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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代的廣州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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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時間到了1990年七月,杜鐵男的傷勢已基本痊愈。這天,他找到加代,開門見山:“兄弟,南哥有件事想跟你說說,你看看感不感興趣。”

      “南哥你說。”加代應道。

      “我打算在越秀的沿江路投點資。你可能剛來廣州不到一年,沒太留意——沿江路早就是酒館、酒吧聚集地了,現在政府規劃要打造成酒吧一條街,前景肯定錯不了。我想在那兒開家歌舞廳,你要是感興趣,咱哥倆合伙干。”

      加代略一遲疑:“南哥,我畢竟是外地人,來廣州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年。沿江路我知道,但做這種買賣,我心里沒底。”

      “傻兄弟,有我這個本地大哥在,你怕啥?”杜鐵男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說,你現在在站西路一帶早就是名人了,這左鄰右舍的,誰不認識你加代?哥不是捧你,你往那兒一站,報上名號就有面兒。這事兒指定是好事,掙多掙少另說,絕對虧不了。你就別跟哥客氣了。”

      加代琢磨了下:“那行,南哥。你先牽頭干,我少投點。你預計總共要多少資金?”

      “我大概算了下,租場地、裝修、添置設備這些雜七雜八的,得七八十萬。”

      “成,那你先籌備著,要是資金不夠,你跟我說,我再補。”

      “錢我倒是夠,主要是想跟你合伙干,哥倆一起掙錢多痛快。”

      “那這樣,咱先去沿江路考察考察再說。”

      話一說完,兩人便驅車趕往沿江路。加代向來頭腦靈活,做投資、謀生意都極有想法,這趟考察自然是要把情況摸透。車到沿江路,不得不說,這地方是真不錯——江邊晚風陣陣,涼爽宜人;沿街小吃鋪、酒吧鱗次櫛比,燈火斑斕,氛圍感十足,讓人身心都能放松下來。

      加代掃了一圈,點頭道:“位置確實好。”

      “你同意就行,那我這就開始籌劃。”杜鐵男趁熱打鐵。

      說干就干,兩人很快敲定三七分賬的合作模式。加代前后共投入近20萬,后續租房、裝修、找施工隊、聯系酒水干果貨源等事宜緊鑼密鼓地推進。那時候的廣州,開歌廳、酒吧根本不用愁招不到陪酒女孩——只要店面一籌備,就有女孩主動找上門:“老板,我想在你這兒坐臺,你看看我行不行?”畢竟當時酒吧稀缺,這類場所的從業者缺口很大。

      籌備酒水期間,加代又嗅到了新的商機。原來,他留意到沿江路規劃中的酒吧足有三十多家,酒水供應本就是個大市場。要是能把這條街的酒水供應包攬下來,哪怕薄利多銷,一年掙幾十萬、上百萬也跟玩似的。

      當天晚上,加代就找到了杜鐵男:“南哥,我問你個事,你在沿江路這邊有沒有熟人?”

      “你想打聽哪方面的?”

      “我有個想法,咱的酒吧照常開,另外我想在對面整個小據點,專門給這條街的酒吧供應酒水、干果、水果這些東西。”

      “這買賣好做嗎?”杜鐵男有些遲疑。

      “先別管好不好做,先打聽下有沒有人做。要是沒人做,咱就占了這個坑。”

      “行,那我明天幫你問問。”

      杜鐵男對加代毫無二心,第二天就帶著他走訪了七八家已開業或籌備中的酒吧。一問才知道,大多數老板都是自己進貨——畢竟這條街的酒吧剛起步,還沒有哪個勢力把酒水供應的生意壟斷下來。

      得知這個消息,加代當即跟杜鐵男說明:“南哥,這酒水供應的生意我就自己先試試。不是我不帶著你,主要是這方面的門道我得先自己摸索摸索,等做起來了,兄弟肯定分你一份。”

      “你放心去干,加代。我能開個舞廳就挺知足了。”杜鐵男爽快應下。

      親兄弟明算賬,把話說開免得日后起糾紛。隨后,加代獨自聯系酒廠,紅酒、白酒、洋酒一應俱全,全部談妥貨源。接著,他挨家挨戶地去酒吧談合作,手段格外高明。

      比如有家遼寧人開的“童城歌舞廳”,老板叫劉童,店面有六七百平,二十多個包廂,規模不小,生意看著就差不了。加代進門直接表明來意:“劉哥您好。”

      “老弟你好,有什么事嗎?”

      “我想做這條街的酒水供應商,以后你家的酒,我來送。”

      “老弟,我現在自己有進貨的地方。”劉童婉拒。

      “劉哥,我給你算筆賬。你現在拿的紅酒,進價多少?皇家禮炮呢?”

      “你問的是進價還是賣價?”

      “進價。”

      “二百一十塊。”劉童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賣一千多,這條街都這么賣。”

      “我知道。”加代直言,“要是從我行拿貨,一瓶給你一百八十塊,絕對保真。你看行不行?”

      “真的?保真?”劉童眼睛一亮。

      “必須保真。”

      “那行!你這么干,我估計這條街的酒吧沒一個能拒絕的,你盡管去談!”

      加代就憑著這“低價+賒銷+退貨保障”的模式,敢賭敢闖,很快拿下了整條街的酒吧供應生意。與此同時,杜鐵男的歌舞廳也順利開業,兩人的生意都蒸蒸日上。

      轉眼兩個多月過去,到了九月,天氣漸漸涼快下來。每到晚上,沿江路的酒吧就座無虛席——全國各地來廣東淘金、進貨的人絡繹不絕,這條酒吧街成了他們放松消遣的好去處。加代的酒水供應也做得十分到位,總是提前備貨,從不耽誤店家生意,口碑越來越好。

      這天晚上,加代、杜鐵男和歌舞廳的經理三人在門口喝酒閑聊。當時剛九點多,正是沿江路最熱鬧的時候——街的一側是酒吧歌廳,另一側是小吃攤,像個熱鬧的夜市,煙火氣十足。

      加代眼尖,隔著十幾米遠的馬路,看到一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的年輕人,穿著破舊,騎著一輛自行車停在路邊,正低頭擼羊肉串。這時,一個小偷從他身邊路過,順手就往他兜里夾了一把,得手后轉身就跑。

      加代看得一清二楚,當即站起身想提醒。可那年輕人回頭瞥了他一眼,只是揚了揚下巴、甩了甩頭,像是在說“沒事”,接著又趴在自行車上繼續吃。更有意思的是,那個小偷沒直接跑遠,反而往前湊,又接連偷了兩個女孩的包,前后共偷了四起,才往遠處逃竄。

      這一幕全被加代看在眼里。那時候廣州的小偷本就多,尤其是越秀火車站附近,大伙都見怪不怪了。加代見狀,慢悠悠地跟了過去。只見那年輕人蹬上自行車,“嗖”地一下追了上去,小偷跑出沿江路,往右拐進了一條小胡同,年輕人也緊跟著沖了進去,加代則在后面緩步溜達。

      年輕人把自行車一扔,沖胡同里喊道:“把錢包還我!”

      胡同里有三個小偷,正圍著分贓呢。他們回頭一看,其中一個從后腰掏出一把小匕首,惡狠狠地說:“別找死,聽見沒有!”

      “就你們三個?來吧,玩玩!”年輕人毫無懼色。

      話音剛落,拿匕首的小偷就往前一撲,朝著年輕人的肩膀扎去。年輕人反應極快,一把摁住對方的手腕,將匕首控制住,另一只手握拳,照著小偷的面門狠狠一拳砸了過去!那小偷個子不高、身材精瘦,根本扛不住這一拳,踉蹌著栽倒在地,嘴里喊著:“打他!給我打他!”

      另外兩個小偷見狀,也懵懵懂懂地沖了上來,揮拳踹腳。可年輕人身手靈活,躲閃騰挪間,幾拳就把這兩個小偷也打翻在地。

      這時,加代也溜達進了胡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看著。原本他還想上前幫忙,見這情景忍不住笑了——這年輕人根本不用人幫。

      更讓加代意外的是,年輕人收拾完三個小偷后,把他們手里的贓款和兜里的錢全掏了出來,足足有一千多塊,一股腦塞進自己兜里。然后他笑著對地上的小偷說:“以后接著偷,遇上我算你們運氣好,沒把你們送進去!”

      說這話的功夫,年輕人已經推起自行車準備走了。加代邁步迎上去,笑著說:“哥們,你這招挺有意思啊!”

      “你啥時候過來的?”年輕人回頭問。

      “剛才我還想提醒你呢,沒想到你這路子挺特別。怎么著,你這是專門搶小偷的?”

      “不怕你笑話,我是外地來的,到廣州沒啥手藝,混得吃不上飯了。”年輕人撓了撓頭,坦誠道,“我又不能去偷去搶,正好這兒小偷多,就琢磨出這么個轍。我天天把錢包露個角,等著他們來偷,完了再跟上去找他們老巢——有時候三五個,有時候一兩個,總能把錢包搶回來,好歹對付個吃喝。”

      “兄弟,聽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哪兒人啊?”加代追問。

      “老家山東濟南的,來這兒快一年了,一直沒找到正經活兒。這地方節奏太快,滿大街都是做生意的,我跟不上,也跟他們處不來。”年輕人笑了笑,“謝謝你剛才還喊了一聲提醒我。”

      “別著急走!”加代一把攔住他,“兄弟,遇見就是緣分。這么著,你這會兒有事沒?沒事的話,旁邊那歌廳是我開的,跟我過去喝兩杯,交個朋友。”

      “不是,那幾個小子說不定一會兒就帶人找過來,到時候該給你添麻煩了。”年輕人有些顧慮。

      “我要是怕麻煩,剛才就不跟過來了。走吧,就喝兩杯,咱嘮嘮。”

      “你這人挺實在,那行。”

      兩人剛往歌廳走,那三個被打服的小偷也掙扎著跑了。到了歌廳門口,杜鐵男抬眼一瞅,疑惑地問:“這是啥人?”

      加代擺了擺手:“南哥,剛認識的朋友,一塊兒喝兩杯。來,給搬個椅子,讓兄弟坐這兒。”

      兩人坐下后,加代問道:“兄弟,怎么稱呼?”

      “我姓江,叫江林。”

      “濟南哪兒的?聽著是農村口音。”

      “就是濟南農村的。你呢?”

      “我姓任,任家忠,這附近都叫我加代。”

      “加代?這名挺特別。來,走一個!”江林也沒拿加代當外人,端起酒杯就碰了一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江林性子直,加代也敞亮。聊了一會兒,加代直言:“兄弟,我看你這人實在,也不瞞你。這條街的酒水供應都是我在做,收入還算可觀。你要是沒活兒干,不如留在我這兒,咱倆投緣,以后一起干,你幫我打打下手就行。”

      “多謝好意,但我不愛給人打工,受不了約束。”江林直接拒絕。

      “沒事,不愿來就不勉強,咱接著喝酒。”加代也不惱。

      兩人又喝了四十多分鐘,江林酒量著實不錯。正聊著,就見十七八個二十多歲、三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往歌廳這邊跑過來。杜鐵男見狀皺起眉:“這是干啥的?”

      加代回頭瞥了一眼,淡定道:“愛干啥干啥,能咋地?”

      話音剛落,人群里就有人指著他們喊:“哥,就在那兒!看著沒?”

      領頭的是個一米八的大個,國字臉,看著挺憨厚,一上來就咋呼:“誰把我兄弟打了?”

      江林“噌”地站起來:“我打的。”

      “是你是吧?圍起來!”大個一揮手,那幫小子“呼啦”一下就把江林圍在了中間。加代抱著胳膊站在一旁,沒著急說話。

      大個往前湊了兩步,瞪著江林:“你挺敢啊?我問你,在這附近認識誰?打我兄弟,賠錢!”

      江林梗著脖子:“沒錢。落到你們手里,要打就打,要錢沒有!”

      “我不敢打你?拿家伙來!”大個一聲喊,身后就有人掏出一把小匕首遞了過來。他攥著匕首,惡狠狠地說:“我今天廢了你信不信?”

      就在這時,加代上前一步,冷聲問:“干啥呢?你們想干啥?”

      大個轉頭瞪他:“你誰啊?”

      “聽你口音是北京的?”加代沒答,反而問道。

      “咋的?”

      “北京哪兒的?”

      “順義的,有事兒?”

      “巧了,我也北京的。”加代淡淡道。

      “北京的咋了?這是你朋友?”大個指著江林問。

      “是我朋友。”加代點頭,“你帶這么多人過來,想咋的?”

      “他打了我兄弟,還是個小偷,我不得找他要說法?白打啊?”

      “別在這兒吵吵。”加代一把摟住大個的肩膀,把他往旁邊拽了拽,“咱倆都是北京的,說句實話,你這事兒干得讓人笑話。咱北京的頑主,到廣州來干偷雞摸狗的勾當?趕緊帶著人走,別丟北京人的臉。再說了,你兄弟偷人東西,被人打了不是活該?換我我也揍他!”

      “你誰啊你?管我閑事兒!”大個掙了一下,沒掙開。

      “我是誰不用你管,但你今天動不了他。”加代眼神一沉,“這條街的酒吧老板我都認識,你要是敢動他,能不能走出這條街,你可以試試。我不是嚇唬你,現在帶人走,這事兒就算了;要是不走,以后你別想再在這條街偷東西。”

      “行,你有種!報上名來,我記住你!”大個咬牙道。

      “加代。”

      “誰?加代?”大個猛地一愣,“是站西路那個加代?”

      “你聽過我?”加代也有些意外。

      “代哥!不好意思,代哥!”大個瞬間變了臉色,連忙賠笑,“我真聽過你!我們早前就在站前一帶流動作案,哪兒人多往哪兒去。”

      “你還真聽過?”

      “那可不!”大個連忙說,“你那天晚上在站前幫兄弟出頭,一個人拿兩把槍廢了對方,以一敵三,這事兒第二天就傳開了!底下兄弟們都跟我說,站西路有個狠人叫加代,不好惹。哥,實在對不住,我不知道這是你朋友,要是知道,借我個膽子也不敢來這兒鬧啊!”

      “我在這兒開歌廳,對面的酒水供應也是我的。”加代松開手,“給我個面子,帶著人走,行不行?”

      “別別別,代哥,談啥面子不面子的!”大個連忙擺手,“咱是老鄉,再說您在這兒混得這么牛,我哪敢不給面子?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回頭沖圍著江林的小子們喊:“行了行了,都散了,走!”

      有個被打的小偷不服氣:“哥,我臉都腫了,就這么算了?”

      “算什么算!”大個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長眼,偷誰不好,偷代哥的朋友?人家沒把你送進去就不錯了!”說完又轉向加代,陪著笑說:“代哥,我們這就走。”

      “走吧,慢點兒。”加代揮了揮手。

      大個臨走前特意叮囑:“代哥,我姓徐,叫徐遠剛。我在這附近能管十七八個兄弟,您以后要是有事兒,隨時言語一聲,我肯定到!”

      “行,慢走不送。”

      看著徐遠剛一行人走遠,江林才開口:“你在這兒挺有名啊?”

      “啥名氣,就是認識幾個人罷了。”加代笑了笑。

      “多謝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江林站起身。

      “別急著走。”加代從兜里掏出紙筆,“遇見就是緣分,我把我傳呼號和酒水供應點的座機號給你。以后要是有事兒需要幫忙,直接找我。”

      “那我就收下了。”江林接過紙條,沒多客套,轉身就走了,連句多余的謝謝都沒說。這小子性子特立獨行,讓人摸不透。

      從這以后,沿江路的酒吧生意順風順水,加代的酒水供應生意也越做越穩。這天晚上,杜鐵男的歌廳里依舊熱鬧——舞臺上有演員跳舞表演,臺下散臺坐滿了喝酒聊天的客人,包廂里也時不時傳來卡拉OK的歌聲和嬉笑聲。

      加代正和杜鐵男等人喝酒,就見七八個壯漢推門進來。這伙人個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體格壯實,光著膀子,衣服搭在肩膀上,胳膊、后背、胸口全是紋身,老虎、老鷹、蛇、寶劍啥都有,典型的九十年代混社會的模樣,一進門就瞪著眼睛,一口東北腔喊:“有座沒?”

      經理連忙迎上去:“先生,是來喝酒的吧?”

      “放屁!不來喝酒來這兒干啥?”其中一人罵道,“給老子找個好點兒的地方!”

      “里邊請,里邊有大桌。”經理不敢怠慢。

      “行,哥幾個,往里走!”領頭的一揮手,幾個人“叮當”亂響地往里走。那時候東北人在南方挺橫,南方人大多不敢惹,服務員和內保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說錯一句話。就算是杜鐵南開的歌廳,遇上這種茬子也得陪著小心。

      幾個人一坐下,就點了四五十瓶啤酒,外加干果、果盤,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灌,全程沒怎么說話。喝到一半,有個小子歪著腦袋喊:“經理!經理!”

      “哥,咋了?”經理連忙跑過去。

      “有吃的沒?哥幾個餓了。”

      “我們這兒不賣吃的,對面小吃攤有。”經理解釋道。

      “那你去給老子買點兒!”那小子不耐煩地說,“都喝多了,懶得動。”

      “好,好,哥幾個稍等。”經理不敢推辭,轉身就出去買了幾樣小吃回來擺上。

      “行了,對付吃點吧。”幾個人拿起小吃就著啤酒,又喝了不少。七八個人足足喝了一百多瓶啤酒,平均每人十幾瓶,一個個喝得暈頭轉向。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領頭的那個突然捂著肚子喊:“哎呀,我去!”

      其他六個人連忙圍上去:“哥,咋了秋哥?秋哥你沒事兒吧?”

      被喊作秋哥的人皺著眉,指著桌子上的啤酒:“這酒有問題!把老板給我喊來!”

      六七個小子瞬間炸了鍋,紛紛嚷嚷起來:“經理呢?你們老板在哪兒?趕緊過來!”

      經理和杜鐵男聞訊,連忙趕了過去:“咋了?這是出啥事兒了?”

      其中一個東北小子一把拽住經理,破口大罵:“你媽的,自己看看!我哥喝成這樣,直打滾,你這酒肯定有毛病!是不是賣假酒?”

      “不是,老弟,這酒不可能是假的啊!”經理急得擺手。

      “不是假酒能喝成這逼樣?你說咋回事!”那小子不依不饒,話沒等經理說完,抬手就給了他一拳。

      杜鐵男趕緊上前攔住:“別打別打!哥幾個有話好好說,我是這兒的老板。”

      “你是老板?”東北小子轉頭瞪著他,指著還在地上捂肚子的同伙,“你看看我哥,在你這兒喝酒喝出毛病了,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兄弟,咱別吵,有話慢慢說,你們想怎么解決?”杜鐵男壓著脾氣問。

      “簡單,”那小子梗著脖子,“我去把咱大哥叫來,你們誰都不許走!經理、老板都在這兒等著!軍子,去喊大哥!”

      叫軍子的小子“哐當”一聲站起來,光著膀子就往外跑。不到十分鐘——明眼人一看就是早有預謀——又一群人推門進來。領頭的是個一臉橫肉的壯漢,小平頭板寸,一米七多的個頭,眼珠子又大又圓,模樣酷似《絕不放過你》里的陳一龍,透著股狠勁。

      他一進門,地上捂肚子的小子立馬喊:“哥!”

      “咋了?”領頭的板寸大哥沉聲問。

      “哥,我在這兒喝酒,酒有問題,肚子疼得受不了!”

      板寸大哥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杜鐵男,冷冷問道:“你是老板?”

      “我是,姓杜,杜鐵男。”

      “我們是東北來的,在廣州做點生意。我兄弟在你這兒喝出毛病,這事兒絕不能算完!”板寸大哥語氣強硬,“我也不多訛你,拿1萬塊錢,這事兒拉倒;不然,我把你店砸了!”

      “兄弟,你們這是嚇唬我?”杜鐵男皺起眉。

      “嚇唬你?你可以試試!”板寸大哥一瞪眼,身后七八個小弟“哐當”一聲全站起來,往他身后一橫,個個兇神惡煞:“不信你就試試!”

      杜鐵男回頭大喊:“把內保叫來!都給我叫來!”

      屋里立馬沖出來十幾個內保,但大多是南方人,往那兒一站,看著就有些發怵。說實話,不管是名氣還是氣場,南方內保跟這群東北壯漢比,差得不是一點半點。論做生意,南方人或許更精明,但論打架,東北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更何況,這群人擺明了就是來挑事的!

      板寸大哥往前邁了一步,眼一立:“咋?想動手?”說著,他隨手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想打仗是吧?”

      這一摔酒瓶子,眾人才發現,跟來的這幫小子全帶著刀!一個個從腰里拔出片刀、槍刺,明晃晃的嚇人:“怎么著?不服?”

      杜鐵男徹底懵了,語氣軟了下來:“不是,哥們,有話好好說……”

      “說個屁!拿錢!”板寸大哥罵道,“今天這錢不拿,我不光砸你店,連你人都收拾了!信不信?”

      正吵得不可開交,加代恰巧來了。他每天晚上都愛來酒吧溜達喝酒,剛到門口就聽見屋里吵得厲害,推門一進,正好撞見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一群光膀子的東北漢子,手里攥著刀,正圍著杜鐵男嚷嚷著賠錢。

      杜鐵男趕緊擺手:“哥們,這事兒不能全怪我們,要不咱去醫院檢查檢查?”

      “怎么回事?”加代走上前問。

      “加代,你可來了!”杜鐵男像是見了救星,急著解釋,可他說著一口帶粵語味的普通話,含糊不清。

      加代擺了擺手:“南哥,你先去忙,這兒我來處理。”轉頭看向板寸大哥,語氣平和,“兄弟,先把刀放下,咱好好嘮嘮。”

      板寸大哥打量了加代一眼,東北話遇上北京話,總歸多了點親切感。他指了指地上的同伙:“我兄弟在你這兒喝酒,喝得肚子疼,你自己看看!春秋,咋樣了?”

      “龍哥,還疼!”叫春秋的小子哼哼著。

      “看見沒?你這酒把我兄弟害成這樣!”龍哥怒道。

      “聽你口音,也是東北的?”加代沒接話,反而問道。

      “少廢話!東不東北咋的?我最看不慣你們南方人!不賠錢,今天就砸你店!”

      “吵什么吵?多大點事。”加代依舊淡定,“要多少錢,你說。”

      “你能做主?”龍哥挑眉。

      “我能。說吧。”

      “1萬!少一分都不行!”

      “行,1萬是吧?我給你。”加代一口答應。

      “加代,你瘋了?”杜鐵男一把拽住他,“這明顯是訛人,你還真給?”

      “別吵,南哥,我心里有數。”加代轉向龍哥,“兄弟,讓你兄弟們把刀放下吧,不就1萬嗎?我給。”

      “你真給?”龍哥有些意外。

      “真給。讓兄弟們把家伙收起來。”

      “行,既然你痛快,兄弟們,把刀放下!”龍哥揮了揮手。

      “南哥,你去取1萬現金來。”加代對杜鐵男說。

      杜鐵男還想勸,見加代態度堅決,只好轉身去取錢。那時候沒有銀行卡,都是現金交易,加代身上雖然有錢,但他特意讓杜鐵男去取,也是給足對方面子。

      很快,杜鐵男取來一沓藍票,遞到加代手里。加代又從自己兜里掏出1萬,湊成2萬,遞了過去:“兄弟,拿著。”

      這一下,不光杜鐵男懵了,連龍哥一伙人都愣住了:“你這啥意思?”

      “你帶了這么多兄弟來,1萬確實不夠花。”加代笑著說,“這2萬你拿著。以后兄弟們要是想唱歌喝酒,隨時來我這兒,所有消費都算我的。”又轉頭對杜鐵男叮囑,“南哥,記著,只要是這幾位東北兄弟來,一律免單。”

      “不是,你……”龍哥更懵了。

      “沒別的意思,相逢即是緣分。”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趕緊帶兄弟去醫院看看肚子,要是錢不夠,隨時來找我要。我叫加代,這店就是我的。”

      龍哥愣了愣,牙一咬:“行,那我就不客氣了!”伸手接過錢,沖兄弟們喊,“走,帶春秋去醫院!”

      一群人拿著錢,浩浩蕩蕩地走了。杜鐵男急得直跺腳:“加代,你是不是傻?這明顯是一群東北地賴子、無賴,你還倒貼1萬,讓他們免費來玩?”

      “南哥,你不懂。”加代坐下喝了口酒,“今天要是打起來,咱百分百吃虧。就算我在這兒,真動起手來,鬧大了對咱生意也不好。這幫人就是來碰瓷的,犯不上跟他們硬剛。再說,這錢我出,你不用心疼。”

      “不是錢的事兒,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別管了,南哥,我自有安排。”加代擺了擺手,沒再多說。

      第二天,龍哥一伙人沒來。到了第三天,真來了——最開始是五六個人,龍哥沒露面,都是些小弟。一進門就咋咋呼呼:“渴了!把干果、啤酒都上上來!”

      每天晚上八點多,這伙人準時到,一喝就到深夜。他們倒是不找茬,就安安靜靜喝酒,每次消費都得千二八百。加代早有交代,吧臺一律不收他們的錢,所有賬單都記在他名下。

      就這么連續來了四五天,龍哥也跟著來了。有時候加代正好在,就拿瓶啤酒過去敬他們:“哥幾個來了?走一個!”

      小弟們都認得出他:“這不是加代小哥嗎?”

      “是啊,”加代笑著問,“那位兄弟的肚子好了沒?”

      龍哥也松了口氣,笑著回應:“好了好了!加代兄弟,你也挺能喝啊!”

      “還行,陪哥幾個喝兩杯。”



      一晃二十多天過去,龍哥一伙人在這兒的消費都快兩三萬了,加代始終沒提錢的事兒,照樣熱情招待。東北人都是性情中人,心里早有了數。小弟們私下跟龍哥說:“哥,那個加代,人是真不錯啊!咱去消費一分錢不收,還主動過來敬酒,沒拿咱當外人,跟你說的那些瞧不起東北人的南方人不一樣。”

      “我知道。”龍哥點點頭,“今晚再過去,要是他在,跟他好好嘮嘮。”

      當天晚上,龍哥帶著十多個人又來了。巧的是,加代正在門口吃晚飯。一群人呼啦一下進屋,沖加代招手:“加代兄弟,過來一起喝兩杯!”

      加代笑著應道:“行!吧臺,把新進的德國進口啤酒拿上來,再上幾個果盤,都算我的!”

      “別別別,”龍哥連忙擺手,“今天咱AA,不能總讓你破費。”

      “客氣啥?都是朋友。”加代起身跟著進屋,杜鐵男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胳膊,小聲說:“你跟他們能嘮到一塊兒去?”

      “放心吧。”加代拍了拍他的手,沖服務員喊,“小趙,趕緊給安排一下!”

      眾人圍坐成一圈,加代正好跟龍哥面對面。龍哥率先開口:“加代兄弟,你今年多大?”

      “28。你比我大,我喊你聲龍哥。”

      “有個事兒我一直沒明白。”龍哥直言不諱,“當初我們那么為難你,你為啥不光給了錢,還免費請我們喝酒?你是怕我們,還是另有別的意思?”

      “龍哥,我跟你說實話。”加代放下酒杯,“我老家是北京的,來廣州不到一年。這條街的酒水供應是我做的,這家酒吧也是我開的。你知道我為啥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站穩腳跟嗎?”

      代哥呵呵一笑,直言道:“門口那老板是我兄弟,之前被廣州站的流氓打了。是我一個人拎著兩把槍,進去崩倒兩個,還打殘了一個的腿——這事兒是我干的!”

      “那你這……”周廣龍徹底愣住了,話都沒說全。

      “兄弟,要說怕,我加代從出道到現在,還沒怕過誰。”加代話鋒一轉,語氣柔和下來,“從第一天見你們,我就知道你們不容易。看你們的穿著,再聽你說口音,就知道是從東北過來的。”

      “是,我黑龍江的。”周廣龍點頭。

      “我太懂這種滋味了。”加代嘆了口氣,“從外地來廣州打拼,想落腳太難了。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我不也是一個人咬牙走到今天的嗎?說白了,大家都不容易。所以我能理解你們,在我這兒,你們隨便吃喝,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代哥,我真不知道說啥好了!”周廣龍眼眶一熱,端起酒杯,“咱倆喝一杯!這杯酒要是你認我這個朋友,以后你但凡有需要,只要開口,我周廣龍就跟你往一塊走!”

      酒杯“啪嚓”一碰,周廣龍仰頭就干了,加代也緊隨其后,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加代問道:“兄弟,你叫啥名?”

      “我姓周,周廣龍。”

      大伙兒可聽好了!這可不是一般人——這是未來廣州南站的一把大哥周廣龍!當時他剛從老家來廣州不到倆月,就這么跟加代結識了。日后的周廣龍,在海珠區乃至整個廣州南站,那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妥妥的一個區的龍頭大哥!

      周廣龍紅著眼圈說:“代哥,我服了!來廣州之前,我總聽說南方人精明有余、義氣不足,可遇見你,我是真服了!我周廣龍嘴笨,不會說啥漂亮話,從今天起,這條街只要你有事,吱一聲就行!需要我廣龍上的地方,你看我咋給你辦!我們這伙東北兄弟,雖說就十來個人,但個個敢打敢磕,你只要喊一嗓子,我們立馬就到!”

      “兄弟,和氣生財才是正道,大家出來混,不就是為了掙錢嗎?”加代笑著反問,“你們現在手頭有啥營生?”

      “不瞞你笑話,代哥。”周廣龍滿臉愧疚,“前兩天是真沒辦法了,兄弟們身上的錢花光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才想著來你酒吧訛點錢花。你可別往心里去。”

      加代一聽,起身道:“你們先喝著,我去去就回。”

      “代哥,你干啥去?”周廣龍連忙問。

      加代沒多解釋,轉身就出了酒吧。斜對面就是他的酒水供應點,他推門進去,問售貨員:“店里現在還有多少錢?”

      售貨員打開錢夾,清點了一下:“不到5萬,這是明天上貨的錢。”

      “先給我拿過來。”加代吩咐道。

      售貨員不敢怠慢,趕緊從抽屜里拿出5沓藍票——這可是1990年的5萬塊,實打實的巨款!加代接過錢,轉身就回了酒吧,把錢“啪”地拍在桌上:“兄弟,拿著!”

      “代哥,這錢我們不能要!”周廣龍連忙擺手。

      “你要是拿我當朋友、當哥們,就收下。”加代語氣堅定,“咱們都是北方來南方打拼的,誰都不容易。將來你們混好了,別忘了我就行。這錢你拿著,先給兄弟們找個落腳的地方,起碼得先吃飽飯!”

      周廣龍手下的第一猛將張春秋“噌”地站起來,眼圈通紅:“代哥,我錯了!”說著,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加代趕緊攔住:“兄弟,干啥呢這是?”

      “哥,那天我在酒吧干那碰瓷的事兒,太不是東西了!我給你賠罪!”張春秋哽咽著說。

      周廣龍也紅了眼:“代哥,我周廣龍真不知道該咋謝你。”

      “啥都別說了,喝酒!”加代端起酒杯,“以后這兒就是你們的據點,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

      周廣龍徹底被加代的仁義折服了——這樣的大哥,必須認!倆人從晚上一直喝到天亮,周廣龍喝得酩酊大醉,摟著加代的脖子喊:“哥,你以后有任何事兒,盡管吩咐,我周廣龍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

      送走周廣龍一行人,杜鐵男湊過來,滿臉敬佩:“兄弟,哥服了!真服了!你的為人處世、交朋友的本事,太厲害了!”

      日子一天天過,加代的生意越來越穩。這時候,之前認識的徐遠剛找上門來了。當時的越秀區魚龍混雜,河南幫、天津幫、四川幫、潮汕幫、東北幫遍地都是,徐遠剛帶著一伙小偷,沒腦子沒靠山,根本混不下去。

      這天,徐遠剛帶著十來個兄弟走進酒吧,直奔加代:“代哥,我找你。”

      “兄弟,咋了?”加代問道。

      “代哥,我有個想法,想跟你說說。”徐遠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不想再混小偷這行了。我跟兄弟們商量好幾天了,再這么混下去,早晚得進去;就算不進去,也一輩子沒出息。代哥,你讓我們跟著你吧!我知道你為人講究,我們保證不再偷了,不給你開工資都行,只要能跟在你身邊,你讓干啥就干啥!”

      加代本來對小偷沒好感,但看他態度誠懇,還是松了口:“我這兒不缺人,但你要是真想改邪歸正,我給你個機會。”

      “謝謝代哥!謝謝代哥!”徐遠剛激動得直鞠躬。

      “小偷這行當,絕對不能再碰了。”加代嚴肅地說。

      “保證不碰!”

      “我斜對面的供應點缺個貨車司機,你去送貨吧。”加代安排道,“你會開車不?”

      “會!會!”徐遠剛連忙點頭。

      “工資我給你開,一個月一千塊,不用你白干。”

      “我不要工資!代哥,能跟著你就行!”

      “拿著,自己買煙買酒。”加代不容置疑地說,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兄弟,“你底下這些兄弟,我暫時用不上。”

      “他們都是跟著我混口飯吃的,我不能丟下他們。”徐遠剛急道。

      “那這樣,讓他們先跟著你跟車。過段時間我再買臺貨車,你們一伙人專門給我送酒水。”加代想了想,補充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代哥,干啥都行,只要能跟著你!我全聽你的!”

      “我提兩個要求。”加代語氣嚴肅,“第一,絕對不能再偷東西,別給北京人丟臉;第二,凡事聽我招呼,做不到這兩點,我可不能用你。”

      “能做到!代哥,你放心!”

      就這么著,加代收了徐遠剛一伙人。這段時間,他一邊打理生意,一邊跟周廣龍走動——周廣龍沒事就來酒吧喝酒聊天,倆人關系越來越鐵;另一邊,徐遠剛也盡心盡力地干著送貨的活兒,徹底改邪歸正了。

      可隨著加代在沿江路的名氣越來越大,麻煩也找上門了。大伙兒還記得之前那個搶小偷錢包的江林嗎?他出事了!

      這天中午,加代正跟幾個兄弟在供應點喝酒,座機突然響了。他拿起電話,對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你就是加代?”

      “是我,你哪位?”

      “你有個叫江林的哥們?”

      “江林?”加代愣了一下,一時沒想起是誰,“誰是江林?”

      “讓他自己跟你說!”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拖拽聲,緊接著,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代哥,你還記得我不?我是那個搶小偷錢包的江林……”

      “老弟,我記起來了!你咋了?”加代連忙問。

      “哥,我出事了……”江林帶著哭腔,“我在海珠區搶了幾個小偷,把他們打了,有一個被我打折了腿,還有一個被我扎傷了,現在還在醫院沒醒……他們把我摁住了,不讓我走,說要卸我一條胳膊……”

      “行,我知道了,你先別慌。”加代剛說完,電話就被搶了回去。

      “兄弟,這事兒你打算咋處理?”對面的人語氣兇狠。

      “哥,我先給你賠個不是,我這老弟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加代放緩語氣。

      “不是我跟不跟他見識的事兒。”對方冷哼一聲,“我手下兄弟被他扎進醫院了,他說你能賠錢。你打算賠多少?”

      “要多少?”

      “我也不多要,6萬塊錢,少一分都不行!”

      “哥,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加代問道,“我兄弟在你那兒,你別傷他。”

      “你到廣州南站來,到了就能看見我。”

      “行,你等著我。”

      掛了電話,加代陷入了沉思。1990年的6萬塊,可不是小數目!而且江林跟他就見過一面、喝了一次酒,算不上多熟。換作一般人,大概率會不管不顧——畢竟誰也不是傻子,犯不著為了一個陌生人花這么大一筆錢。

      想了片刻,加代站起身:“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出去一趟。”

      周廣龍連忙站起來:“代哥,咋了?我跟你一起去!海珠區我熟,前兩回打架就在那兒,我跟你去兜底!”

      徐遠剛也跟著起身:“代哥,我也去!真要動手,我也能扛兩下子!”

      “行,都去。”加代點了點頭,打開保險柜——里面是他的全部身家:9萬塊錢,包括明天上貨的錢和之前做手表生意賺的錢。他拿出6萬,剩下的3萬留作周轉。

      周廣龍和徐遠剛看在眼里,心里全是敬佩。加代這可不是作秀,是真真切切的仁義講究——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能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這樣的大哥,值得賣命!

      “代哥,要是缺錢,我給你張羅。”周廣龍連忙說。

      “不用,我自己能解決。走!”加代把6萬塊錢揣進包里,雖然心疼,但眼神依舊堅定。

      三人趕到廣州南站,推門走進對方指定的屋子。屋里黑壓壓的全是人,起碼有四五十個,但周廣龍不怕,徐遠剛也不怕,加代更不怕——仁義在身,底氣自足!

      三人往屋里一進,一眼就瞅見江林被打得靠在墻上,癱坐在地,雙手捂著頭,臉上血污模糊,半邊臉腫得老高。看見加代,他含糊地喊了一聲:“代哥!”

      他一只眼睛被打得幾乎睜不開,嘴唇也腫得老高,說話都不利索:“代哥!”

      老馮揮了揮手,上下打量加代:“老弟,你是干啥的?”

      “大哥你好,我是加代,就是打電話的那個。這是我哥們。”

      “錢帶來了?”

      加代往前遞了遞手里的包:“哥,你過目。”

      “拿過來!”老馮招呼身邊的小弟。

      幾個小弟擋在加代身前,沒讓他靠近,其中一個小弟接過包,拎到桌上“啪”地一放:“二哥,你看看。”

      老馮掃了一眼桌上的6萬塊現金,挑眉問:“老弟,你是做啥的?拿6萬塊錢跟玩似的,眼都不眨一下?”

      “錢都是一分一分掙來的,心疼也沒用。”加代語氣平靜,“兄弟犯了錯,我當哥的不能不管。”

      “他跟你啥關系?”

      “我親兄弟。”

      “行,人你領走吧。”老馮指了指江林,又警告道,“我瞅你像個敞亮人,就不跟他計較了。你轉告他,以后再敢來海珠區這邊打砸搶偷,別說我把他腿打折。這回是6萬,下回可就不是這個數了,聽見沒?”

      加代還沒應聲,周廣龍“噌”地往前一站,指著老馮罵道:“你媽的,你再說一遍!”

      屋里四五十個小弟“呼啦”一下全站起來,怒目而視:“怎么的?想找事?”

      周廣龍梗著脖子,絲毫不怕:“怎么的!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加代趕緊拽住周廣龍:“廣龍,別沖動!別鬧,有事好說!”

      “操,怕他們個球!早晚把你們這幫雜碎打出海珠區!”周廣龍還在罵。

      “行了,廣龍!”加代厲聲制止,轉頭對徐遠剛說,“遠剛,過去把江林扶起來。”

      徐遠剛快步上前,一把扶起癱在地上的江林。江林被打得暈頭轉向,靠在徐遠剛身上,跟著加代一行人往外走。到了門口,加代回頭看了看他,輕聲問:“疼不疼?先去醫院。”

      “哥,太麻煩你了……給你添麻煩了!”江林一只眼睜不開,說話含含糊糊,滿是愧疚。

      “別廢話,走吧。”加代擺了擺手,沒再計較屋里的沖突。周廣龍和徐遠剛一路跟著,江林在醫院一養就是一個多月,才徹底痊愈。

      出院當天,江林直接去了加代的酒水供應點。當時加代和徐遠剛都在屋里,他推門進去,高聲喊了一句:“代哥!”

      “兄弟,恢復得咋樣了?”加代抬頭問道。

      “好得差不多了。”江林說著,“噗通”一聲就給加代跪下了。

      “哎,你這是干啥!快起來!”加代連忙起身去扶。

      徐遠剛也趕緊上前:“兄弟,有話好好說,別這樣!”

      “遠剛,把他扶起來!”

      徐遠剛伸手去扶,江林卻擺了擺手,堅持跪在地上:“代哥,我江林沒啥能報答你的,今天給你磕個頭!以后你但凡有需要,只要吱一聲,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含糊!你要是想收拾誰,我去給你辦,辦完我自己跑路,絕不給你添麻煩!”

      “快起來說話!”加代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起來,“哥做生意是求財的,不惹事也不怕事,用不上你干那些拼命的活兒。坐這兒,咱好好聊聊。”

      徐遠剛把江林扶到椅子上,加代接著說:“兄弟,以后別瞎跑了,留在我這兒幫襯著吧。我這買賣不算大,但養活幾個人綽綽有余。”

      “哥,這……”江林有些猶豫。

      “愿意留就留,不愿意哥也不攔著。”加代補充道,“那6萬塊錢是哥自愿給你的,不用你還。”

      這句話徹底戳中了江林。他原本還在琢磨怎么償還這6萬塊——在當年,3萬塊就能買條命,6萬相當于兩條命的價錢,他根本無力償還。可加代的話,盡顯格局。

      江林眼含熱淚,堅定地說:“代哥,我留下!從今天起,你去哪兒我跟到哪兒,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

      “行!”加代點了點頭,“我在越秀站西路還有個賣手表的小檔口,你回頭去看看。要是能適應,就幫哥打理打理手表生意。記住,你和遠剛都是外地來廣州打拼的,咱只求財,不惹是非。”

      “明白!哥,我記住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被加代救下的江林,日后會成為大名鼎鼎的“江林二哥”——深圳所有加代的產業,全由他掌管。他文武雙全,是深圳王加代身邊最得力的第一虎將!

      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加代結交了杜鐵男、周廣龍,還收下了徐遠剛、江林這兩員猛將。但這只是開始,加代的江湖路,才剛剛起步。

      當年的廣州,幫派林立,其中有個幫派大伙兒可能聽過——潮汕幫。他們不算頂尖大幫,但勝在人多勢眾,一呼百應。而且他們做的小吃,全國聞名,就是沙縣小吃!

      最開始,潮汕幫在站西路周邊、越秀區開了不少沙縣小吃,沒人在意。可后來,他們把生意開到了沿江路的酒吧一條街,一下開了兩家。沒過多久,麻煩就來了。

      這天,二十多個半大小子涌進了酒吧一條街最頭里的“童聲歌廳”。領頭的是個矮個子,一米六多,圓腦袋,長得精瘦,身后的小弟全穿黑色短褲,胳膊腿曬得黝黑,跟穿了馬甲似的。

      他們一進門就用潮汕話嘰里呱啦地喊:“老板呢?把你們老板叫出來!”

      歌廳老板劉童是做服務行業的,本身也是外地人,見狀趕緊迎上來:“幾位哥,是來喝酒的嗎?”

      一看對方來了二十多號人,劉童心里發慌:“幾位這是……有事兒?”

      領頭的矮個子用蹩腳的普通話說:“跟你說個事,從今天起,你們這酒吧每月給我們交管理費。”

      “啥管理費?”

      “就是保護費!”矮個子不耐煩地說,“每月交錢,我們保你店平安;不交,就讓你在這兒開不下去!”

      “兄弟,我們這店剛開沒多久,從沒聽說過要交保護費啊。”劉童急道。

      “那是沒遇見我們!”矮個子瞪著眼,低頭看了看手表,“今天六號,每月七號交錢。你這店小,每月800塊,算照顧你了。旁邊的大店都交1500。”

      “兄弟,這年月生意不好做,800塊我們真拿不出來……”劉童的話還沒說完,矮個子一拳就砸在了他的面門上。

      劉童想反抗,二十多個小弟“呼啦”一下圍上來:“怎么的?想動手?”

      “別他媽有別的想法!每月800,就這么定了!”矮個子惡狠狠地說,“明天我來取錢,走,下一家!”

      “幾位,你們是哪個幫派的?總得讓我知道吧?”劉童捂著腫起來的臉問。

      “我們是潮汕幫的!敢惹?”

      “不敢惹,不敢惹!”劉童趕緊擺手。

      “知道不敢惹就行!走!”矮個子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去了下一家。接下來,他們挨家挨戶通知,還動手打了兩家不愿交錢的老板,扇了人家好幾個大嘴巴子。

      可這些老板大多不敢反抗——一來對方人多勢眾,二來人家報了“潮汕幫”的名號,沒人敢輕易得罪。更關鍵的是,這條酒吧街沒有一家是本地人開的,老板們來自湖南、遼寧、四川、重慶等各個地方,人心渙散。

      同行是冤家,你開酒吧我也開酒吧,彼此之間不僅不相識,還互相提防,恨不得對方生意黃掉。這種情況下,根本沒人愿意聯合起來對抗潮汕幫。

      大概有30%的老板選擇了妥協交錢,剩下70%的老板不是拿不出錢,而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么平白無故給人交保護費?

      很快,潮汕幫的人就來到了杜鐵男的酒吧。杜鐵男正在屋里忙活,見二十多號人闖進來喊“老板”,當即站起身:“我是老板,什么事?”

      “交管理費!”矮個子開門見山。

      “啥管理費?”

      “保護費!聽不懂人話?”矮個子不耐煩了,“我們是潮汕幫的,每月給我們交錢,保你店沒事!”

      “潮汕幫咋的?不交!”杜鐵男硬氣地說。

      “不交?”矮個子說著就往前沖,想動手。杜鐵男之前怕東北人,可眼前這矮個子跟個猴似的,蹦蹦噠噠的,他根本沒放眼里。沒等矮個子靠近,杜鐵男一拳就砸了過去——他的拳頭都快趕上矮個子的腦袋大了。

      “撲通”一聲,矮個子被直接打倒在地。“打他!給我打他!”矮個子捂著臉喊。

      二十多個小弟剛要往上沖,杜鐵男從沙發底下“噌”地抽出一把戰刀——這是周廣龍送他的,鋒利得能砍斷鋼筋。他把刀往地上一劃,火星四濺:“誰敢動?我看你們誰敢動!”

      潮汕幫的人都是空手來的,原本只是想先通知、嚇唬一下老板們,沒料到會遇上硬茬。見杜鐵男拎著大刀,二十多號人全不敢動了。這時,酒吧里的七八個內保也拿著鋼管、鎬把跑了出來,站到了杜鐵男身后。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矮個子爬起來,撂下一句狠話,帶著人狼狽地跑了。

      杜鐵男沒當回事,嗤笑一聲:“什么玩意兒,還敢來這兒收保護費,純屬找揍。”

      隔壁酒吧的李老板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趕緊跑進來說:“鐵男,你真把他們打了?”

      “他們都打到我頭上了,我不揍他們?”杜鐵男滿不在乎。

      “鐵男,他們是潮汕幫的!”李老板急道,“潮汕幫人多勢眾,報復心強,你惹不起啊!”

      “潮汕幫咋了?還能吃了我?”杜鐵男依舊不當回事。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沒過多久,就有人來報信:“南哥,不好了!沿江路頭那邊聚了一百多號人,全是潮汕幫的,手里都拿著鋼管、鎬把,還有片刀!”

      這次領頭的不再是那個矮個子,而是個一米八多的壯漢,手里拎著一把大片刀,眼神兇狠,一看就不好惹。

      領頭的壯漢往前一站,這大哥姓陳,具體叫啥沒人知道,身邊人都管他叫陳哥。潮汕幫的人向來神秘,起名也透著股古怪,大伙兒只敢跟著叫陳哥。

      陳哥掃了一眼周邊,沉聲問之前被打的矮個子:“哪家把你打了?”

      矮個子捂著還腫著的臉,抬手一指:“陳哥,就是這家!”他指的正是杜鐵男的景逸酒吧。

      “走,過去!”陳哥一揮手,帶頭往前沖。身后一百二三十號人緊隨其后,手里的鋼管、鎬把、片刀晃得人眼暈,聲勢滔天,把整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這邊杜鐵男在屋里徹底懵了,手心全是汗。保安急得直跺腳:“南哥,咋辦?這也太多人了!”

      “走,我出去看看!”杜鐵男硬著頭皮,又沖身邊的經理喊,“你趕緊給代哥發呼機,讓他速回酒吧,就說老趙報的,出大事了!”

      經理不敢耽擱,趕緊拿起座機撥通了加代的呼機號碼,語氣急促地留言:“代哥,收到速回酒吧,酒吧出大事啦,經理老趙!”

      杜鐵男走到大門口,身后只跟著四五個兄弟,硬著頭皮站定。潮汕幫的人涌到跟前,密密麻麻圍了一圈。陳哥往前邁了一步,上下打量杜鐵男:“都圍上來,把他們包圍了!”

      吩咐完小弟,陳哥盯著杜鐵男問:“你是景逸酒吧的老板?”他的口音帶著濃重的潮汕腔,但比底下的小弟規整些,起碼能讓人聽清意思。

      “我開的。”杜鐵男硬著頭皮回應。

      “行,今天找你就兩件事。”陳哥語氣冰冷,“第一,你打了我的手下,得賠償;第二,我聽兄弟說,你不肯交管理費,為什么不交?”

      “誰說不交?”杜鐵男靈機一動,想拖延時間等加代來。

      “哦?是我們搞錯了?”陳哥挑眉。

      “我說的是,要交也得統一交。”杜鐵男含糊道。

      “統一交可以,那先把賠償費結了。”陳哥寸步不讓,“我兄弟被你打了,賠5萬。要是不給,我就把你店砸了,讓你徹底干不下去!”

      “5萬太多了!”

      “不多,我手下的兄弟金貴著。”陳哥眼神狠戾,“這5萬你同意賠,事兒就了了;不同意,今天這店就廢了。”

      “賠償可以,但我不是大老板,就是個小股東。大老板馬上回來,等他來了再談,我做不了主。”杜鐵男繼續拖延。

      “你剛才不是說你是老板?”陳哥起了疑心。

      “我是小股東,大股東才說了算。”杜鐵男解釋,“我已經給大股東發呼機了,他馬上就到。”

      “你別騙我。”

      “呼機都發了,他很快就回來,你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行,我等。”陳哥揮了揮手,讓小弟們稍安勿躁。

      另一邊,加代正帶著江林出去談手表生意,突然看到呼機響了。江林湊過來一看:“哥,咋了?”

      “酒吧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別出岔子。”加代臉色一沉。

      “行,哥,你先去,我在這兒等你。”

      加代把江林留在原地,自己急匆匆往回趕。到了沿江路,他一眼就看到景逸酒吧門口圍滿了人,心里咯噔一下。他先繞到自己的酒水供應點,徐遠剛和七八個之前跟著徐遠剛的兄弟已經出來了,正遠遠地張望。

      “代哥!”徐遠剛等人看到加代,趕緊迎上來。

      “怎么回事?”加代問道。

      “不清楚,南哥沒敢讓我們靠近,就說對方來了一百多號人,拿著家伙事兒。”徐遠剛答道。

      “走,過去看看,都跟我來。”加代手插在兜里,面無懼色地往景逸酒吧走去。

      杜鐵男遠遠看到加代,瞬間像找到了主心骨,緊繃的神經松了一半。加代走到他身邊,輕聲問:“南哥,沒事兒吧?”

      “沒事兒,他們沒打我,但這一百多號人把我嚇懵了。”杜鐵男聲音都有些發顫,“我把他們底下的人揍了,他們來收保護費,我沒給面子。”

      陳哥這時才注意到加代,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老板?”

      “對,我是大老板,你好,哥們。”加代伸出手,想先禮后兵。

      陳哥卻沒握手,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加代的手僵在半空,也不尷尬,順勢收了回來。

      “哥們,有話直說,到底怎么回事?”加代問道。

      “你要是真老板,咱就談;不是,就別浪費時間。”陳哥語氣生硬。

      “我是老板,你說吧。”

      “你朋友打了我的手下,我要5萬賠償。這錢給了,事兒就到此為止;不給,我就砸了你的酒吧,讓你以后再也干不了生意。”陳哥重復道。

      加代聽了,反問:“我的人為什么打你們?”

      “你這話問得多余!”陳哥臉色一沉。

      “朋友,打人總得有原因,不可能平白無故動手。你說說,到底為啥打你們?”加代不依不饒。

      “我們來你酒吧收管理費,也就是保護費,你們不肯交,還動手打了我們的人!懂了嗎?”陳哥不耐煩地解釋。

      “懂了。”加代點了點頭。

      “懂了就趕緊拿錢。”

      “但這錢,我還真不想拿。”加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不拿是什么意思?”陳哥的眼神瞬間變得兇狠。

      “沒什么意思。”加代依舊淡定,“我跟你好好聊聊:第一,我們這酒吧從來沒有給人交保護費的習慣,也沒這規矩;第二,是你們的人先來酒吧找茬收保護費,被打也是活該。”

      “你說什么?有種再給我說一遍!”陳哥勃然大怒,身后的小弟們也跟著往前湊了湊。

      “我說多少遍都是這個意思。”加代絲毫不懼,“我看你能領著這么多兄弟來,也不是一般人,挺敬重你的。我在對面開著酒水供應點,這酒吧也有我的股份,整條街的老板我都認識。你別來這兒鬧事了,以后你和你的兄弟們來玩,我給你們打折,甚至免單都可以,但別欺負我們這些外地人,行不行?”

      加代不亢不卑地補充:“我們都是外地人,在本地無依無靠,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這就是我的意思。”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砸了你的酒吧,你是不知道我們潮汕幫的厲害!”陳哥怒喝。

      “哥們,大晚上的要是真動手,我們直接報相關部門,對誰都沒好處,對你更不利。你這一百多號人,真要被抓進去,就算你能出來,不得花錢打點?你算算,咱倆誰更吃虧。”加代冷靜地分析。

      “你這是在威脅我?我看你這酒吧是不想開了!”

      “我不是威脅你。”加代想了想,提議道,“咱達成個協議行不行?你們今天先回去,我們也好好想想。要是你心里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想打仗或者別的解決方式,咱們改天再聊。”

      “今天就得聊明白!”陳哥寸步不讓。

      “你非要這么說……”加代剛要往下說,杜鐵男在身后拽了拽他的胳膊,低聲喊:“小代。”

      “沒事兒,南哥。”加代安撫道,轉頭對陳哥說,“我就一個態度:我們酒吧不可能交管理費。不管你們是哪個幫的,非要逼我們,那就只能打架了。”

      “好!那就打!準備動手!”陳哥猛地一揮手,一百多號小弟瞬間舉起手里的鋼管、片刀,嘶吼著:“打他!給我打!”

      眼看就要動手,加代趕緊抬手制止:“兄弟,你這是欺負人!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你也是大哥,得講點規矩吧?”

      他頓了頓,提出一個賭注:“這樣,你要是真想解決這事兒,想收整條街的管理費,咱就定在明天晚上這個點,十點半,還在這條沿江路,咱倆光明正大打一場。我要是輸了,我代表整條酒吧街,以后的管理費全歸你收,我絕不攔著,我們店的賠償和管理費也一次性給你。行不行?”

      陳哥想了想,點頭:“可以。”

      “那要是你們輸了,我也有個要求。”加代補充道。

      “我們不可能輸!”陳哥不屑地說。

      “話別說太滿。萬一你們輸了呢?”

      “你說條件。”

      “你們輸了,從今天起,站西路和沿江路,不允許你們潮汕幫再踏進一步。”

      “好,我答應你!”陳哥爽快應下。

      “行,陳哥,就這么定了。明天晚上十點半,還在這兒。”

      “你別跑就行。”

      “我跑了,這酒吧還在這兒,你直接砸了就行。”加代淡定地說。

      杜鐵男在旁邊急得直喘氣,低聲吐槽:“這叫什么話!”

      “潮汕的,走!”陳哥不再多言,一揮手,一百多號人惡狠狠地瞪了加代一眼,浩浩蕩蕩地撤走了。

      人一走,杜鐵男立馬拉著加代:“加代,你是不是虎?你沒看見他們多少人嗎?還跟他們約架!”

      “我當然看見了。”加代無奈地說,“可今天不這么說,酒吧今晚就被砸了,你信不信?他們手里全是家伙事兒,真動手,咱倆還有這些兄弟,都得栽在這兒,誰也好不了。”

      “那明天咋辦?”杜鐵男更急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好歹還有一晚上時間,總能想出辦法。”加代安撫道,又問,“我聽那陳哥的意思,他們把整條街的酒吧都談遍了,最后才到你這兒?”

      “我也是剛知道,他們把整條街都跑遍了。那個童聲歌廳的劉童還被打了,扇了好幾個嘴巴子,最后也同意交保護費了。”杜鐵男答道。

      “南哥,你幫我辦件事。”加代眼神堅定,“你把這條街所有酒吧的老板都找來,到我的酒水供應點集合,就說是我張羅的,有重要的事商量。跟他們說,誰要是不來,以后再有人收保護費,我不管;來了的,我肯定幫著解決。就說我加代張羅的,指定是為了大家好!”

      “你還指望他們跟咱們一起打仗?”杜鐵男一臉懷疑。

      “你別管,就幫我把人找來就行。人多有大的好處,我有我的辦法。”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徐遠剛說,“遠剛,你也去挨家挨戶通知,確保每個老板都知道。”

      “好,代哥,我去這邊通知。”徐遠剛立馬應下。

      要是杜鐵男張羅,這些老板大概率不會來——畢竟同行是冤家,彼此不熟,還互相提防。但加代不一樣,他為人講究,平時跟這條街的老板們關系都處得不錯,大家都給他面子。

      不到二十分鐘,三十七個酒吧的老板,來了三十三個。剩下四個都是膽小怕事的,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寧愿交保護費,也不敢參與進來——畢竟潮汕幫有一兩百人,他們實在沒膽子對抗。

      這些老板有老有少,年紀大的五十多歲,年輕的三十出頭,一個個都面帶愁容,滿眼惶恐。加代看了看眾人,開口道:“各位哥哥,今天把大伙兒找來,就是想跟大家聊聊潮汕幫收保護費的事,你們都說說自己的想法。”

      一個年紀稍大的老板率先開口:“加代,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心,想把大家聚起來抱團取暖。可說實話,咱能打得過潮汕幫嗎?他們一百多號人,還都拿著家伙事兒。”

      其他老板也紛紛附和,都在問“能不能打得過”,滿是擔憂。加代等大家說完,沉聲問道:“我就問大家一句,要是今天我不站出來張羅,大伙兒是不是就只能認栽,乖乖交保護費了?”

      一個老板嘆了口氣:“也不是愿意交,是不交沒辦法啊!加代,你要是有別的辦法,我們都聽你的。你說,咱還能有啥招?”

      加代沉聲道:“列位老哥,要是信得過我加代,咱就這么辦——這場仗我來組織,輸了算我的,你們該交保護費還交,不耽誤你們做生意;但要是贏了,這保護費咱就省下了,留著自己擴大買賣多好?”

      一個老板點頭附和:“加代,你說的在理。”

      “既然大伙兒認可,我也不多要。”加代繼續說,“今天把大伙兒找來,就是想求個信任。這錢我來統籌使用,不夠的我自己補,每家出2000塊就行。信我,我就帶著兄弟們跟潮汕幫干;要是不信,我也不勉強。”

      底下立馬有人發問:“加代,2000塊不多,但這事兒能成嗎?我們心里沒底啊。”

      “其他的你們不用管,盡管放心。”加代語氣堅定。

      “我信你!加代,我出5000!”一個性子豪爽的老板喊道。

      “哥,2000就夠了,一家2000,多一分都不用。”加代連忙擺手。

      “行!聽你的!”那老板爽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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