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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良心是什么做的?石頭嗎?」女人的聲音像一條被碾碎的絲綢,帶著毛邊兒的絕望。
「不,」男人的聲音很平靜,像冬日里結了冰的湖面,「是秤。用來稱一稱,你值不值得我把它扔掉。」
「你混蛋!」
「過獎。」
電話被猛地掛斷,忙音像一群黑色的甲蟲,嗡嗡地爬滿了整個房間。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匍匐的萬家燈火,每一盞都像一只窺探的眼睛。
他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杯,里面是半杯涼透了的白蘭地,琥珀色的液體晃了晃,像一枚被囚禁的、不安的靈魂。他沒有喝,只是看著,仿佛在看一個早已死去的朋友。
一
省廳牽頭的政企交流酒會,像一鍋用香檳和野心熬煮的濃湯,空氣里漂浮著一股甜膩而虛偽的香氣。
燈是那種枝形水晶吊燈,光線被切割成無數細碎的鉆石,往下潑灑,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油光水滑,像是戴上了一張精致而易碎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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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不喜歡這種場合。他覺得這里的空氣能把人的骨頭都泡軟了。他端著一杯不起眼的蘇打水,像一棵沉默的植物,扎根在宴會廳的一個角落里。他今天穿著一身半舊的深色西裝,是單位統一置辦的,熨燙得很平整,但料子在那些手工定制的西服面前,顯得有些寒酸。他不在乎,他的位置,早就不需要靠衣服來襯托了。
他看著那些在場中穿梭的身影,像看一出默劇。那些挺著肚子的企業家,笑聲洪亮得像要震碎天花板;那些小心翼翼的同僚,端著酒杯,步子邁得比尺子量過的還準。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充滿了算計。他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在人群中剖開一條條虛偽的縫隙,直到他看見了蘇晴。
她就像這鍋濃湯里最艷麗、最滾燙的一顆枸杞。
一身火紅色的露背長裙,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緊緊地包裹著她十年后依然玲瓏有致的身體。皮膚白得發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被燈光一照,幾乎是透明的。她端著一杯紅酒,那酒的顏色,深得像凝固的血,在她猩紅的指甲和同樣猩紅的嘴唇之間搖曳,構成一種危險而誘人的畫面。
她正對著一個地中海發型的男人笑,那笑容恰到好處,既有女人的嫵媚,又不失職業的干練。她的眉眼,比十年前更加精致,也更加……疲憊。那是一種被昂貴的化妝品和精心的保養層層覆蓋,卻依然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
林毅的心臟,像被人用手捏了一下,不疼,就是有點麻。
十年的光陰,像一陣風,吹走了他臉上的青澀,吹走了他眼里的理想主義火焰,只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灰燼。而這陣風,顯然也把蘇晴吹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香氣撲鼻,流光溢彩,也是他當年無論如何都夠不到的世界。
他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蘇打水,冰冷的氣泡在喉嚨里炸開,讓他瞬間清醒。過去像一件長滿了霉斑的舊衣服,偶爾翻出來看看可以,但絕不能再穿上身。
二
然而,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開的。
蘇晴挽著一個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男人,朝著林毅的方向走來。不,不是朝著他,是朝著他身邊那位鬢角斑白、笑容可掬的領導——省發改委的張廳長。
「張廳,您好您好!我是宏遠集團的王浩,久仰您的大名!」那個叫王浩的男人伸出雙手,幾乎是半躬著身子,和張廳長握手。他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他的「久仰」能給對方臉上貼金。
「哦,是宏遠集團的王總啊,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張廳長笑呵呵地回應著,官場上的客套話他說得爐火純青。
蘇晴就站在王浩身邊,像一件完美的配飾。她微笑著,目光掠過張廳長身邊的林毅,就像掠過一根柱子,一個盆栽,或者一個端盤子的侍者。那眼神里,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不加掩飾的優越感,仿佛在說:你看,這就是我的世界,而你,只是這個世界的背景板。
她沒認出他。
也對,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精瘦的農村青年,變成一個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他的頭發剪得很短,眼神藏得很深,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不再是那個會在圖書館為她占座,會在雨天脫下自己唯一的外套給她披上,會在她面前因為貧窮而局促不安的林毅了。
王浩和廳長寒暄了幾句,目光一轉,也落在了林毅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毅那身普通的西裝,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他大概是把林毅當成了廳長的秘書或者司機一類的小角色。
他隨手把空了的香檳杯遞過來,用一種吩咐下人的口吻說道:「小兄弟,麻煩,幫我再去拿杯香檳。」
空氣在那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蘇晴臉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滯,她似乎覺得丈夫的舉動有些不妥,但也沒多想,在她眼里,丈夫對一個「小跟班」呼來喝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林毅沒有動,甚至沒有看那個遞到他面前的酒杯。他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平靜地對不遠處的一位服務生招了招手。服務生會意,立刻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王浩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覺得自己的面子被駁了。
就在這時,張廳長卻突然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林毅的肩膀,那動作親切而自然。「王總,我給你介紹一下,你可別小看我身邊這位。這位可是我們發改委的青年才俊,項目審批處的林毅,林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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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處長?」
王浩和蘇晴的笑容,像劣質的石膏,咔嚓一聲,碎了,然后僵在了臉上。
王浩那只端著空酒杯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蘇晴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她死死地盯著林毅的臉,像是要從那張平靜無波的面孔上,找出十年前的蛛絲馬跡。
是他。真的是他。
那雙眼睛,雖然不再清澈,但那深處的輪廓,那股子執拗的勁兒,沒變。只是現在,那股執拗外面,包裹了一層厚厚的、看不透的冰。
怎么可能?那個連給她買一條像樣裙子都要攢兩個月生活費的窮小子,那個畢業時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去考偏遠鄉鎮公務員的林毅,怎么會站在這里?還成了……處長?
蘇晴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團被攪亂的漿糊。她引以為傲的現實主義,她當年自以為無比正確的選擇,在這一刻,被現實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疼。
林毅終于抬起眼,看向他們。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王浩,然后落在了蘇晴慘白的臉上。他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淡淡地說道:「王總,蘇總監,幸會。」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錐子,精準地扎進了兩人的心臟。
三
回到那套單位分的、一百二十平的公寓里,林毅脫掉西裝,扯下領帶,把自己扔進沙發里。酒會的喧囂和香水味仿佛還粘在他身上,讓他感到一陣煩躁。
他閉上眼睛,十年前那個該死的雨夜,又一次不請自來。
那天的雨下得特別大,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洗刷一遍。渾濁的雨水匯成溪流,在破舊的大學城街道上橫沖直撞。他和蘇晴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雨水順著他廉價的襯衫往下淌,冰冷刺骨。
「林毅,我們分手吧。」蘇晴的聲音很平靜,但比這雨水更冷。
「為什么?」他問,聲音都在發抖,分不清是冷的還是怕的。
「我累了。」蘇晴看著遠處霓虹閃爍的市區,眼神里充滿了向往和絕望,「我愛你,林毅,我愛你的才華,愛你的努力。但我更怕過苦日子。我一想到以后要跟你一起,為了幾千塊的房貸吵架,為了孩子的奶粉錢發愁,我就害怕得睡不著覺。」
「我會成功的!你相信我!再給我幾年時間!」他抓住她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蘇晴搖了搖頭,輕輕掙脫了他的手。「我等不了了,林毅。說實話,我甚至……看不到你成功的希望。」
這句話,像一把生了銹的刀,捅進了他的胸膛,然后殘忍地攪動。
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了他們面前,車燈像兩只冷酷的眼睛,將他狼狽的身影照得無所遁形。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名牌的男人為蘇晴撐開了傘。
蘇晴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雜極了,有憐憫,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種奔向新生活的決絕。她坐進了那輛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寶馬車,就像一只終于逃離了泥潭的蝴蝶。
車窗搖下,她看著雨中像條落水狗一樣的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那輛車絕塵而去,濺起的泥水,劈頭蓋臉地打在他身上。
那一夜,林毅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全身都失去了知覺。他沒有哭,只是覺得,心里的某個地方,徹底死了。從那天起,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往上爬。不擇手段地,拼盡全力地,爬出那個被泥水淹沒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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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酒會的重逢,只是一個序曲。真正的風暴,在一個星期后,以一份文件的形式,悄無聲息地登陸了林毅的辦公桌。
文件標題是:《關于“云夢澤”新能源產業示范園區項目競標企業資質預審報告》。
這是一個投資高達百億的省級重點項目,是省里未來五年經濟發展的重頭戲。誰能拿下這個項目,就等于拿到了一張通往財富盛宴的頂級門票。而宏遠集團,赫然名列主要的競標者之中。
這份報告的最終審核、簽字、上報,生殺大權,恰好就落在林毅這個項目審批處副處長的手里。
林毅看著“宏遠集團”那幾個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他終于明白,那天在酒會上,王浩和蘇晴為什么會如此賣力地討好張廳長了。他們不是來參加酒會的,他們是來狩獵的。
而他,林毅,就是他們通往獵物之路上,必須攻下的那座堡壘。或者說,必須清除的那塊絆腳石。
他幾乎能想象到,當蘇晴和王浩發現,當年那個被他們像垃圾一樣丟掉的窮小子,如今正捏著他們百億項目的命脈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
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前臺打來的。
「林處,樓下有一位自稱是您朋友的蘇晴女士找您。」
林毅的嘴角,終于浮起一絲冰冷的、真正的笑意。
獵物,主動送上門來了。
五
他們約在了大學城后街那家廉價的咖啡館。十年過去了,這里幾乎沒變,油膩的桌子,掉漆的椅子,空氣里彌漫著咖啡豆和舊時光混合的、略帶酸腐的氣味。
蘇晴顯然對這個環境很不適應。她身上那件香奈兒的白色外套,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像一朵不小心掉進泥潭里的梔子花。她局促地坐著,不敢讓自己的衣服碰到任何地方。
「你還是喜歡喝他們家的拿鐵嗎?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喝這個。」蘇晴努力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試圖用回憶來拉近距離。
林毅攪動著杯子里的清咖,沒有加糖也沒有奶,苦得像中藥。「我不喝拿鐵很多年了,太甜,膩得慌。」
蘇晴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眼眶突然就紅了。「林毅,我知道,我今天不該來找你。我……我沒有臉見你。」
她開始了她的表演。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掉,掉得恰到好處,既顯得楚楚可憐,又不會弄花她精致的妝容。
「你知道嗎?這十年,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她的聲音哽咽著,「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嫁入豪門,是風光的富太太。可誰知道,王浩他……他根本不尊重我。我在家里,就像個高級保姆,在公司,就是個用來陪酒拉關系的工具。我每天都在喝酒,每天都在笑,可我沒有一天是真正開心的。」
她抬起朦朧的淚眼,望著林毅:「當年……當年是我太年輕,太虛榮,我被貧窮嚇怕了。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后悔了,林毅,我真的后悔了。如果時間能倒流,我一定……」
林毅靜靜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三流演員的蹩腳演出。她的每一句臺詞,每一個表情,都充滿了算計。她以為他還是十年前那個會被她的眼淚輕易融化的傻小子。
等她聲淚俱下地表演完,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打動了這塊“頑石”時,林毅才慢悠悠地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鑷子,精準地夾住了她偽裝的神經。
「宏遠集團的申報材料我看過了。」
蘇晴的哭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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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關于‘過往項目優質率’和‘負債率’的幾個關鍵數據,似乎有很大的美化成分。還有你們引用的那項‘石墨烯電池儲能’專利技術,據我所知,專利的持有方并不是宏遠,你們只是拿到了臨時授權,而且授權范圍非常有限。」
林毅抬起眼,目光像X光一樣,穿透了她的淚水和偽裝。
「蘇總監,作為集團的公關總監,你應該更關注這些專業問題。畢竟,眼淚不能幫你們拿到項目。」
一瞬間,咖啡館里那股酸腐的空氣仿佛被抽干了。蘇晴臉上的悲傷、悔恨、脆弱,像潮水一樣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尷尬和難堪。她精心編織的感情牌,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撕了個粉碎。
她終于明白,坐在她對面的,已經不是林毅了。他是一座山,一座冰山,她那點廉價的眼淚,還沒靠近,就已經被凍成了冰渣。
六
感情牌失效,王浩決定親自出馬。他信奉的原則更簡單直接: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和權力搞不定的事。
三天后,林毅接到了蘇晴的電話,電話里的她聲音沙啞,帶著哭腔,說王浩知道了他們見面的事,誤會了他們的關系,希望林毅能出來解釋一下,大家把話說開,就當是“和解”。
這當然是假的。一個真正的“鴻門宴”。
地點設在全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紫云閣”。這里的地板是用整塊的漢白玉鋪的,頭頂的吊燈是捷克空運來的水晶,連倒水的服務員都穿著量身定制的旗袍,美得像畫里的人。
包廂里,王浩一反常態地熱情。他親自給林毅倒上價值不菲的茅臺,煙灰缸里是成排的“九五之尊”。
「林處,哎呀,你看這事鬧的。以前都是誤會,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王浩端起酒杯,滿臉堆笑,「晴晴她不懂事,在你面前說了些有的沒的。我這人,粗人一個,但最講義氣!過去的事,咱們翻篇!我自罰三杯!」
說完,他咕咚咕咚連干了三杯白酒,臉漲成了豬肝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王浩開始吹噓自己在美國的生意,在歐洲的關系,暗示自己的能量遠不止一個宏遠集團這么簡單。
「林處,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但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碗飯,掙的是辛苦錢。一輩子到頭,能有幾套房?幾輛車?」他壓低聲音,湊了過來,一股酒氣和昂貴的古龍水味混合著撲面而來,「大家交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說著,他從身邊一個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個絲絨禮盒,推到了林毅面前。
「林處,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過去的事,是我對不住晴晴,也對不住你。這里面,是夏威夷一套海景別墅的鑰匙,還有一張卡,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晴晴心里其實一直有你,她過得不好,我也知道。項目的事,你多費心。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蘇晴坐在旁邊,臉色蒼白,手指緊緊地攥著桌布。她看著那個禮盒,眼神里充滿了屈辱和麻木。她就像一件商品,被自己的丈夫拿出來,連同房子和錢一起,打包送給她的前男友,只為了換一個項目。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如今卻讓她感到了極致的惡心。
七
面對這赤裸裸的賄賂,林毅沒有憤怒,沒有拒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他反而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讓整個包廂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蘇晴看到他笑,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而王浩,則把這當成了心動的信號,臉上的笑容更加志在必得。他覺得,沒有人能抵擋這種誘惑。一個處長,一輩子也掙不到這么多錢。
林毅沒有碰那個裝滿罪惡的禮盒。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從自己那個看起來有些寒酸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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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推到那盤還沒怎么動的頂級澳洲龍蝦刺身旁邊。
王浩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顫抖著手,拿起了那份文件。當他看清文件封面上的標題后,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部褪盡,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