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還是大哥懂事，知道心疼我們?！蔽迥陙恚颐吭录幕匕饲?，父母卻逢人就夸那個不回家的哥哥。
我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直到那個因工作忙碌而忘記轉(zhuǎn)賬的清晨，推開家門，看到哥嫂一家鳩占鵲巢的景象。
媽媽輕描淡寫地說：“你回來了？正好，把你房間讓給你侄子住?！?/strong>
那一刻我才明白，真相，只在停止付出的瞬間，才會露出它最猙獰的面目。
我叫林薇，今年二十八歲。在深圳這座不相信眼淚的城市里，我赤手空拳地打拼了整整五年。
從一個月薪三千的實(shí)習(xí)生，到如今月入一萬五的部門主管，鬼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
我住過八人間的上下鋪，吃過一整個月的泡面，加過無數(shù)個凌晨三點(diǎn)的班。同事們都說我像個上了發(fā)條的機(jī)器人，不知疲倦。
她們不知道，我不敢停下，因?yàn)槲业纳砗螅諢o一人。
每個月的一號，是我最固定的“儀式”。無論多忙，我都會雷打不動地，給遠(yuǎn)在老家的父母，轉(zhuǎn)去八千塊錢。
這筆錢，占據(jù)了我工資的一大半。轉(zhuǎn)完賬，看著卡里剩下的余額，我才能稍微松一口氣，然后繼續(xù)投入到下一輪的戰(zhàn)斗中。
我自己呢？我租住在龍蛇混雜的城中村，房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身上的衣服，大多是在網(wǎng)上淘來的打折款，沒有一件超過兩百塊。我舍不得打車，舍不得喝一杯超過二十塊的奶茶，舍不得給自己買一支心儀已久的口紅。
我把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咽進(jìn)了肚子里。因?yàn)槲抑?，我是父母唯一的“出息”?/p>
我的童年，是在“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這句話中度過的。我們家是典型的農(nóng)村家庭，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大哥林峰，從小就是家里的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有好吃的，先緊著他；有新衣服，先給他買。而我，永遠(yuǎn)是那個被忽略、被要求懂事的角色。
我拼了命地讀書，是全村唯一一個考上重點(diǎn)大學(xué)的孩子。我以為，這張錄取通知書，能改變我在家里的地位?？涩F(xiàn)實(shí)，給了我狠狠一耳光。
爸媽拒絕為我支付大學(xué)學(xué)費(fèi)。他們的理由是：“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遲早要嫁人的。家里的錢，得留著給你哥娶媳婦蓋房子?！?/p>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涼了。
最終，我是靠著助學(xué)貸款和在餐館里端盤子洗碗，才讀完了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家最遠(yuǎn)的深圳。我發(fā)誓，一定要混出個名堂，一定要讓他們看看，女兒，不比兒子差。
這五年來，我用每月八千塊的“孝心”，努力地證明著自己，也卑微地討好著他們。
今年春節(jié)，我難得請了幾天假回家。一進(jìn)門，我就愣住了。原本破舊的老屋，被裝修得煥然一新。地板鋪上了光亮的瓷磚，墻壁刷得雪白，客廳里還換上了一套嶄新的皮質(zhì)沙發(fā)和一臺超大的液晶電視。
“爸，媽，家里……怎么變化這么大？”我驚訝地問。
母親正在廚房里忙活，她頭也沒回地說：“你哥出的錢，重新裝修了一下?！?/p>
父親則坐在新沙發(fā)上，悠閑地喝著茶，含糊其辭地說：“你哥也出了一部分，說讓我們住得舒服點(diǎn)?！?/p>
我看著這煥然一新的家，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大哥林峰畢業(yè)后就在縣城一家效益不好的國企里上班，一個月工資也就兩三千塊，大嫂又不工作，他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他哪里來的錢裝修房子？
但我沒有多問。我只是默默地走進(jìn)我那間依然狹小、堆滿雜物的房間，看著窗外，心里一陣酸楚。
我以為，我的付出，終于讓這個家變得更好了。我以為，我的孝順，他們是看在眼里的。
春節(jié)過后的一個月，是父親的六十大壽。我特意請了假，提前一個星期就趕了回去。
我花了一個月的工資，在金店里給父親打了一條沉甸甸的金項鏈，又給母親買了一對金耳環(huán)。
壽宴設(shè)在縣城里最好的酒店，擺了十幾桌，來的都是親戚朋友。
宴會上，大哥林峰和大嫂許麗娟，成了全場的焦點(diǎn)。大哥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大嫂燙著時髦的卷發(fā)，兩個孩子也打扮得像金童玉女。他們一家四口，穿梭在酒席間，和親戚們談笑風(fēng)生，好不風(fēng)光。
而我，這個常年在外、風(fēng)塵仆仆的女兒，反而像個局外人。
酒過三巡，親戚們開始輪番地夸贊大哥。
“老林啊，你可真有福氣！養(yǎng)了峰這么一個好兒子！又出息，又孝順！”三叔公端著酒杯，滿臉紅光。
“就是??！你看峰兒多懂事，把家里照顧得這么好，還給你們買了按摩椅！”二姨媽指著客廳里那個嶄新的按摩椅，一臉羨慕。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那個價值不過兩千塊的按摩椅，被擺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而我花了一萬多買的金項鏈，只被父親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收進(jìn)了抽屜里。
母親更是滿臉驕傲，她拉著大哥的手，對眾人說：“是啊，我們家峰兒，就是最懂事的！別看他工作忙，可心里時時刻刻都惦記著我們。隔三差五就打電話回來問候，上次還說要帶我們?nèi)ケ本┞糜文?！?/p>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媽，我每個月給你們打的八千塊錢，也夠你們出去旅游好幾次了。”
我的話，讓熱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母親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她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你是個女孩子，還沒嫁人，給我們點(diǎn)錢也是應(yīng)該的。兒子嘛，有那份心意就行了?！?/p>
一句話，就把我五年的付出，定義成了“理所當(dāng)然”。
大哥林峰在一旁，故作謙虛地打著圓場：“哎呀，媽，你別這么說。小薇在外面也不容易。小薇啊，你也別太在意錢的事，都是一家人，孝心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他嘴上說著“孝心”，眼睛里卻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和得意。
大嫂許麗娟更是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就是說啊。咱們小姑子還沒結(jié)婚呢，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不像我們，拖家?guī)Э诘?，什么都得精打?xì)算?！?/p>
她的話，引來一片附和聲。
我坐在那里，看著他們一家人一唱一和的“凡爾賽”，看著父母那理直氣壯的偏心，看著親戚們那或同情或看熱鬧的眼神，只覺得無比的委屈和諷刺。
我默默地端起酒杯，將杯中苦澀的白酒，一飲而盡。
壽宴過后，我回到了深圳。生活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忙碌，但我心里，卻始終有個疙瘩。
一次偶然的機(jī)會，我在翻看許久未看的家族微信群時，看到大哥林峰發(fā)了一個紅包。
我點(diǎn)開一看，父親和母親幾乎是秒搶，然后就是一連串的“謝謝兒子”、“兒子真孝順”的表情包。
我有些好奇，點(diǎn)開了那個紅包的領(lǐng)取詳情。金額是88元。
我繼續(xù)往上翻看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大哥發(fā)紅包的頻率很高，幾乎每周都會發(fā)一兩次。
金額都不大，有時候是88元，有時候是66元。但每一次，父母都會在群里大張旗鼓地感謝一番，營造出一種“兒子經(jīng)常給錢、非常孝順”的假象。
而我，那每月八千塊的轉(zhuǎn)賬，卻像石沉大海，從未在群里被提及過。
那天深夜，我加完班回到家，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喂，爸，睡了嗎？”
“還沒呢，看電視。有事?。俊备赣H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
我試探性地問道：“爸，這個月一號我給你們轉(zhuǎn)的錢，收到了嗎？”
“收到了收到了?！备赣H的語氣很敷衍，“跟你說多少次了，你在外面花銷也大，別給家里轉(zhuǎn)那么多了?！?/p>
“爸，我……”我還想說些什么，比如那些錢夠不夠花，身體怎么樣。
可他卻直接打斷我：“行了行了，沒什么事就掛了啊，別耽誤我看電視?！?/p>
電話被“啪”的一聲掛斷。我握著手機(jī)，聽著里面?zhèn)鱽淼拿σ?，心里一片冰涼?/p>
過了一周，我還是不甘心。我又給母親打了電話。這一次，我換了一種方式。
“媽，我最近看了個新聞，說老家的房價好像要漲。我想著，要不，我出錢在咱們縣城買套新房子吧，寫你們的名字，讓你們住得舒服點(diǎn)。”
我以為母親會很高興。
可電話那頭，母親卻立刻拒絕了：“不用不用！你別亂花錢！你哥他……他已經(jīng)在看房了！”
“我哥？他哪來的錢買房？”我脫口而出。
“你……你別管他哪來的錢！”母親的語氣有些慌亂，“他說了，以后我們老了，就跟他一起住，方便照顧?！?/p>
我心里一個咯噔，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出來。我追問道：“媽，你跟我說實(shí)話，是不是……你們準(zhǔn)備用我這些年給你們的錢，去給大哥買房？”
我這五年，每月八千，一年就是九萬六，五年下來，將近五十萬。這筆錢，在我們的縣城，足夠付一套大房子的首付了。
電話那頭，母親沉默了。
她的沉默，就是默認(rèn)。
一股怒火，瞬間從我的心底直沖腦門！我再也無法忍受，對著電話吼道：“憑什么？！那是我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憑什么要拿去給他買房子？！”
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母親說話。
電話那頭，母親也愣住了。隨即，她用一種比我更冰冷、更理直氣壯的語氣，冷冷地說道：
“憑什么？就憑他是你哥，是咱家的根！你一個女孩子，以后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這些錢，不給你哥，難道給你這個外人嗎？這才是正道！”
“啪！”
我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外人”……“正道”……
母親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將我心里最后那點(diǎn)對親情的幻想，捅得血肉模糊。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也就是在那個絕望的夜晚，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要暫停轉(zhuǎn)賬。
我要看一看，當(dāng)我這個“提款機(jī)”停止工作時，他們，到底會是一副什么樣的嘴臉。
做出暫停轉(zhuǎn)賬的決定后，我的心里，其實(shí)是忐忑的。
我既期待著他們能主動打來電話，關(guān)心我一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難”，又害怕他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月的錢怎么還沒打”。
第一個月的一號，我破天荒地沒有登錄手機(jī)銀行。我的心一整天都懸著，手機(jī)但凡響一下，我都會嚇一跳。
可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我的手機(jī)，始終安安靜靜。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信息。仿佛那每月八奇的匯款，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下沉。
第二個月，依然如此。我終于忍不住，在一個周末的下午，主動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是母親接的。
“喂，媽，最近身體怎么樣？家里都還好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平常一樣。
“挺好的，都挺好的。你爸天天去公園下棋，我跟你張阿姨她們跳廣場舞，不缺吃不缺穿的，你不用惦念?！蹦赣H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哦……那就好?！蔽要q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媽，你們……不缺錢花吧？”
“不缺不缺?！蹦赣H立刻回答道，“你哥隔三差五就給我們零花錢，夠用了。你在外面，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p>
又是大哥。永遠(yuǎn)都是大哥。
我默默地掛了電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失落？是委屈？還是……麻木？
第三個月，我?guī)缀跻呀?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我開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瘋狂的加班來麻痹自己。
直到那天深夜，我習(xí)慣性地刷著朋友圈，一條新的動態(tài)，像一根針，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是大哥林峰發(fā)的。九張圖，定位在馬爾代夫。碧海藍(lán)天，豪華的水上別墅，豐盛的海鮮大餐，還有他和嫂子穿著情侶沙灘褲的自拍……每一張照片，都炫目得讓人睜不開眼。
配文是：“辛苦了大半年，總算可以放松一下了。感謝爸媽的大力支持！老婆孩子玩得很開心！”
感謝爸媽的支持？
我點(diǎn)開評論區(qū)，底下全是親戚們的點(diǎn)贊和羨慕。
“峰兒真有本事！都去國外旅游了！”
“還是你們會享福??！什么時候也帶上我們?nèi)ヒ娮R見識？”
我看著那些照片，看著那些評論，只覺得一陣反胃。我這兩個月，為了省錢，晚飯都只敢吃公司食堂的免費(fèi)加班餐。而他們，卻拿著本該屬于我的錢，在遙遠(yuǎn)的國度，享受著陽光和沙灘！
我把手機(jī)扔到一邊，把頭埋在被子里，第一次對自己這五年來的堅持，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最好的閨蜜。
閨蜜聽完，沉默了很久，然后對我說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薇薇，你有沒有想過，你每個月打回去的八千塊錢，可能……根本就沒用在叔叔阿姨的身上？”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你爸媽只是一個‘中轉(zhuǎn)站’？你的錢一到賬，就被他們轉(zhuǎn)手給了你哥？”
閨蜜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混沌的思緒。
我突然想起，春節(jié)回家時，父親說裝修房子，“你哥也出了一部分”。那言辭間的含糊和閃躲，此刻想來，是多么的可疑。
我突然想起，每次我問父母錢夠不夠花，他們都說“夠了，你哥給了”。他們從未具體說過，大哥給了多少，又是在什么時候給的。
一個可怕的、但又無比合理的猜測，在我心頭浮現(xiàn)。
我必須查清楚！
我立刻給我一個在老家銀行工作的表妹打了電話。我拜托她，幫我查一下，我父母那個銀行賬戶，最近半年的資金流向。為了不讓她為難，我把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信息都發(fā)了過去，以“家庭內(nèi)部財產(chǎn)核對”的名義，通過合法的途徑申請查詢。
等待結(jié)果的那幾天，我備受煎熬。我失眠，焦慮，工作頻頻出錯。
我害怕那個猜測是真的，又期待它不是真的。
時間，來到了第六個月。
因?yàn)楣窘恿艘粋€非常緊急的大項目，我連續(xù)加班了半個多月，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焦頭爛額。我徹底忘記了轉(zhuǎn)賬這回事，也忘記了去追問表妹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直到那個周五的晚上，十一點(diǎn)多，我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手機(jī)就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歸屬地，顯示是我的老家。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喂？是薇薇嗎？”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焦急的聲音。
“媽？你怎么換號碼了？”
“別管我怎么換號碼了！”母親的語氣非常急躁，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我問你，這個月的錢，你怎么還沒打過來？都幾號了！”
這是半年來，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關(guān)心，而是質(zhì)問。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我靠在墻上，用一種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平靜的語氣，緩緩開口：“哦，忘了。最近公司項目忙，手頭有點(diǎn)緊，可能要緩幾天?！?/p>
“緩幾天？！”母親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變得尖利起來，“那怎么行！你哥一家正等著這筆錢搬家用呢！你趕緊想辦法，今晚必須把錢打過來！”
“我哥搬家？搬什么家？”我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信息。
“哎呀你別問那么多了！總之你趕緊打錢！”母親不耐煩地說完，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jī)，愣在原地。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緊緊地纏住了我的心臟。
我哥搬家，為什么要等我的錢？
我再也無法冷靜了。我立刻打開手機(jī)軟件，訂了當(dāng)晚最后一班飛往省城的紅眼航班，然后打車直奔機(jī)場。我要回家！我要親眼看一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凌晨四點(diǎn)，飛機(jī)落地。我沒有片刻停留，又馬不停蹄地轉(zhuǎn)乘最早一班開往老家縣城的大巴。
清晨六點(diǎn)半，天剛蒙蒙亮，我終于站在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門口。
我掏出鑰匙，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徹底驚呆了。
原本寬敞整潔的客廳里，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搬家紙箱和各種行李。大哥家的那臺舊電視，我侄子的玩具車，嫂子的梳妝臺……他們一家四口所有的家當(dāng)，都雜亂無章地堆放在這里，把整個房子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而我的房間，房門大開。我那兩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侄子侄女，正穿著鞋，在我那張干凈的床上，瘋狂地蹦跳著。我書架上的書，我珍藏多年的紀(jì)念品，被他們?nèi)恿艘坏?，有的甚至被踩得變了形?/p>
廚房里，傳來了母親的聲音。她正哼著小曲，笑瞇瞇地為大哥一家張羅著豐盛的早餐。
她看到我，只是略微驚訝了一下，隨即用一種輕描淡寫的、仿佛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語氣，對我說道：
“喲，你回來了？正好，你哥他們家那邊的房子還在裝修，估計還要兩個月。這段時間，他們就先住咱們這兒。你那間房，就先讓給你侄子侄女住幾天。你反正也不?；貋恚驮诳蛷d打個地鋪吧?！?/p>
客廳的垃圾桶里，半敞著蓋子。一張被揉成一團(tuán)的銀行對賬單，從里面露出了一個角。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撿起了那張紙。
我展開它，上面的數(shù)字，像一把把尖刀，瞬間將我凌遲。
那是我父親的銀行賬戶對賬單。上面清清楚楚地顯示著：
每月一號，賬戶都會收到一筆來自“林薇”的八千元轉(zhuǎn)賬。
而每月二號，或者三號，這個賬戶，又會雷打不動地，向另一個名叫“林峰”的賬戶，轉(zhuǎn)去六千元。
整整五年。
四十八萬元。
近三十六萬元，都悄無聲聲地，流進(jìn)了我大哥的口袋。
原來，我的父母，只是一個“搬運(yùn)工”。他們心安理得地，把我每個月用血汗換來的錢，扣下兩千作為自己的“零花”，然后把剩下的，全都變成了大哥的“孝心”。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對賬單，感覺它有千斤重。我渾身都在發(fā)抖，不是因?yàn)槔?，而是因?yàn)槟巧钊牍撬璧膽嵟捅瘺觥?/p>
“媽?！?/p>
我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我自己的。
母親轉(zhuǎn)過身，看到我手里拿著的對賬單，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
“你看那玩意兒干嘛？一張廢紙而已?！彼f著，就要伸手來拿。
我后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我舉起那張紙，一字一頓地問她：“你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客廳里所有的人都聽見。
正在餐桌旁吃油條的大哥和嫂子，動作都停了下來。父親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臉色有些不自然。
母親的臉色變了，她有些惱羞成怒：“解釋什么？有什么好解釋的？不就是你哥手頭緊，我們幫襯他一下嘛！”
“幫襯？拿著我的錢，去幫襯他？！”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猛地拔高，“這五年來，三十六萬！你們心安理得地把我當(dāng)成提款機(jī)，把我的血汗錢，變成他的‘孝心’，去給他買房，給他裝修，供他一家人吃喝玩樂！你們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喊什么喊！”父親突然一聲怒喝，他走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罵道，“翅膀硬了是吧？敢跟你媽這么說話！養(yǎng)你這么大，供你讀書，現(xiàn)在讓你幫幫你哥怎么了？你還有沒有良心！”
“供我讀書？”我被他氣笑了，“我的大學(xué)是靠助學(xué)貸款和自己端盤子讀完的，你們出過一分錢嗎？！我工作五年，給家里打了將近五十萬，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在我身上，花過五萬塊錢嗎？！”
“你……”父親被我噎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動手打我。
“反了你了！”父親氣得渾身發(fā)抖，“我告訴你，只要我們還活著一天，你就得聽我們的！讓你幫襯你哥，是你的福分！”
大哥林峰在一旁，假惺惺地走過來，拉住父親：“爸，你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嘛。小薇也是一時想不開?！?/p>
他嘴上勸著架，眼神里，卻充滿了幸災(zāi)樂禍的冷漠。
大嫂許麗娟更是抱著胳膊，在一旁冷笑：“喲，現(xiàn)在知道心疼錢了？當(dāng)初寄錢的時候不是很爽快嗎？有本事你別寄啊。花了就花了，怎么著，還想讓我們還給你不成？”
就在這時，村里的一些親戚鄰居，聽到我們家的吵鬧聲，也紛紛圍了過來，在門口探頭探腦。
他們一聽事情的來龍去脈，非但沒有一個人為我說話，反而全都站在了我父母這邊。
“薇薇啊，你這就有點(diǎn)不懂事了。女兒幫襯哥哥，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就是啊，你哥家里兩個孩子，負(fù)擔(dān)多重啊。你一個小姑娘，沒結(jié)婚沒孩子的，多出點(diǎn)力也是應(yīng)該的?！?/strong>
“一家人，計較那么多干嘛？傷感情。”
這些所謂的“倫理綱常”，像一張張無形的網(wǎng)，要把我死死地困住。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人群后面?zhèn)髁诉^來。
“天經(jīng)地義？什么狗屁的天經(jīng)地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