了。三個月后,我被分配到了邊防部隊,駐扎在云南邊境。
那時候我常常想起我哥,他應該在大學的校園里,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聽課吧?而我,在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跟蚊子螞蟥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