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初雪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細碎的雪花飄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旋即化作水痕。
我站在謹身殿外,攏了攏內侍官服的衣袖。
望著宮門外那支漸行漸遠的車隊,心頭莫名發緊。
湯將軍今日掛印還鄉,陛下賞賜三萬兩紋銀踐行。
這本是君臣相得的佳話,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
方才在殿前,湯和接賞時指尖微顫,雖然轉瞬即逝。
這位跟隨陛下三十年的老將,眼神里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更蹊蹺的是,裝車時我親眼看見他示意老仆曹氏偷偷取出一錠銀子。
那錠官銀此刻正靜靜躺在他貼身的行囊里。
三萬兩賞銀獨留一錠,這是大不敬。
若被錦衣衛察覺,便是滔天大禍。
我該立即稟報陛下,卻又猶豫不決。
湯和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此舉必有深意。
雪花落在我臉上,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
或許這錠銀子,牽扯著某些不該被觸碰的往事。
我想起去年臘月太子薨逝時,湯和在靈前長跪不起的模樣。
又想起馬皇后在世時常說,湯和是朝中少有的直臣。
車隊已經消失在長街盡頭,宮門緩緩關閉。
我轉身走向謹身殿,腳步比來時沉重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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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謹身殿里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的朱筆時停時續。
我垂手侍立在珠簾外側,能聽見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
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嘴角還帶著淡淡笑意。
這也難怪,湯和主動請辭算是了卻他一樁心事。
“薛伴伴,你說湯和此刻到哪了?”
朱元璋突然發問,我忙上前半步躬身回話。
“回陛下,按時辰算應該剛出聚寶門。”
他放下朱筆,目光投向窗外紛飛的雪花。
“這一走,朝中老臣又少了一個。”
這話里帶著幾分感慨,我不知該如何接話。
幸好陛下并不需要我回答,自顧自又說下去。
“記得當年在濠州,他帶著三百鄉勇來投。”
“那時朕還是個小小的九夫長,他已是千戶。”
陛下難得提起往事,眼神有些飄遠。
我悄悄打量他的側臉,皺紋比去年又深了幾分。
太子去世后,陛下老得特別快。
雖然才五十五歲,兩鬢已經全白了。
“湯和是個知進退的,比胡惟庸那些人強。”
陛下這句話說得輕,卻讓我心頭一跳。
胡惟庸案過去才兩年,朝堂上至今風聲鶴唳。
湯和選擇此時急流勇退,確實明智。
只是不知陛下這話是真心夸贊,還是另有所指。
我正暗自琢磨,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錦衣衛指揮使蔣康求見,說是有關賞銀的事。
蔣康進殿時帶進一股寒氣,鎧甲上落雪未化。
他行禮后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陛下擺手示意但說無妨,我才得以留在殿內。
“啟稟陛下,三萬兩官銀已全部裝車。”
“只是...湯將軍臨行前似乎有些異常。”
朱元璋眉頭微蹙:“什么異常?”
蔣康斟酌著詞句:“湯將軍清點賞銀時格外仔細。”
“特別是對其中一錠銀子端詳許久。”
陛下輕笑:“三萬兩紋銀,仔細些也是應當。”
蔣康卻道:“那錠銀子被他單獨取出,又放回箱中。”
殿內突然安靜,只聽見炭火噼啪作響。
我注意到陛下撫弄玉扳指的動作頓住了。
這是他不悅時的習慣動作,蔣康顯然也清楚。
果然,陛下語氣淡了幾分:“許是看錯了。”
蔣康立即俯首:“臣或許真是看錯了。”
但我知道蔣康沒有看錯,因為我也看見了。
那錠銀子此刻就在湯和的行李中。
可我不敢說,至少現在不敢。
陛下沉吟片刻,忽然問道:“太子生前常去湯府吧?”
我心頭猛跳,謹慎應答:“太子殿下確常與湯將軍論兵。”
這話不假,太子朱標最敬重湯和這樣的老將。
每每從湯府回來,總會與陛下暢談許久。
可惜太子去后,再沒人敢在陛下面前這般侃侃而談。
陛下沉默良久,揮手讓蔣康退下。
殿內又只剩我們君臣二人,空氣凝重得讓人窒息。
“薛伴伴。”
“老奴在。”
“你說湯和為何偏要在今日辭官?”
我斟酌詞句:“湯將軍年事已高,理應頤養天年。”
陛下冷笑一聲,那笑聲在空蕩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02
從謹身殿出來時,雪下得更大了。
我撐著油紙傘走在宮道上,心事重重。
蔣康在廊柱旁等我,臉色比天色還陰沉。
“薛公公,方才在殿上多謝你圓場。”
我擺手道:“蔣指揮使說的本是實情。”
他湊近半步,壓低聲音:“湯和此舉著實可疑。”
“三萬兩賞銀獨取一錠,莫非有什么講究?”
我搖頭:“湯將軍素來謹慎,不該如此孟浪。”
蔣康冷笑:“胡惟庸案后,誰還敢說了解這些老臣。”
這話說得誅心,我卻無法反駁。
的確,這兩年來朝中人人自危。
就連湯和這樣的開國元勛也要小心翼翼。
可是私藏賞銀這等授人以柄的事,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除非...那錠銀子非同尋常。
想到這里,我后背滲出冷汗。
“蔣指揮使接下來打算如何?”
“已經派人跟著湯和的車隊了。”
我皺眉:“陛下方才似乎不愿深究。”
蔣康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薛公公是真不明白?”
“陛下可以說不追究,咱們做臣子的卻不能不留心。”
這話在理,我卻隱隱覺得不安。
湯和離京前最后見的人是蕭國華。
這位吏部侍郎是太子生前最倚重的文臣之一。
太子薨逝后,蕭國華便稱病不出。
如今湯和突然辭官,會不會與太子有關?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停止這些危險的聯想。
作為內侍,最忌諱的就是揣測圣意。
可是在宮里待了二十年,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不想的。
記得馬皇后在世時常說,陛下與湯和是過命的交情。
當年陳友諒六十萬大軍圍困洪都,是湯和死守八十五天。
那一戰之后,陛下將佩劍賜給湯和,許他見君不拜。
如今這把劍還掛在湯和書房,劍穗已經褪色。
這些往事如走馬燈般在腦中回轉,讓我心煩意亂。
回到值房時,小太監送來湯和離宮前留下的字條。
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善待曹氏,來日方長。
曹氏是湯和府中的老仆,跟了他四十年。
這沒頭沒尾的囑托更讓我心生疑慮。
按理說湯和返鄉,帶幾個老仆再正常不過。
為何獨獨要我把曹氏?
除非...曹氏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秘密。
我立即吩咐手下小太監去湯府打聽。
回報說曹氏今早確實沒有隨車隊離開。
而是住進了城南的一處小院,深居簡出。
這更證實了我的猜測,湯和留了后手。
那錠銀子,這個老仆,都是他布下的棋子。
可這盤棋的對手是誰?陛下嗎?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渾身發冷。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蓋了宮闕的朱墻碧瓦。
這潔白無瑕的雪,能否掩蓋住所有的秘密?
我忽然想起太子去世前那個雨夜,也是這般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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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翌日清晨,雪停了,陽光照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我伺候陛下用早膳時,發現他眼下烏青,顯然一夜未眠。
御膳房準備了陛下最愛的鴨肉粥,他卻只動了兩勺。
“薛伴伴,傳蔣康。”
陛下放下銀箸,突然吩咐。
蔣康來得很快,鎧甲上的寒霜還未化盡。
陛下屏退左右,只留我一人伺候。
“湯和到哪了?”
“回陛下,昨夜宿在龍潭驛,今早繼續趕路。”
陛下用茶蓋撥著浮沫,狀似無意地問:“可有什么異常?”
蔣康偷瞄我一眼,硬著頭皮回話:“湯將軍昨夜召見老仆曹氏,密談至三更。”
“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曹氏離開時神色慌張。”
陛下手指輕叩桌面:“這個曹氏,可是湯府的老人?”
我忙接話:“是,伺候湯將軍四十年了。”
陛下若有所思:“朕記得她,標兒小時候常夸她做的糕餅。”
提起太子,殿內氣氛頓時一滯。
蔣康大氣不敢出,我更是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幸好陛下很快恢復如常:“繼續盯著,有什么動向及時稟報。”
蔣康如蒙大赦,行禮退下。
我正要跟著退出,卻被陛下叫住。
“薛伴伴,你去一趟湯府。”
“看看曹氏為何沒有隨行,可是病了。”
這是試探,陛下果然起了疑心。
我躬身領命,手心沁出薄汗。
湯府在城南秦淮河邊,朱門緊閉,已顯蕭索。
管家說曹氏前日就搬去了別處,具體所在不肯透露。
我亮出宮牌才問出地址,正是昨日小太監打聽到的那處小院。
小院在烏衣巷深處,青苔斑駁,很是僻靜。
曹氏見到我時并不意外,仿佛早料到我會來。
“薛公公請用茶。”
她遞來的茶盞是宮制青瓷,與這陋室格格不入。
我認得這是馬皇后賞給湯和的,一套十二件。
如今散的散,碎的碎,就像這江山舊事。
“曹嬤嬤可知陛下為何派我來?”
我開門見山,不想繞彎子。
曹氏垂眼整理衣袖,手上滿是老繭。
“老身知道,為了那錠銀子。”
我心頭一震,沒想到她如此直接。
“那錠銀子有什么特別?”
曹氏抬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異光。
“薛公公可記得洪武八年的軍糧案?”
我當然記得,那時陛下初定天下,百廢待興。
有人舉報軍糧以次充好,導致前線將士怨聲載道。
陛下嚴查之下,牽扯出上百名官員,斬首者眾。
可最后主謀始終沒有找到,成為一樁懸案。
難道這錠銀子與當年的軍糧案有關?
曹氏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幽幽嘆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老身只能告訴薛公公,湯將軍用心良苦。”
這話說得云山霧罩,更讓我不安。
離開小院時,曹氏塞給我一包桂花糕。
“太子殿下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她說完就關上院門,留下我站在巷子里發呆。
手中的桂花糕還帶著溫熱,香氣撲鼻。
我忽然想起太子最后一次去湯府,回來時也帶著這樣的糕點。
那天晚上太子與陛下大吵一架,之后便一病不起。
04
回宮路上,我一直在想曹氏的話。
那錠銀子,軍糧案,太子,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
如果串聯起來,會指向什么可怕的真相?
我不敢深想,卻又控制不住思緒。
洪武八年,正是太子開始參與朝政的時候。
那時陛下對太子寄予厚望,常讓他旁聽政事。
軍糧案發,太子主動請纓調查,陛下欣然應允。
我記得太子那時意氣風發,說要肅清朝綱。
可查了三個月后,太子突然稱病不出,案件也不了了之。
現在想來,其中必有蹊蹺。
“薛公公,陛下傳您即刻回宮。”
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來,打斷我的沉思。
我心中一緊,莫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急忙趕回宮中,只見謹身殿外跪著一地官員。
蔣康也在其中,臉色慘白如紙。
我悄悄問值守的小太監:“出什么事了?”
小太監顫聲回答:“湯將軍的車隊遇襲了。”
如五雷轟頂,我幾乎站立不穩。
強自鎮定走進殿內,只見陛下背對著門而立。
地上碎了一地瓷片,顯然剛發過雷霆之怒。
“陛下...”
我剛開口,陛下就轉過身來,雙目赤紅。
“好一個遇襲!光天化日之下,誰敢襲擊朝廷命官的車隊?”
我跪倒在地,不敢接話。
陛下冷笑:“更巧的是,三萬兩銀子分文未少,只丟了些雜物。”
這話里的意味再明白不過。
所謂遇襲,很可能是湯和自導自演。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就為了那錠銀子?
陛下踱步到我面前,陰影籠罩下來。
“薛伴伴,你今日去見過曹氏了?”
我心頭狂跳,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曹氏說...那錠銀子與洪武八年的軍糧案有關。”
話音剛落,陛下猛地攥住我的衣領。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我幾乎窒息。
“她還說了什么?”聲音冷得像冰。
我艱難地回答:“她說...湯將軍用心良苦。”
陛下松開手,我癱軟在地,大口喘氣。
他走到窗邊,望著宮墻外的遠山,久久不語。
當我以為風暴已經過去時,他突然開口:“傳旨,召湯和即刻回京見駕。”
這道旨意如同驚雷,在朝堂炸開。
所有人都明白,湯和這次兇多吉少。
我奉命擬旨時,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蔣康在一旁冷眼旁觀,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看來這場君臣相得的戲碼,終于要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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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湯和接旨的消息三日后傳回。
他正在鳳陽境內,距京城不過兩日路程。
據說接旨時很平靜,只說收拾行裝便返京。
這反應更坐實了陛下的猜疑,龍顏大怒。
謹身殿又換了一批瓷器,宮人們噤若寒蟬。
我奉命去驛館接湯和時,天又下起了雪。
他比離京時消瘦不少,但腰桿依舊挺直。
見到我,露出些許笑意:“薛公公,別來無恙。”
我躬身行禮:“湯將軍一路辛苦。”
他擺手:“罪臣之身,當不得將軍二字了。”
這話說得平淡,我卻聽出其中的心灰意冷。
安排他在驛館住下后,我忍不住問道:“將軍何苦如此?陛下原本念著舊情...”
湯和正在沏茶的手一頓,茶水濺出幾滴。
“舊情?”他輕笑,“薛公公真以為陛下還會念舊情?”
我不敢接話,他卻自顧自說下去:“胡惟庸跟了陛下二十五年,藍玉立下赫赫戰功。”
“最后呢?不過是一抔黃土。”
這話大逆不道,我嚇得環顧四周。
湯和卻坦然:“這些話,我也只能對薛公公說了。”
他遞給我一杯茶,茶香氤氳中,眼神飄遠。
“記得當年在鄱陽湖,陛下中箭落水,是我把他背回來的。”
“那時陛下說,有朝一日得了天下,必與我共享富貴。”
“如今富貴是有了,可共享二字,從何談起?”
我低頭飲茶,滋味苦澀無比。
這些往事聽來恍如隔世,又近在眼前。
陛下登基后,確實與老臣們漸行漸遠。
特別是太子去世后,更是猜忌日重。
可這些話,我一個內侍如何敢置喙?
只好勸道:“陛下近日心情不佳,將軍明日見駕還需謹慎。”
湯和冷笑:“謹慎?我若謹慎,就不會留下那錠銀子了。”
他終于提到關鍵,我心跳加速。
“那錠銀子...究竟有何特別?”
湯和從行囊中取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
一錠普通的官銀出現在眼前,并無特別。
“薛公公仔細看上面的戳記。”
我湊近細看,終于發現異常。
這錠銀子的官印旁邊,有個極小的“標”字。
若不細看,根本不會注意。
“這是...”我聲音發顫。
“這是太子當年暗查軍糧案時留下的記號。”
湯和語氣平靜,卻在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有這記號的銀子,都是軍糧案的黑錢。”
“太子查到最后,發現牽扯太廣,不得不停手。”
“他臨死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囑托我找個合適時機...”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蔣康帶著錦衣衛闖進來,面色冰冷。
“湯將軍,陛下有請。”
來得這么快,顯然早有埋伏。
湯和不慌不忙地包好銀子,坦然起身。
臨走前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難辨。
06
湯和被直接帶往奉天殿,這是要當庭質詢。
我趕回宮中時,文武百官已經齊聚。
陛下端坐龍椅,面色陰沉如水。
湯和跪在殿中,背影單薄卻挺拔。
蕭國華等幾個老臣低頭不語,氣氛凝重。
“湯和,你可知罪?”
陛下開口,聲音不大卻震懾全場。
湯和叩首:“臣不知罪在何處。”
陛下冷笑:“私藏賞銀,欺君罔上,還敢說不知罪?”
群臣嘩然,議論聲如潮水般涌起。
蔣康適時出列:“啟稟陛下,臣查明湯和確私藏一錠賞銀。”
“更可疑的是,他還偽造遇襲現場,企圖掩人耳目。”
證據確鑿,湯和似乎百口莫辯。
我站在殿柱旁,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錠有太子記號的銀子就在他懷中,是福是禍?
“湯和,你還有何話說?”
陛下語氣稍緩,似乎還想給老臣一個機會。
湯和卻道:“蔣指揮使所言不虛,臣確實私藏了一錠銀子。”
承認得如此干脆,連陛下都愣住了。
片刻寂靜后,陛下怒極反笑:“好!好個湯和!”
玉扳指在陛下指間碎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我連忙示意太醫上前,卻被陛下揮手喝退。
“為什么?”陛下聲音嘶啞,“朕待你不薄。”
湯和抬頭,目光平靜:“正因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才不得不如此。”
這話說得蹊蹺,群臣面面相覷。
陛下瞇起眼睛:“你這是在要挾朕?”
“臣不敢。”湯和從懷中取出布包,“臣只想請陛下看樣東西。”
蔣康想要阻攔,卻被陛下制止。
布包打開,那錠銀子在殿內燭光下泛著冷光。
“此銀與普通官銀無異,你想讓朕看什么?”
湯和高舉銀錠,聲音突然拔高:“請陛下細看上面的戳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錠銀子上。
陛下起身走下龍椅,接過銀子仔細端詳。
當看到那個小小的“標”字時,他身形猛地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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