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顧總，這位是我們部門業績墊底的林語塵，昨天剛犯了錯，我正準備讓他寫檢查。”
趙澤偉滿臉堆笑，彎著腰正準備把這位剛上任的集團大領導引向別處。
然而，那位氣場強大的新老總卻停下了腳步，目光越過趙澤偉的肩膀，死死盯著角落里那個不起眼的男人。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看林語塵怎么倒霉。
下一秒，令人驚掉下巴的一幕發生了。
老總推開了擋在前面的趙澤偉，大步走到林語塵面前，做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動作。
01
那是十二月里最冷的一個晚上。
北方的冬天，風像是要把人的骨頭縫都吹透。
林語塵走出寫字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路燈昏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今年三十六歲，是一個在大城市里浮沉的普通職員。
沒有顯赫的背景，沒有圓滑的口才，只有一顆在這個年紀略顯沉重的心。
為了在這個項目組里保住位置，他已經連續加了一個星期的班。
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那是胃在抗議。
他裹緊了身上那件穿了三年的羽絨服，想去路口的便利店買個飯團對付一口。
走到拐角處，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兩座大廈中間的避風角落里，縮著一個人。
那是個老頭，頭發花白且凌亂，身上那件夾克薄得像張紙。
老人低著頭，渾身止不住地發抖，臉色慘白得嚇人。
林語塵原本已經走過去了，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人到中年，見不得這種場面。
他想起了自己在老家的父親，也是這樣佝僂著背。
一種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頭。
他停下腳步，折返了回來。
他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轉身走進了旁邊那家還亮著燈的小面館。
“老板，來一碗大份的紅燒牛肉面，要熱乎的，多加點湯。”
“好嘞，打包還是帶走？”
“打包，再加兩個茶葉蛋。”
付錢的時候，林語塵看了一眼微信余額，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這一碗面三十五塊錢，是他明天的午飯錢。
但他沒猶豫，提著滾燙的面盒走了出來。
他又去便利店買了一瓶熱牛奶和兩個軟面包。
林語塵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子。
寒風呼嘯，他的聲音盡量放得很輕。
“大爺，別在那兒縮著了，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吧。”
老人有些遲鈍地抬起頭。
那是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眼神里原本充滿了戒備，但在看到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時，瞬間融化了。
老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手凍得僵硬，連筷子都有些拿不住。
林語塵耐心地幫他打開蓋子，把筷子掰開遞到他手里。
“慢點吃，這還有熱牛奶，別燙著。”
牛肉面的香氣在冰冷的夜色里彌漫開來。
老人也不客氣，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面條，湯汁濺在胡茬上也顧不得擦。
看著老人狼吞虎咽的樣子，林語塵心里五味雜陳。
這就是生活，誰也不知道明天會遭遇什么。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笑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哎喲，大家快看，這是誰啊？”
林語塵心里咯噔一下，這聲音太熟悉了。
他回過頭，看見幾個人正從旁邊的KTV走出來。
為首的正是他的部門主管，趙澤偉。
趙澤偉滿臉通紅，顯然是喝了不少酒，懷里還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身后跟著幾個平時愛拍馬屁的男同事。
趙澤偉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林語塵。
“這不是咱們組的林大善人嗎？”
趙澤偉的聲音很大，引得路過的幾個行人都側目觀看。
“我說你這個月業績達標了嗎？還有閑心在這兒裝好人？”
旁邊的同事王強也跟著起哄：“趙哥，人家林哥這是在積累福報呢，指望神仙保佑業績翻身。”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趙澤偉一腳踢飛了腳邊的一顆石子，石子正好崩在老人的腿上。
老人嚇得哆嗦了一下，手里的面湯灑出來一些。
林語塵猛地站起身，擋在老人面前。
“趙主管，下班時間，這是我的私事。”
他的語氣不卑不亢，雖然心里對這個頂頭上司有些忌憚，但此刻更多的是憤怒。
趙澤偉冷哼了一聲，眼神里充滿了輕蔑。
“私事？你知不知道這年頭騙子比你有錢？”
“你看看這老頭，指不定這會兒正心里罵你傻呢。”
“自己混得人模狗樣，連個中層都爬不上去，還有臉同情別人？”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林語塵的心窩上。
這是中年男人最痛的軟肋——無能。
林語塵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了肉里。
但他不能發作。
為了房貸，為了孩子的學費，為了那份微薄的薪水。
他只能忍。
“趙主管，你們玩好，我先走了。”
林語塵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
他轉身看向老人，確認老人沒被剛才的動靜嚇壞。
老人已經停止了進食，那雙渾濁的眼睛此時卻異常明亮。
他在看林語塵，也在看趙澤偉。
那眼神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不像是一個落魄乞丐該有的眼神。
但林語塵沒有多想。
他從兜里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十塊錢現金，塞到老人手里。
“大爺，拿著這錢，找個暖和的地方過夜，別凍壞了。”
說完，他沒再理會身后的嘲笑聲，大步走進了寒風中。
背后傳來趙澤偉肆無忌憚的喊聲：
“裝什么清高！明天新老總來了，我看你這種廢物還能在公司待幾天！”
風更大了，吹得林語塵的眼眶有些發酸。
但他沒有回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那個被趙澤偉視如草芥的老人，緩緩站了起來。
老人擦了擦嘴角的湯汁，目光一直追隨著林語塵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
隨后，老人拿出一部與之身份極不相符的黑色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明天早上的行程照舊，不用派車來接我了。”
聲音低沉有力，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虛弱。
夜，更深了。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悄然轉動。
02
第二天清晨，整座城市蘇醒在一種莫名的焦躁中。
林語塵是被鬧鐘驚醒的，昨晚那一肚子氣讓他幾乎一夜沒睡好。
看著鏡子里略顯憔悴的面容，他用冷水潑了潑臉。
即使生活一地雞毛，還得強打精神去面對。
這就是中年人的必修課。
到了公司，氣氛明顯不對勁。
前臺小姑娘換上了最正式的制服，連平日里雜亂的茶水間都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林語塵剛坐到工位上，旁邊的同事小李就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
“語塵哥，你聽說了嗎？今天總部空降的那位‘顧總’就要到了。”
林語塵打開電腦，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聽說了，動靜挺大。”
“何止是大啊，簡直是地震。”
小李神神秘秘地比劃著：“聽說這位顧總是個狠角色，專治各種不服，這次來咱們分公司就是要大清洗的。”
“好多混日子的管理層都慌了，連夜補報表呢。”
林語塵苦笑了一下。
大清洗也好，整頓也罷，對于他這種只會埋頭干活的老實人來說，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反正功勞輪不到他，黑鍋也背習慣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趙澤偉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還沒散盡的宿醉浮腫，但眼神卻異常亢奮。
“都停一下手里的活！開晨會！”
所有人立刻起立，拿著筆記本圍了過去。
趙澤偉清了清嗓子，目光像雷達一樣掃視全場，最后定格在林語塵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弧度。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用我多說了吧？”
“顧總馬上就到，這是咱們部門生死存亡的時刻。”
“大家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誰要是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別怪我不講情面！”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直接指向林語塵。
“尤其是有些人，別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作風帶到公司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林語塵。
趙澤偉顯然沒打算放過他，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道：
“昨晚大家都看見了吧？有些人自己工作一塌糊涂，還有臉去路邊裝大善人。”
“咱們公司是講狼性的地方，不是慈善機構。”
“這種爛好人思維，根本不配在銷售部待著！”
“林語塵，我警告你，待會兒顧總來了，你給我站到最后面去，別在那礙眼。”
辦公室里響起了幾聲壓抑的低笑。
那些平時巴結趙澤偉的人，此刻都用一種看戲的眼神看著林語塵。
林語塵感到一陣屈辱，臉漲得通紅。
但他依然選擇了沉默。
在這個節骨眼上跟頂頭上司頂嘴，等于直接丟飯碗。
為了家庭，這一口氣，他必須咽下去。
“好了，都動起來！去樓下大廳列隊！”
趙澤偉大手一揮，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全公司上百號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寫字樓的一層大廳。
大廳里鋪著嶄新的紅地毯，鮮花簇擁。
總經理帶著幾個副總站在最前面，一臉緊張地整理著領帶。
趙澤偉擠到了第二排顯眼的位置，還不忘回頭狠狠瞪了林語塵一眼。
林語塵默默地退到了隊伍的最后面，站在一個不起眼的柱子旁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大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被放大，大家都在等待那位傳說中的“大人物”。
有人在竊竊私語，討論著這位顧總的來頭。
據說他是集團董事長的左膀右臂，一手締造了集團的海外版圖。
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平時只能在財經雜志上看到。
就在這時，門口的保安突然挺直了腰板。
“來了！來了！”
不知是誰低聲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瞬間噤聲，屏息凝神地看向旋轉門。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在門口，車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助理。
緊接著，一只蹭亮的皮鞋踏在了地面上。
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高級定制西裝，雖然頭發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鑠。
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得到。
總經理立馬堆起笑臉，帶著高管們迎了上去。
“顧總，歡迎歡迎！一路辛苦了！”
那位顧總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眼前這群滿臉堆笑的人。
那種眼神，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尋找什么。
趙澤偉拼命地踮起腳尖，想要在顧總面前露個臉。
他在心里早已打好了腹稿，想著待會兒握手的時候該怎么自我介紹。
只要能抱上這條大腿，以后在公司那就是平步青云。
顧總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廳。
他的步伐很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總經理一邊走一邊殷勤地介紹著公司的核心骨干。
趙澤偉整了整衣領，看準時機，從側面迎了上去。
“顧總好！我是業務一部的主管趙澤偉！”
趙澤偉的聲音洪亮，臉上掛著那副標志性的諂媚笑容。
然而，顧總仿佛沒有聽見一樣，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趙澤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尷尬。
無比的尷尬。
周圍的同事都在用余光偷瞄這一幕，有人心里已經在幸災樂禍。
但顧總并沒有停下腳步，他推開了擋在前面的幾個人。
他的目光穿過了人群，穿過了層層疊疊的西裝革履。
最終，鎖定在了大廳最里面的角落。
在那里，林語塵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顧總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一絲光亮。
那原本嚴肅冷峻的面容，竟然瞬間柔和了下來。
他加快了腳步，徑直朝那個角落走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總經理愣住了，趙澤偉愣住了，全公司的員工都愣住了。
大家順著顧總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了那個平時最不起眼的林語塵。
“這……顧總是要去哪？”
“那是林語塵？顧總認識他？”
竊竊私語聲還沒來得及蔓延，顧總已經走到了林語塵面前。
林語塵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異樣，下意識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林語塵渾身一震。
這張臉……雖然刮了胡子，整理了頭發，換了衣服。
但這雙眼睛，這種感覺，怎么這么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