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參考來源：《北齊書》《北史》《資治通鑒》等史料
部分章節僅代表筆者個人觀點，請理性閱讀
皇建二年的深秋，晉陽城外十里處的一座廢棄廟宇里，幾個身影正在昏暗的燭光下進行著一場足以顛覆王朝的密謀。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正是北齊長廣王高湛。
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決絕，那雙眼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仿佛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在他身邊，族侄高元海、平秦王高歸彥等人正在仔細研究著一張手繪的宮廷地圖。
"各位，我們已經準備了整整三個月。"
高湛壓低聲音說道，"現在所有的條件都已經成熟。高演那個背信棄義的家伙病重在床，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高元海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關鍵位置："王爺，禁軍中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將領答應配合我們。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就能里應外合，一舉拿下晉陽宮。"
高歸彥也點頭附和："孝昭帝現在連下床都困難，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而太子高百年只是個六歲的孩子，翻不起什么風浪。"
這場密謀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從夏末到深秋，高湛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和這些同謀者秘密會面，商討推翻高演統治的詳細計劃。
他們繪制了晉陽宮的詳細地圖，標出了各個哨卡的位置；他們收買了一批禁軍將領，許諾事成后的豐厚賞賜；他們甚至連政變成功后的新朝廷班子都已經初步確定了。
高湛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幾十個人名："這些都是我們的人。有了他們的支持，這次行動絕對不會有問題。"
可是，就在高湛準備下達最終行動命令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打破了這個完美的計劃。
第二天傍晚，一匹快馬從晉陽城內疾馳而出，馬上的宮中太監氣喘吁吁地趕到長廣王府。
他帶來的不是高湛期待已久的高演病危的消息，而是一道讓所有人都震驚的圣旨——孝昭帝高演要傳位給長廣王高湛。
高湛接過這道燙金的圣旨，整個人都懵了。
他仔細看了三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然后放聲大笑起來。這笑聲中有解脫，有荒誕，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感。
三個月的精心策劃，數十次的秘密會議，幾百兩銀子的賄賂費用，還有那些提心吊膽的日日夜夜，竟然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高湛要通過造反奪取的皇位，居然主動送到了他的手中。
這大概是中國歷史上最荒誕、最好笑的一次"造反"了。
一個人辛辛苦苦準備了三個月要去搶奪的東西，結果發現那個東西本來就是他的。
【一】權力游戲中的兄弟恩怨
要理解這個荒誕故事的前因后果，必須從高家兄弟復雜的政治關系說起。
北齊是個典型的胡漢混合王朝，政治制度帶有濃厚的草原色彩。
皇位繼承不像中原王朝那樣嚴格按照嫡長子制度，而是更多地考慮實際能力和政治實力。
這種制度雖然有一定的靈活性，但也為宗室內部的權力爭奪埋下了隱患。
高湛是神武帝高歡的第九子，高演是第六子，兩人都是婁昭君所生的嫡子。
在高家眾多兒子中，高演和高湛不僅年齡相近，性格也比較相似，從小關系就很親密。
史書記載，高湛"儀表瑰杰，風度高爽"，從小就展現出超凡的政治天賦。
而高演則"聰敏有識度，深沉能斷"，是家族中公認的治國之才。
兩個人可以說是高家第二代中最杰出的人物。
在高洋統治時期，高演和高湛都深得兄長的信任。
高演長期擔任并州刺史等重要職務，在政治上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高湛則被封為長廣王，在軍事方面頗有建樹。
兄弟倆配合默契，成為高洋政權的重要支柱。
可是，天保十年高洋突然去世，政治格局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高洋死后，按照遺詔，皇位傳給了太子高殷。
當時高殷只有十六歲，實際政權掌握在楊愔、燕子獻等幾個大臣手中。
這些人對高演、高湛等實力強大的叔王頗為忌憚，生怕他們威脅到高殷的統治。
楊愔等人采取的策略是明升暗降。
他們表面上對高演、高湛十分尊敬，實際上卻在暗中削弱兩人的實權。
高演被任命為太師、司州牧，看起來職位很高，實際上被架空了；高湛被任命為大司馬，同樣是有名無實。
更要命的是，楊愔等人開始策劃徹底除掉這兩個威脅。
他們準備趁一次朝會的機會，以某種罪名將高演、高湛一舉鏟除。
高演和高湛察覺到了危險信號，兩人經過秘密商量，決定先下手為強。
乾明元年三月，高演和高湛兄弟發動了一場精心策劃的政變。
他們趁朝會的機會，突然發難，當場殺死了楊愔、燕子獻等人，控制了朝政。
在策劃這場政變的過程中，高演對高湛做出了一個重要承諾："事成以爾為皇太弟。"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政變成功后，要立高湛為皇太弟，作為皇位的法定繼承人。
這個承諾在當時看來是合理的。
高演雖然是政變的主導者，但高湛也發揮了關鍵作用，而且高湛在軍隊中的威望很高，立他為皇太弟有助于穩定政局。
政變確實成功了。高殷被迫退位，高演登基稱帝，改元皇建，史稱孝昭帝。新王朝建立之初，兄弟二人配合得很好，政局也比較穩定。
可是，權力這個東西有種奇特的魔力，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初心。
當高演真正坐上皇位，嘗到專制權力的滋味后，他的想法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皇位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讓他忘記當初對弟弟的承諾。
皇建元年八月，高演做出了一個讓高湛深感震驚的決定：立自己的兒子高百年為皇太子。
這個決定徹底打破了兄弟間的默契。高湛得知消息后，感到既憤怒又無奈。
自己出生入死幫助兄長奪取皇位，換來的卻是一腳踢開，這種背叛讓他難以接受。
更讓高湛不安的是，高演立儲之后，開始有意識地疏遠和提防他。
原本高湛可以自由出入晉陽，參與重大政治決策；現在卻被以各種理由限制在鄴城，實際上是被排斥在權力核心之外。
高演還派人監視高湛的一舉一動，生怕這個有著強大軍事實力的弟弟對自己不利。
兄弟間的溫情脈脈被猜忌和防范所取代。
史書記載，高湛對高演立儲一事"甚不平"，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從這時起，高湛開始認真考慮通過非常手段奪取皇位的可能性。
【二】深思熟慮的奪權計劃
皇建二年春天，一個重大變化給高湛帶來了期待已久的機會——高演突然患了重病。
這個消息對高湛來說意義重大。
如果高演康復，自己的處境只會更加困難；但如果能趁他病重之際奪取皇位，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問題。
高湛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他沒有魯莽行事，而是開始了長達數月的精心策劃。
首先，他需要評估自己的實力。
作為長廣王，高湛在鄴城擁有相當的軍事力量，但這還不足以對抗整個朝廷。他需要更多的同盟者和支持者。
高湛聯絡的第一個人是族侄高元海。
高元海在高家宗室中地位特殊，既有一定的政治影響力，又對當前的政治格局不滿。
更重要的是，高元海心思細密，善于謀劃，是個很好的智囊型人物。
兩人的第一次秘密會面是在鄴城郊外的一個廢棄道觀里。
高湛直截了當地說明了自己的想法，高元海聽后沉默了很久，最后點頭同意加入這個危險的密謀。
"王爺，您的想法我理解，也支持。"高元海說道，"但這件事風險極大，必須謀劃周密，不能有半點差池。"
接下來，兩人開始制定詳細的行動計劃。
他們分析了朝中的政治格局，列出了可能支持和反對的人員名單，還仔細研究了晉陽宮的防務情況。
第二個加入密謀的是平秦王高歸彥。
高歸彥是高家的疏遠宗室，平時不太受重視，但他手中掌握著一支不可小覷的軍事力量。
更重要的是，高歸彥對高演的統治也有不滿，認為自己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為了拉攏高歸彥，高湛可謂煞費苦心。
他先是在一次宗室聚會上有意無意地提到了對時局的不滿，觀察高歸彥的反應。
發現高歸彥也有怨言后，高湛開始逐步深入，最終說服了他加入密謀集團。
有了這兩個核心人物的支持，高湛開始向更大范圍擴展自己的影響力。
他利用自己長廣王的身份，頻繁接觸各級軍官。
高湛很懂得人心，他從不直接談論政變，而是先從待遇、前程等現實問題入手，逐步摸清這些人的政治立場。
對于那些對現狀不滿的人，高湛會適時地透露一些政治風向，暗示可能會有大的變動。
對于那些忠心于高演的人，高湛則保持表面的和諧，不露半點口風。
最關鍵的是禁軍系統。晉陽宮的安全主要依靠禁軍保護，如果沒有他們的配合或至少是中立，任何政變都不可能成功。
高湛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來經營禁軍關系。
他經常以各種名義宴請禁軍將領，在觥籌交錯中套近乎、探口風。他還利用自己的財富，向一些關鍵人物送禮，建立私人關系。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高湛成功爭取到了禁軍中相當一部分人的支持。
這些人有的是被金錢收買，有的是對政治前景的考慮，還有的是出于對高湛個人魅力的欽佩。
到皇建二年秋天，高湛的密謀集團已經相當龐大。
除了核心的高元海、高歸彥外，還包括十幾個中級軍官和幾十個基層將領。
整個集團的人員構成相當復雜，有宗室成員，有漢族士大夫，也有胡族軍官。
為了保證行動的成功，高湛制定了極其詳細的計劃。
第一步是控制鄴城。
由高湛親自率領鄴城的軍隊，控制城內的關鍵據點，確保后方穩固。
第二步是進軍晉陽。
利用禁軍中的內應，從內部打開晉陽宮的大門，避免強攻造成的巨大傷亡。
第三步是控制高演和高百年。
如果高演愿意主動退位，那就讓他做個太上皇，安享晚年；如果他拒絕合作，那就只能采取更嚴厲的手段。
整個計劃看起來天衣無縫，幾乎考慮到了所有可能的情況。高湛對此相當自信，認為成功的概率在八成以上。
可是，就在準備最后實施計劃的時候，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高湛是個比較迷信的人，重大行動之前總要找人占卜一番。
這次也不例外，他秘密請來了一個在民間頗有名氣的巫師，想看看起兵的時機是否合適。
巫師經過一番神秘的儀式后，告訴高湛現在起兵"不利"，建議他再等一段時間。
在那個迷信盛行的時代，占卜結果往往能影響重大決策。
雖然高湛心急如焚，但還是決定聽從巫師的建議，推遲行動時間。
這個看似迷信的決定，卻陰差陽錯地改變了整個歷史的走向。
【三】意外事件引發的連鎖反應
就在高湛因為占卜結果而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意外徹底改變了北齊的政治格局。
皇建二年十月，隨著天氣轉涼，高演的病情稍有好轉。
長期臥床讓這個年輕的皇帝感到郁悶，他決定外出打獵散散心，順便鍛煉一下身體。
這次打獵本來是個普通的娛樂活動，高演帶了幾十個隨從，到晉陽城外的山林中狩獵。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高演的精神狀態也比較好，還射中了幾只野鹿。
可是，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當天下午，高演正騎馬追趕一只受傷的野豬，可能是地形復雜，也可能是馬匹受到什么驚嚇，總之馬突然失控，將高演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摔的后果極其嚴重。高演不僅摔斷了幾根肋骨，更要命的是造成了嚴重的內臟損傷。
本來就病弱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高演的生命很快就進入了危險期。
消息傳到晉陽宮后，整個朝廷都亂了套。太醫們輪番診治，各種藥物輪流使用，但高演的病情還是在急劇惡化。
更要命的是，這個意外事件引發了嚴重的政治危機。
高演雖然只有二十七歲，但他已經是個有經驗的政治家。
躺在病床上的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必須盡快安排后事，特別是皇位繼承問題。
按照正常的制度安排，皇位應該傳給太子高百年。
高百年是高演的長子，從血統上說是最合法的繼承人。但問題是，高百年只有六歲，根本沒有能力掌控復雜的政治局面。
更要命的是，高湛手握重兵，而且對高演懷有深深的怨恨。
如果高百年繼位，高湛會作何反應？他會甘心做一個六歲皇帝的臣子嗎？
高演想起了自己當年推翻侄子高殷的情形。
那時高殷也是年幼繼位，結果輕易地被自己廢黜。現在歷史會不會重演？高湛會不會也學自己的樣子，廢掉高百年自立為帝？
這種可能性讓高演感到深深的恐懼。他開始日夜思考對策，但每一種方案都有致命的缺陷。
強行讓高百年繼位，幾乎等于把兒子推向虎口。
高湛的實力擺在那里，六歲的高百年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改立其他人為繼承人也不現實。高家的其他宗室要么年幼，要么能力不足，都不足以制衡高湛。
最讓高演痛苦的是，他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決定埋下了今天的禍根。如果當年履行對高湛的承諾，立他為皇太弟，現在就不會有這樣的困擾。可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經過痛苦的思考，高演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主動傳位給高湛。
這個決定看起來很突然，實際上卻體現了高演深層的政治智慧。
首先，這樣做能夠保全高百年的性命。
以高湛的實力和野心，高演死后他必然會爭奪皇位。
與其讓他通過血腥政變奪取，還不如主動傳給他，這樣既能避免宮廷血案，又能為高百年爭取一線生機。
其次，主動禪讓能夠維護高家的整體利益。
如果發生宗室相殘的慘劇，不僅會削弱高家的實力，還會給外人可乘之機。主動傳位雖然對高百年不利，但對高家整體來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最后，這樣做還能為高演自己留下一個相對體面的結局。
與其在政變中被廢黜甚至被殺，還不如主動禪讓，至少能保持一個明君的形象。
當然，這個決定對高演來說是極其痛苦的。
作為一個父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失去本來屬于他的皇位，這種痛苦是難以言喻的。
但作為一個政治家，高演明白這可能是最理智的選擇。
【四】關鍵時刻的戲劇性轉折
皇建二年十一月，晉陽宮內的政治氣氛變得異常緊張而詭異。
高演的病情繼續惡化，御醫們已經開始暗示準備后事。
宮中的宦官、宮女們開始小心翼翼地議論著可能發生的變化，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和困惑。
朝中大臣們更是人心惶惶，他們敏銳地感覺到一場重大的政治變動即將到來，但又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么。
與此同時，在鄴城的高湛也在進行著最后的準備工作。
他的密謀集團已經進入了全面戒備狀態，所有參與者都在等待最終的行動命令。武器已經分發，人員已經就位，連進攻路線都已經反復演練過多次。
高湛的心情格外復雜。
一方面，多年的積怨和三個月的精心準備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諸行動；另一方面，巫師的占卜結果又讓他心存疑慮。
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在最關鍵的時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這種微妙的平衡即將被打破的時候，高演在病床上做出了一個改變歷史走向的重大決定。
病重的皇帝讓人取來紙筆，開始親手寫一份極其重要的文件。
這份文件的內容連最親近的大臣都不知道，只有高演自己和幾個最貼身的宦官知曉。
高演寫得很慢很慢，每寫一個字都要停頓良久，仿佛每個字都承載著千鈞重量，關系著整個王朝的命運。
文件寫完后，高演將它慎重地交給了最信任的宦官，并下達了一個秘密指令：立即派快馬將這份文件送到鄴城，親手交給長廣王高湛，不得有任何延誤。
這個神秘的安排在宮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雖然沒有人知道文件的具體內容，但每個人都意識到這絕不是一般的政務文書。
太監們開始竊竊私語，猜測著可能發生的變化；大臣們也在私下里交換著各種小道消息，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真相。
與此同時，鄴城的高湛正在進行著最后的動員。
他召集了所有核心密謀者，準備在第二天夜里發動突然襲擊。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參與的軍官們也都接到了具體的行動指令，整個計劃即將進入實施階段。
可是，就在高湛準備下達最后行動命令的當天傍晚，那匹來自晉陽的快馬疾馳而至，徹底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當高湛從那個氣喘吁吁的太監手中接過那份燙金圣旨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整個書房里鴉雀無聲，高元海、高歸彥等密謀者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高湛更是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反復看了三遍圣旨的內容，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然后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