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胡心悅拖著那個熟悉的銀色行李箱,站在玄關處。
她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后的疲憊,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一個月沒見,她瘦了些,下巴更尖了,眼神掃過客廳,最后落在我身上。
“沈瀚海,”她的聲音有些干澀,甚至沒來得及換鞋,“我這一個月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發了那么多信息,你為什么不接?也不回?”
我正在擺晚飯的碗筷,糖醋排骨的香氣彌漫在小小的餐廳里。我擦擦手,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窗外的夕陽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恍惚的金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半點波瀾。
“哦,你老公接的啊。”我說。
空氣仿佛驟然被抽空了。
“他說,”我頓了頓,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你剛生完孩子,在月子里,睡著了,不方便接電話。”
她手里那個印著航空公司標志的紙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她整個人像是被瞬間速凍,直挺挺地僵在門口,連呼吸都停了。
臉上最后一點血色褪得干干凈凈,瞳孔放大,死死地盯著我,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同床共枕了七年的男人。
餐廳暖黃的燈光照著她慘白的臉,也照著我平靜無波的眼。漫長的死寂,開始在我們之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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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胡心悅出差是常事。
她是公司外聯部的骨干,天南海北地飛,短則三五天,長則個把月。
起初我也抱怨,后來漸漸習慣。
習慣了一個人吃飯,睡覺,對著電視發呆。
這次她走前說是去深圳,一個重要的項目跟進,大概要一個月。
封閉式,信號不好,可能聯系會少。
她一邊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和護膚品,一邊略帶歉意地對我說。
“老公,辛苦你一個人看家了。回來好好補償你。”
我“嗯”了一聲,幫她把充電線卷好。“注意安全,別太累。”
這樣的對話重復過很多次。
我們結婚七年,沒有孩子。
她總說忙,事業上升期,等站穩腳跟。
我父母催過,后來也懶得催了。
我在一家設計院做工程師,工作穩定,收入尚可,足夠支撐這個家,以及她偶爾流露出的、對更高品質生活的向往。
她走后第一天,家里安靜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
我照常上班,下班,去超市買一人份的菜。
冰箱上貼著她留下的便簽:“牛奶記得喝,少叫外賣。”字跡娟秀,一如往常。
第三天晚上,我燉了鍋排骨湯,一個人喝不完。想起對門的唐淑英阿姨前兩天說腰疼,就盛了一碗送過去。唐阿姨獨居,兒子在國外,平時對我們挺關照。
“小沈啊,快進來。”唐阿姨熱情地招呼我,接過湯碗,“哎喲,真香。心悅又出差啦?”
“是啊,去深圳,得一個月呢。”
唐阿姨在圍裙上擦擦手,順口說道:“這次可真夠久的。不過她這出差,地方還挺固定哈?”
我愣了一下:“固定?阿姨您什么意思?”
“哦,沒啥沒啥,”唐阿姨擺擺手,可能覺得自己多話了,“我就是前陣子,好幾回早上買菜回來,看見你家那輛白色小車,沒往機場高速那邊開,倒是在隔壁‘翠湖苑’小區那邊瞅見過。我還琢磨呢,是不是心悅換地方辦事了。”
翠湖苑?那是城西一個比較新的高檔住宅區,離機場和我們公司都不順路。我心里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但沒表現出來。
“可能臨時有事吧,她工作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笑著說。
“那是那是,你們年輕人忙。”唐阿姨笑著岔開話題,夸我湯燉得好。
又過了幾天,周末。我洗車時,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行車記錄儀,想看看存儲空間夠不夠。記錄儀是胡心悅裝的,她說女孩子開車,有這個安心些。
我坐在駕駛座上,屏幕的光映著我的臉。我往前翻看,翻到她出差前幾天的記錄。
畫面晃動,是她開車時的視角。
熟悉的街道,紅綠燈。
然后,在某一個下午,車子駛入了一條我不太熟悉的林蔭道,拐進了一個地下車庫。
入口的牌子上,赫然寫著“翠湖苑”。
記錄顯示,她在那里停留了超過八個小時,直到深夜才離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02
我沒有立刻聲張,甚至沒有打電話去問胡心悅。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是工作需求,見客戶,或者臨時開會。
但唐阿姨的話,像一顆投入靜水的小石子,激起了我刻意忽略太久的漣漪。
我開始留意一些細節。
胡心悅這次“出差”后,朋友圈靜悄悄的。
以往她總會隔三差五發點機場、酒店或者當地風景的照片,定位清晰。
這次,什么都沒有。
點開聊天窗口,上一次對話停留在一個月前她登機前,我發的“到了報平安”,她回了一個“好”字。
我試著在晚飯時間給她打過兩次電話。一次無人接聽,一次被她掛斷,隨后發來簡短信息:“在開會,忙。”
語氣冷靜,公事公辦,聽不出任何異常,也嗅不到絲毫親昵。我們之間,不知從何時起,似乎只剩下了這種程式化的交流。
又一個周末,我借口車子發動機聲音有點不對,想去4S店檢查一下,其實是想找個由頭,再仔細看看行車記錄儀。
這次,我拷貝了最近幾個月的記錄數據到電腦上。
夜深人靜,書房里只有屏幕的光和鼠標點擊聲。我一份份文件點開,按照時間排序。
規律,像隱藏在雜亂線條下的圖案,慢慢浮現出來。
近三個月內,胡心悅有七次夜間行車記錄,目的地都是“翠湖苑”。
停留時間,短則四五個小時,長則通宵。
而去機場的記錄,相對少得多,而且時間往往能和她告知我的“出差”行程對上。
也就是說,她有很多個“夜晚加班”、“閨蜜聚會”、“公司應酬”的借口,最終都指向了翠湖苑。
她為什么頻繁去那里?見誰?做什么?
一個周末的傍晚,我決定自己去翠湖苑附近看看。沒有明確目的,只是某種難以抑制的沖動。
我把車停在離小區正門稍遠的街邊,坐在車里。
翠湖苑門禁森嚴,綠化很好,透過柵欄能看到里面一棟棟漂亮的公寓樓。
進出的車輛不乏豪車,行人看起來也大多衣著光鮮。
天色漸暗,路燈亮起。我漫無目的地觀察著,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從主干道拐進來,減速,滑向小區入口。
是我的車,胡心悅在開。
副駕駛座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但因為角度和貼膜,看不清楚。
我的呼吸驟然收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方向盤。
車子識別車牌,欄桿抬起,它流暢地駛入,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沒有動,依舊坐在原地。直到夜色完全吞沒車窗外的世界,直到車內彌漫開冰冷的、孤獨的空氣。我沒看見她出來。
那一夜,我在車里坐到很晚,渾身僵硬。一個模糊卻令人心寒的猜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但我拼命按捺下去,不愿意深想。
也許,只是關系好的同事?女性朋友?幫忙處理什么事情?
我這樣告訴自己,卻感到一種徹骨的冷,從腳底慢慢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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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從翠湖苑回來后,我生了場小病。低燒,咳嗽,渾身乏力。請了兩天假在家躺著。
身體的不適,反而讓頭腦異常清醒。
那些行車記錄的畫面,唐阿姨隨口的話語,胡心悅近一年來逐漸減少的親密,以及她偶爾接電話時躲閃的眼神和壓低的聲音,像散落的拼圖碎片,在我眼前晃動。
病好后,我做出一個決定:不再被動猜測。
我先是“無意間”提起,車子保養時技師說輪胎磨損有點 uneven,建議做個四輪定位和全面檢查,可能需要把車留店一天。
胡心悅在電話里語氣如常:“你看著辦就行,反正我出差用車少。”
順利拿到車。
在4S店,我提出要檢查一下行車記錄儀的接線是否穩固,順便請師傅幫忙把最近的記錄備份一份給我。
“有時候遇到刮蹭糾紛,有個記錄踏實。”我解釋得合情合理。
師傅不疑有他,很快弄好了。拿到最新的備份數據,我回家仔細查看。
最近一個月,她沒有再去翠湖苑的記錄。
因為人“在深圳”。
但往前翻,在她“出差”前三天,有一條深夜記錄。
車子從我們小區出發,直奔翠湖苑,停留到次日清晨才離開。
記錄儀只有畫面和少量碰撞觸發錄音,大部分時間是安靜的。但在車子抵達翠湖苑地庫,停穩熄火后,有一段很短的音頻。
先是開關車門的聲音,腳步聲,然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隔著一點距離,有些模糊,但能聽清:“慢點,東西給我拿。今天累壞了吧?”
接著是胡心悅的聲音,不同于跟我說話時的平淡,帶著一種柔軟的、近乎撒嬌的疲憊:“嗯…還好。就想趕緊躺下。”
“給你放好洗澡水了。”
“嗯。”
腳步聲遠去,錄音停止。
我按下暫停鍵,反反復復聽著那短短十幾秒。男人的聲音很年輕,語氣親昵熟稔。胡心悅的回應,是我許久未曾聽到過的依賴和放松。
血液好像一下子沖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我關掉電腦,走到陽臺,點了一支煙。我已經戒煙兩年了,因為胡心悅不喜歡煙味。
煙霧繚繞中,我看著樓下萬家燈火。其中有一盞,曾屬于我和她。
現在,那盞燈似乎早已熄滅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認。
我掐滅煙,走回書房,打開一個加密文件夾。那里存著我們結婚以來的照片,蜜月旅行,生日聚會,還有她年輕時,對著鏡頭毫無保留的燦爛笑容。
看著看著,眼眶有些發酸。但更多的,是一種沉到谷底的冰涼和某種逐漸清晰的決斷。
真相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但我需要更多,更需要知道,她頻繁前往翠湖苑,究竟在做什么。那個男人是誰?他們到了什么程度?
一個計劃,在我心中慢慢成形。下一次,她再“去翠湖苑”的時候,我需要親眼看看。
04
機會來得比我想象的快。
大約一周后,胡心悅難得主動打來電話,說周末要和“部門同事”一起,為即將到來的項目沖刺做封閉討論,地點在郊區一個度假村,可能周日晚上才能回來。
她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平靜,自然,聽不出一絲異樣。甚至還好心地囑咐我:“冰箱里有我包好的餃子,你記得煮了吃,別總湊合。”
“好,你們也注意休息。”我的聲音同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心。
掛掉電話,我走到窗邊。我們的車停在樓下固定車位。明天是周六。
周六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
或者說,幾乎一夜沒睡。
我悄聲起床,洗漱,換上一身深色的不起眼的運動服,戴了頂棒球帽。
拿起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小型望遠鏡和一臺舊相機,出了門。
我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在小區外掃了輛共享單車,騎到隔了兩條街的一個公共停車場,那里停著我以公司項目名義短期租賃的一輛普通灰色轎車。
早上七點十分,我看到胡心悅的身影出現在單元門口。
她今天穿得很休閑,一件米色針織衫,深色長褲,平底鞋,手里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帆布手提袋,看起來鼓鼓囊囊。
沒有帶行李箱。
她步履輕快地走向我們的車,啟動,駛出小區。
我深吸一口氣,發動引擎,隔著兩三輛車的距離,跟了上去。
她開得不算快,路線很熟悉。果然,不是往郊區的方向,而是徑直開往城西。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車子再次拐入那條林蔭道,駛入翠湖苑的地庫。
我無法跟進去,只能把車停在昨天那個觀察過的街邊位置。
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小區內部一部分區域,包括幾棟公寓的側面和一部分綠化帶。
我坐在車里,搖下車窗,點燃一支煙。這次沒有猶豫。我需要一點東西來鎮定,或者說,來麻木自己。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鈍刀子割肉。我盯著那幾棟可能性的樓,眼睛酸澀。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上午九點左右,我的視線猛地定住了。
在一棟樓的單元門出口,走出來兩個人。
女的正是胡心悅,她換了一身寬松的家居服。
旁邊是一個男人,穿著淺灰色的居家T恤和運動褲,身材高大,看起來三十出頭,一只手自然地攬著胡心悅的腰。
兩人說說笑笑,姿態親密。男人低頭看她時,眼神里的溫柔和寵溺,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更刺眼的,是胡心悅手里提著的東西。
那不再是帆布包,而是一個明顯的、印著某知名母嬰品牌標志的紙袋。
男人手里也拎著兩個超市購物袋,里面隱約能看到奶瓶、尿不濕之類的包裝。
他們像一對最尋常不過的年輕夫妻,準備去附近超市采購日用品和嬰兒用品。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連呼吸都停滯。指尖的煙燒到了盡頭,燙了一下,我才猛地回過神。
我抖著手舉起望遠鏡,焦距對準他們。
胡心悅側著臉,仰頭對男人笑著,說了句什么,男人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然后,他們并肩朝著小區門口的方向走去,看樣子是去旁邊的商業街。
我放下望遠鏡,渾身冰涼,坐在駕駛座上,久久無法動彈。
母嬰用品。寬松的家居服。親昵到極致的互動。
所有散落的線索,在此刻串聯成一條猙獰的鎖鏈,緊緊勒住了我的喉嚨。
她不是去出差,不是去加班,不是去見普通朋友。
她在這里,和另一個男人,有了一個家。
甚至可能……有了一個孩子。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劈開我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胃里一陣翻攪,我推開車門,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燒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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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車開回家的。
腦子渾渾噩噩,像塞滿了浸水的棉花。
打開家門,屬于我和胡心悅的這個空間,此刻卻顯得無比空曠和陌生。
每一件家具,每一處擺設,都在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愚蠢和遲鈍。
我坐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沒有開燈,任由暮色一點點吞噬房間。
憤怒嗎?當然。痛苦嗎?撕心裂肺。但奇怪的是,還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在極致的情緒震蕩后,慢慢浮了上來。
我不能崩潰。至少現在不能。
我需要知道全部。到底發生了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那個男人是誰?孩子……真的存在嗎?
我打開電腦,開始搜索一切可能與“翠湖苑”以及那個男人相關的信息。
我知道這很難,但總要試試。
同時,我想起設計院有個項目組的同事老趙,他表哥好像就在一家知名的物業公司做區域經理,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我沒有直接問老趙,而是旁敲側擊,幾天后借著項目請教的名義請他吃飯。
酒過三巡,閑聊時我裝作隨意提起:“唉,最近幫個遠方親戚看房子,覺得‘翠湖苑’環境好像不錯,不知道物業怎么樣,住戶素質高不高?”
老趙喝了口酒,擺擺手:“翠湖苑?是不錯,房價挺高。物業是我表哥他們公司管的,聽說挺嚴格。住戶嘛,年輕白領、金領居多,也有不少是租的。怎么,你真想買那邊?預算可不低。”
“先了解了解。”我給他倒上酒,“你表哥那邊,方便的話,能打聽一下大概的租賃情況嗎?比如都是些什么人在租?我親戚怕鄰居復雜。”
“這有什么不方便的,”老趙很熱心,“我回頭問問他。不過具體住戶隱私肯定不能透露,但大概情況能說說。”
兩天后,老趙給我回了信,發了幾條語音。
“瀚海,我問了我表哥。他說翠湖苑那邊租賃率大概三成,租客確實主要是高收入的年輕人,很多都是情侶或者年輕夫妻。管理確實嚴,外來人員登記很仔細。”
“哦對了,他順口提了句,前段時間他們物業還幫忙協調過一件事,就是有家租戶,新添了小寶寶,有時候晚上哭鬧,樓下鄰居有點意見,他們去溝通了一下。那家租戶態度挺好,很快就注意了。表哥還說,現在年輕人壓力大,有的夫妻選擇在租的房子里坐月子,請個月嫂,比住老房子方便安靜的也有。”
小寶寶。坐月子。
老趙表哥隨口舉的例子,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我的耳朵里。
胡心悅最近一次“長期出差”,是一個半月前開始的。
她走的時候,小腹似乎……是比平時略顯圓潤一點?我當時只以為是她那段時間缺乏鍛煉,或者衣服的緣故。
如果,那不是發胖呢?
如果,她所謂的“封閉項目”、“信號不好”,其實是去生孩子、坐月子呢?
這個大膽到可怕的猜想,讓我渾身發抖。
我拼命回憶她“出差”前的細節:她推掉了體檢,說公司安排了統一檢查;她不再讓我碰她的腰腹;她采購了許多寬松舒適的衣物;她甚至提前準備好了許多“出差”用品,體貼得不同往常……
原來,那不是體貼。是遮掩。
我顫抖著手,打開一個隱秘的文件夾。
里面是我這段時間整理的時間線、行車記錄截圖、消費記錄(我偷偷關聯了她的副卡,雖然她主要用自己工資卡,但副卡偶爾也有奇怪消費)、通話記錄(我以幫她處理手機卡套餐為由看過)。
她的“出差”周期,和懷孕生育的可能時間窗口,高度吻合。
某些消費記錄指向母嬰店或高端月子護理機構。
通話記錄里,有一個沒有存名字的本地號碼,聯系極為頻繁,尤其是在她“出差”期間。
我搜索了這個號碼。沒有直接身份信息,但通過網絡上的零星痕跡和號碼歸屬地查詢,結合一些碎片信息,我大致拼湊出一個名字:郭鴻濤。
一家外資企業的中層,年紀三十三歲,相貌……與我那天在翠湖苑遠遠看到的男人,似乎對得上。
至此,一個完整的、殘酷的故事,在我面前鋪陳開來。
我的妻子,胡心悅,在過去至少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里,出軌了她的同事(或者通過工作認識的人)郭鴻濤。
他們不僅在翠湖苑筑起了愛巢,甚至偷偷孕育并生下了一個孩子。
而我,她的合法丈夫,像個小丑一樣,被蒙在鼓里,還在為她“出差”辛苦而心生憐惜,為她準備回家的飯菜。
巨大的荒謬感和惡心感席卷了我。我沖進衛生間,劇烈地嘔吐起來,直到吐出酸水,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
冰涼的地磚貼著我的臉頰。黑暗中,我睜著眼睛。
那一刻,所有痛苦、憤怒、屈辱,開始慢慢沉淀、凝固,轉化成一種更加堅硬、更加冰冷的東西。
不能就這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