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有云:“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世人皆畏懼死亡,視黃泉路為畏途,但在湘西十萬大山深處的“無妄寨”,死亡卻被視為一場盛大的狂歡。
這里的老人一旦年過花甲,便不再貪生,反而日夜期盼著一場名為“登天宴”的儀式,渴望成為那個“不愿醒”的天人。
當那個游方的高僧路過此地,看著滿臉癡笑的村民,只冷冷說了一句:“他們不是成仙了,是沉迷在凡人根本想不到的東西里,回不來了。”
究竟是什么東西,能讓肉體凡胎甘愿拋妻棄子,甚至視腐爛為新生?
隨著調查員林峰的腳步,這層詭異的面紗即將被狠狠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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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峰趕到無妄寨的時候,天色剛擦黑,山里的霧氣像化不開的濃愁,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頭。
他是為了那個“活死人”的傳聞來的,據說這寨子里的人,死的時候都笑著,且尸身不僵,面色紅潤如生。
剛進村口,一陣喜慶的嗩吶聲就鉆進了耳朵,不是那種凄凄慘慘的哀樂,而是嫁娶才用的《百鳥朝鳳》。
林峰皺了皺眉,拉住旁邊一個正端著大碗吃席的漢子問道:“老鄉,這是誰家辦喜事?”
那漢子滿嘴流油,怪異地看了林峰一眼,含糊不清地說道:“喜事?算是吧,這是老李家的阿公‘登天’了。”
登天?
在林峰的認知里,這就是去世的諱稱,可哪有人家死人吹喜樂、擺紅席的?
他順著人群往里擠,只見靈堂正中央并未擺放黑漆棺材,而是放著一張太師椅。
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身穿壽衣的老者。
那老者閉著眼,嘴角卻不可思議地高高揚起,勾勒出一個極為夸張且詭異的笑容,仿佛正沉浸在某種巨大的極樂之中。
更讓林峰頭皮發麻的是,這老者的雙手并未下垂,而是保持著一種“捧碗”的姿勢,仿佛手里端著什么看不見的珍饈美味。
“李大爺走得安詳啊,看這表情,肯定是吃上天上的仙宴了。”
旁邊一個裹著小腳的老太太羨慕地說道,眼神里竟流露出幾分貪婪。
林峰湊近了些,想看清那尸體的細節,職業的敏感讓他覺得這笑容背后透著股邪性。
就在他距離尸體不到半米時,那老者的喉嚨里突然發出“咕嚕”一聲響。
緊接著,一縷極細的白煙從尸體的口鼻中緩緩溢出,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異香。
這香味不是檀香,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種類似于爛熟的水果混合著某種草藥的味道,聞一口便讓人有些頭重腳輕。
“天人吐息!天人吐息了!”
周圍的村民突然沸騰起來,紛紛跪倒在地,拼命地吸著那縷白煙,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林峰強忍著那股眩暈感,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卻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回頭一看,是一個身披袈裟、面容枯瘦的僧人。
那僧人手里并沒有拿念珠,而是握著一根黑漆漆的木杖,木杖頂端雕刻著一個似笑非笑的鬼臉。
“施主,這‘天香’可是凡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報,你怎么反倒避之不及?”
僧人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粗糙的砂紙在摩擦。
林峰定定神,指著那詭異的尸體問道:“大師,這人明明已經斷氣,為何會有這種反應?而且這香味……”
僧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竟與太師椅上的死者有幾分神似。
“因為他沒死,他只是醒了,去了一個只有快樂、沒有痛苦的地方。”
“在這個寨子里,死亡不是終結,而是‘醒來’的開始。”
林峰還要再問,那僧人卻搖了搖頭,轉身隱入了濃霧之中,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若想知道真相,今晚子時,去后山的‘極樂堂’看看,不過,小心別被‘天人’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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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夜深了,無妄寨的燈火逐漸熄滅,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撕扯著寂靜的夜幕。
林峰躺在借宿的老鄉家硬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白天那具尸體的笑容,就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腦海里,怎么揮都揮不去。
他拿出筆記本,整理著白天收集到的零碎信息。
這個寨子地處偏遠,幾乎與世隔絕,村民們生病極少去醫院,全靠寨子里的“土方”。
而這里最核心的信仰,就是那個所謂的“天人道”。
據說,只要虔誠供奉“天尊”,到了六十歲,就能通過一場儀式,擺脫肉體的痛苦,靈魂飛升到“天界”享受極樂。
那些死去的“天人”,肉身會被供奉在家里三天,接受子孫的膜拜,然后才送往后山的“極樂堂”安葬。
但最讓林峰覺得不合常理的是,這里的村民對親人的離世沒有任何悲傷,只有羨慕和嫉妒。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迷信,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林峰合上筆記本,看了一眼手表,時針剛指過十一點。
子時已到。
他穿上沖鋒衣,拿上手電筒,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山里的夜路很難走,到處是橫生的樹根和濕滑的青苔。
林峰憑借著白天大概記憶的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后山摸去。
霧氣比白天更濃了,手電筒的光柱打出去,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兩米的地方。
走著走著,空氣中再次飄來了白天聞到的那股異香。
那味道甜膩、腐朽,卻又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
林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醫用口罩戴上,雖然不能完全隔絕氣味,但多少能起點心理安慰作用。
前方隱隱綽綽出現了一座建筑的輪廓。
那是一座半嵌入山體的廟宇,黑瓦紅墻,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猙獰。
廟門上方掛著一塊牌匾,字跡斑駁,依稀能辨認出“極樂堂”三個大字。
大門緊閉,但門縫里卻透出一絲幽幽的綠光。
林峰關掉手電筒,貓著腰潛伏到窗戶底下,輕輕用手指捅破了窗戶紙。
只看了一眼,林峰的冷汗就瞬間濕透了后背。
大殿內,并沒有供奉神佛塑像,而是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在大殿正中央,挖了一個巨大的池子,池子里翻滾著綠色的液體,那股異香正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
而在池子周圍,圍坐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他們有男有女,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滿臉爛瘡,看起來都是重病纏身或者是身體殘缺之人。
但此刻,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那種詭異的狂喜笑容。
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正拿著一個長勺,從池子里舀出綠色的液體,一勺一勺地喂給那些老人。
“喝吧,喝了這碗‘忘憂湯’,痛也沒了,苦也沒了。”
“喝了它,你們就能看見天女散花,就能吃上龍肝鳳髓。”
那黑袍人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力。
一個斷了一條腿的老人迫不及待地張大嘴,大口吞咽著那綠色的液體。
隨著液體的入喉,老人原本痛苦扭曲的五官瞬間舒展開來。
他扔掉拐杖,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原地手舞足蹈,嘴里大喊著:“飛起來了!我飛起來了!好多金子!好多仙女!”
林峰看得真切,那老人的斷腿處明明還在流膿,可他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這哪里是什么“忘憂湯”,這分明就是某種強效的致幻劑和麻醉劑!
就在林峰準備拿出微型相機取證時,一只冰涼枯槁的手,毫無征兆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03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縮,差點叫出聲來。
他反應極快,反手就要去抓對方的手腕,來一個擒拿。
但那只手卻滑膩得像條泥鰍,輕輕一抖就卸掉了他的力道。
“噓——”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想死就別出聲。”
林峰轉頭一看,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
是白天那個說“喜事”的吃席漢子?不對,這人雖然輪廓有些像,但年紀明顯大得多,頭發花白,眼神卻異常清明銳利。
老頭做了個手勢,示意林峰跟他走。
兩人貓著腰,悄無聲息地退到了離極樂堂幾百米外的一片亂石崗。
“年輕人,膽子不小啊,敢偷看‘喂飯’。”
老頭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掏出一桿旱煙袋,想點火,猶豫了一下又插回了腰間。
“大爺,您是誰?剛才里面那是怎么回事?”
林峰喘著粗氣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你可以叫我老陳。”
老陳嘆了口氣,“里面那些人,都是為了成仙,連命都不要的瘋子。”
“成仙?我看是中毒吧!”林峰直言不諱。
老陳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峰一眼,“你倒是眼毒,一眼就看穿了。”
“這村子里的人,被那個‘無妄尊者’騙了十幾年了。”
“什么尊者,那就是個神棍!”
老陳的語氣里透著一股深深的恨意。
“十五年前,這寨子來了個游方道士,自稱能通鬼神,治百病。”
“當時村里窮,也沒醫生,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
“他給的藥,真是一吃就靈,不管多疼的病,立馬止痛,而且吃了后人特別精神,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林峰心里一動,這種特征,太像某些違禁藥物了。
“后來呢?”
“后來,大家就離不開這藥了。”
老陳苦笑一聲,“一開始是治病,后來是防病,再后來,不吃這藥就渾身難受,像有千萬只螞蟻在骨頭里爬。”
“那道士就說,這是因為大家凡胎肉體太重,被塵世的業障纏住了。”
“想要解脫,就得修‘天人道’,喝‘忘憂湯’,也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種綠水。”
“他告訴大家,只要虔誠修行,到了六十歲,就能通過‘登天宴’,徹底拋棄肉身,靈魂進入天界享福。”
林峰聽得怒火中燒:“這簡直就是謀財害命!那些死在太師椅上的人,是不是也是因為喝了這個?”
老陳點了點頭,“那叫‘最后一口’,劑量極大,喝下去人會產生強烈的幻覺,在極度的亢奮中耗盡最后一點生命力,心臟驟停。”
“因為死的時候處于極樂幻覺中,所以面帶微笑,肌肉松弛。”
“村里人愚昧,以為這就是成仙了,一個個爭先恐后。”
“那您為什么不揭穿他?”林峰不解地問。
老陳猛地撩起褲腿,只見他的小腿上,赫然有一大塊暗黑色的爛肉,散發著惡臭。
“揭穿?我就是因為不信,被打斷了腿,扔出了寨子。”
“而且……”老陳的聲音顫抖起來,“我也喝過那個湯,我也戒不掉……”
“我現在拼著最后一口氣活著,就是想看看,那個惡魔到底什么時候遭報應!”
林峰看著老陳痛苦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迷信詐騙案,這背后可能涉及到一個龐大的制毒販毒網絡,利用封建迷信控制偏遠山區的人口。
“老陳,你既然知道這是毒,那你知道這東西的源頭在哪嗎?還有那個‘無妄尊者’到底是什么人?”
老陳猶豫了一下,指了指極樂堂的深處。
“那東西,是尊者自己在后山溶洞里種出來的。”
“至于尊者……他很少露面,平時都是他的大弟子,也就是白天你見到的那個和尚在管事。”
“但我聽說,今晚尊者會出關,因為……”
老陳突然壓低了聲音,眼神恐懼地看向四周,“因為每隔三年的‘天門大開’日子就要到了,他要選‘童子’去侍奉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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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童子?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刺痛了林峰的神經。
如果說之前只是針對老人的斂財害命,那現在牽扯到孩子,性質就完全變了。
“什么童子?他們要抓孩子?”林峰急切地追問。
老陳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所謂的童子,其實就是從村里選出那種長得機靈、沒有殘疾的孩子。”
“尊者說,天上的神仙不僅需要老人去享福,也需要童子去倒酒、奏樂。”
“被選中的孩子,會被送進‘內院’,從此再也沒有出來過。”
“村里人都說他們是去享福了,但我知道……”
老陳哽咽了,“三年前,我那小孫子就被選進去了,我不信邪,偷偷溜進去找。”
“我在后山的那個深坑里,撿到了他的一只鞋……”
“那里根本沒有什么天界,那里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林峰緊緊握住了拳頭,指甲嵌進肉里都感覺不到疼。
“老陳,帶我去那個溶洞,或者那個內院。”
老陳驚恐地擺手,“不行!那里守衛森嚴,而且那周圍種滿了‘鬼花’,人只要一靠近,就會迷路,產生幻覺。”
“鬼花?”林峰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對,一種紅色的花,開得像血一樣,那綠色的湯就是用這種花熬出來的。”
曼陀羅?罌粟?還是某種未知的菌類?
林峰的大腦飛速運轉。
不管是什么,這都是鐵證。
“老陳,我有辦法對付幻覺,我是記者,我只要拍到證據,警察就會來,這寨子就有救了。”
林峰從背包里拿出備用的防毒面具,這是他為了應對極端環境特意準備的。
看著林峰堅定的眼神,老陳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化為決絕。
“好!我這把老骨頭反正也活不長了,今晚就陪你闖一闖!”
“不過,要想進那個溶洞,得先過了‘鬼門關’。”
“鬼門關?”
“就是那個和尚住的地方,他是尊者的看門狗,手里有一串‘喚魂鈴’,只要一響,全村中了毒的人都會像僵尸一樣爬起來攻擊你。”
林峰深吸一口氣,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
錄音筆,開!
微型攝像機,開!
電擊防身器,滿電!
“走!去會會這個‘看門狗’。”
兩人借著夜色,繞過極樂堂,向著后山更深處的峭壁摸去。
越往里走,那股異香就越濃烈,甚至透過防毒面具都能聞到一絲甜膩。
路邊的草叢里,開始出現一些奇異的植物。
在手電筒的微光下,那些植物呈現出鮮艷欲滴的血紅色,花瓣像張開的爪子,在夜風中微微顫抖,仿佛活物一般。
“就是這個!千萬別碰!”老陳緊張地提醒。
林峰小心翼翼地拍了幾張特寫,這花的形狀十分罕見,似乎是幾種致幻植物嫁接培育的變種。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
“咚——咚——咚——”
鐘聲在山谷里回蕩,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凄涼和詭異。
老陳臉色大變,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好!是‘子夜鐘’!尊者要講經了!”
“講經?”
“每當這個時候,所有渴望成仙的人都要去溶洞前的廣場集合,聽尊者傳授‘飛升秘法’。”
“如果我們現在過去,正好會撞上大部隊!”
林峰心中一動,這反而是個機會。
混在人群中,或許更容易接近核心區域。
“老陳,我們能不能扮成村民混進去?”
老陳看了看林峰,“你這身衣服太顯眼了,而且你身上沒有那種味兒。”
“什么味兒?”
“腐爛的味兒,還有那種長期喝湯的藥味兒。”
林峰想了想,從地上抓起一把爛泥涂在臉上和身上,又在剛才那堆怪花旁蹭了蹭。
“這樣行嗎?”
老陳愣了一下,苦笑道:“你這娃娃,比我還狠。行,跟我來,裝瘸子,別抬頭,別說話。”
05
溶洞前的廣場上,火把通明。
幾百號村民黑壓壓地跪在地上,場面靜得可怕。
沒有交頭接耳,沒有咳嗽聲,所有人都像木雕泥塑一樣,死死盯著前方的高臺。
高臺上,坐著一個全身裹在金絲袈裟里的人,臉上戴著一張黃金面具,看不清面容。
在他身旁,站著白天那個枯瘦的僧人,手里拿著木杖,眼神陰冷地掃視著下方。
林峰和老陳躲在人群的最后方,盡量收縮身體。
即使隔著這么遠,林峰也能感覺到臺上那個人散發出的壓迫感。
這就是那個“無妄尊者”?
突然,尊者開口了。
聲音通過某種擴音裝置傳遍全場,空靈、縹緲,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
“眾生皆苦,肉身是牢籠。”
“你們痛嗎?”
臺下幾百人齊聲高呼:“痛!”
那聲音凄厲、絕望,聽得林峰頭皮發麻。
“因為你們還有貪念,還有俗欲。”
“今夜,本座將賜下‘接引圣水’,助三位有緣人提前脫離苦海,位列仙班!”
話音剛落,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每個人都拼命地向前伸出手,眼神狂熱,仿佛那不是去死,而是去撿金元寶。
“選我!尊者選我!”
“我已經斷了三指,誠心可見啊!”
“我都七十了,讓我先走吧!”
瘋狂。
徹底的瘋狂。
林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荒誕無比。
這些人已經被洗腦到了這種地步,連生存本能都被抹去了。
枯瘦僧人走下臺,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挑選著什么。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信子,滑過一張張渴望的臉。
突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停在了林峰和老陳的面前。
林峰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難道被發現了?
他握緊了口袋里的電擊器,隨時準備爆起。
僧人的目光落在老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這不是那個叛徒老陳嗎?怎么,你也想通了?也想成仙了?”
周圍的村民立刻投來憤怒和鄙夷的目光。
“叛徒!打死他!”
“他不配聽尊者講經!”
老陳渾身發抖,但他死死咬著牙,沒有說話。
僧人冷笑一聲,又轉頭看向林峰。
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瘸子……面生得很啊。”
僧人伸出木杖,挑起了林峰的下巴。
“你是哪家的?”
林峰盡量裝出呆滯的表情,嘴角流著口水,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是……我是天人的兒子……”
“天人的兒子?”
僧人眉頭一皺,似乎在回憶村里有沒有這么號人。
就在這時,臺上的尊者突然開口了。
“讓他上來。”
簡單的四個字,卻像圣旨一樣不可違抗。
僧人立刻收回木杖,恭敬地彎腰:“是,尊者。”
然后他對林峰喝道:“算你造化大,尊者要親自點化你,上去!”
林峰心中一凜,這是機會,也是陷阱。
但他沒得選。
他拍了拍老陳的手背,示意他別動,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上了高臺。
站在高臺上,林峰終于看清了尊者的樣子。
那黃金面具下,是一雙極其精明的眼睛,根本不像什么方外之人,反倒像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商人。
尊者并沒有看林峰,而是依然對著臺下的信眾說道:
“凡人之所以痛苦,是因為看不破,放不下。”
“這世間有三種毒,深入骨髓,讓你們即便死了,魂魄也重得飛不起來。”
“今日,本座就借這位有緣人,為你們揭開這‘三毒’之謎。”
尊者緩緩轉過頭,透過面具看著林峰。
那眼神里,沒有慈悲,只有戲謔。
仿佛一只貓在看著爪子下的老鼠。
他知道我是裝的!
林峰瞬間做出了判斷。
這所謂的尊者,早就看穿了他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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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此時的高臺之上,空氣仿佛凝固。
林峰的手在口袋里緊緊攥著電擊器,手心全是汗水。
下面是幾百個被洗腦的狂熱村民,身旁是深不可測的尊者和那個武力值不明的枯瘦僧人。
一旦動手,必須一擊必中,擒賊先擒王。
“年輕人,別緊張。”
尊者突然笑了,那聲音不再空靈,而是變得蒼老而沙啞,甚至帶著一絲煙火氣。
他關掉了麥克風,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你是記者,我也知道你身上帶著錄音筆。”
林峰瞳孔驟縮,身體緊繃到了極點。
“你想怎么樣?”林峰低聲問道,既然被拆穿,索性不再裝傻。
“不想怎么樣,只是想和你打個賭。”
尊者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你覺得我是騙子,是在害他們。”
“難道不是嗎?”林峰咬牙切齒,“利用藥物控制,宣揚迷信,斂財害命,哪一條冤枉你了?”
“不不不,你太膚淺了。”
尊者搖了搖手指,“你只看到了表面的爛肉和毒藥,卻沒看到他們內心的安寧。”
“他們在現實中是什么?是累贅,是廢物,是子女嫌棄的老不死,是病痛纏身的絕望者。”
“在這里,他們是預備的天人,是被尊重的長者,是充滿希望的修行者。”
“我給了他們尊嚴,哪怕是虛假的。”
“這就是你犯罪的借口?”林峰冷笑,“虛假的尊嚴,代價是真實的生命!”
“生命?”
尊者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對于他們來說,那樣痛苦地活著,比死更可怕。”
“你信不信,就算我現在告訴他們真相,告訴他們那湯是毒藥,告訴他們世上沒有天界,他們依然會選擇喝下去。”
“不可能!”林峰斷然否定,“人都有求生本能。”
“求生本能敵不過‘心癮’。”
尊者緩緩站起身,走到高臺邊緣,俯視著下面那一張張癡迷的臉。
“輪回再苦,天人也不愿醒。”
“這世上最難戒的,不是毒藥,而是那三個讓人沉迷至死都不愿放手的壞習慣。”
“正是這三個壞習慣,鎖住了他們的魂,讓他們甘愿做我的奴隸。”
林峰看著尊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哪三個壞習慣?”林峰下意識地問道。
尊者轉過身,黃金面具在火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他一步步逼近林峰,聲音低沉得像地獄里的低語:
“這三個習慣,不僅他們有,你也有,世人皆有。”
“一旦染上,神仙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