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陳陽,等一下。”
民政局門口,岳母王秀琴按住了陳陽剛要推門的手,喜慶的紅襯衫在她精明的眼光下顯得有些刺眼。
“娟兒,媽……”陳陽回頭,女友李娟卻躲開了他的目光。
王秀琴清了清嗓子,臉上那點喜氣收得一干二凈:“陳陽,按規矩,這最后一步了,‘改口費’總得給吧。”
陳陽一愣,笑了:“阿姨,前天不剛把八萬八的彩禮給您……”
“彩禮是彩禮!”王秀琴打斷他,“我說的是改口費!她叫你一聲‘老公’,我跟你爸認你這個‘女婿’,五十萬。拿來,咱就進去。”
空氣瞬間凝固。
“五十萬?”陳陽的笑僵在臉上,他扭頭看李娟,“你……知道?”
李娟攥著戶口本,指節發白:“陽,我媽也是為了我好……你就……你就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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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六月的清晨,陽光明媚。陳陽特意請了年假,早上六點就爬起來,把那輛開了三年的大眾洗得锃亮。
他三十歲了,在一家不大不小的IT公司做項目經理。不算大富大貴,但在本市有套兩居室,月供還完,日子過得踏實。他的人生信條和他寫的代碼一樣,追求穩定、可控、沒有BUG。
李娟,是同事介紹的,在一家事業單位做行政,文靜、本分。兩人談了兩年,一切都水到渠成。
直到今天。
民政局大廳里,人來人往,都是喜氣洋洋。只有他們這一小塊區域,氣壓低得可怕。
“阿姨,您是在開玩笑嗎?”陳陽的聲調還算平穩,但他叫的是“阿姨”,不是“媽”。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王秀琴雙手抱胸,一副“你今天不給錢就別想領證”的架勢。
“我們之前談彩禮,您要八萬八,我一分沒還價,上周剛轉給您。您說老家規矩,還得給小舅子買臺車,我咬牙也同意了,車款我付了十萬。現在,領證的門檻上,您跟我要五十萬‘改口費’?”陳陽的目光終于冷了下來。
他不是傻子。他月薪兩萬,年終獎看項目,一年到頭攢不下二十萬。五十萬,這是要掏空他的家底,還得讓他背上債。
“陽,我……”李娟終于開口,眼圈紅了。
“你別說話!”王秀琴瞪了女兒一眼,轉頭對陳陽說,“陳陽,我打聽過了,你那套兩居室,首付你爸媽給的,你自己還貸。你公積金不低,再去銀行做個消費貸,湊湊不就有了?這五十萬,是給娟子的保障!”
“保障?”陳陽氣笑了,“阿姨,婚姻是保障,感情是保障,我的人品是保障。什么時候輪到五十萬來保障了?”
“沒錢的感情就是一盤散沙!”王秀琴的聲音尖利起來,引得旁邊登記的工作人員都側目了。
陳陽深吸一口氣,他看著李娟。這個他原以為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此刻正低著頭,細微地顫抖著,既不看他,也不看她媽。
那是一種他看不懂的,近乎恐懼的順從。
“李娟。”陳陽叫她的全名,“我只問你一句,這五十萬,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媽的意思?”
李娟猛地一抖,抬頭看他,滿眼是淚:“我……我不知道……我媽說……”
“夠了。”
陳陽忽然覺得無比清醒。他脫下身上那件為了拍照特意買的紅色襯衫,里面是他的舊T恤。
他把襯衫疊好,放在旁邊的等候椅上。
“阿姨,這婚,今天結不了。李娟,你自己跟你媽解釋吧。”
他沒看王秀琴那張錯愕轉憤怒的臉,也沒看李娟瞬間煞白的嘴唇。他轉身,推開民政局的大門,外面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扭頭就走了。
他不知道,這一走,是救了自己下半輩子。
02.
陳陽沒有回家,而是把車開到了江邊,點了一根煙。
他不是沒想過李娟家里的“麻煩”。李娟的父親李大明,早年做點小生意,后來據說是“時運不濟”,賠了。那個小舅子李強,更是眼高手低,換工作比換衣服還勤。
家里開銷,全靠王秀琴那點退休金和李娟的工資。
陳陽一直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有點“重男輕女”的家庭。他覺得李娟可憐,想著結婚后把她帶出來,日子總會好起來。
可五十萬。
這個數字太精準了,精準得不像是臨時起意,更像是一個必須填補的窟窿。
他猛抽了一口煙,嗆得直咳嗽。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老陳當年在國企改制時下崗,借錢開了個小飯館,結果合伙人卷錢跑了。老陳沒跑,欠了三十多萬的債。那十年,他爸開過出租、蹬過三輪、在工地扛過水泥。
陳陽上大學的學費,都是他爸一筆一筆從牙縫里省出來的。
直到三年前,他爸才把最后一筆債還清。那天,老陳喝了三兩白酒,哭得像個孩子,嘴里就一句話:“爸沒給咱家丟人,咱不欠別人的。”
陳陽骨子里,和他爸一樣,最恨的就是“不負責任”和“欠債不還”。
手機瘋了似的響。李娟、王秀琴,換著號碼打。
他按了靜音,把手機扔到副駕。
他需要一個解釋。但他又本能地覺得,這個解釋,他可能承受不起。
下午,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趙明,忙嗎?……沒啥大事,就是想請你幫個忙。”
趙明是他的大學同學,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做民事律師,專攻經濟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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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陳陽把民政局的事掐頭去尾,只說了李娟家突然要五十萬。
“五十萬?改口費?”趙明在電話那頭也愣了,“哥們兒,你這是娶媳婦還是被綁票了?這錢你可千萬不能給!你給了,這就是‘婚前贈與’,你連個響都聽不見!”
“我知道。我就是覺得這事兒邪門。”陳陽說,“她家那情況,不像是能把五十萬當‘改口費’的。我怕……這里面有別的事。”
“你等會兒。”趙明忽然嚴肅起來,“你把她爸、她弟的名字,還有她媽的名字,身份證號有嗎?沒有也行,我拿名字和籍貫去查查。”
“查什么?”
“查‘天眼’,查‘裁判文書’,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趙明的語氣里帶著職業性的冷靜,“陳陽,你信我,這年頭,因為錢逼得狗急跳墻的事,我見多了。我怕你這五十萬不是‘改口費’,是‘救命錢’。”
陳陽的心,咯噔一下。
他報上了李大明、李強和王秀琴的名字。
“行,我查查,晚點給你回話。你自己……穩住。”
03.
傍晚,趙明的信息來了。
不是電話,是一條微信,附帶著幾個網頁截圖,和一份PDF文檔。
【陳陽,你先看,看完再給我打電話。做好心理準備。】
陳陽的手指有點抖。
他點開第一張截圖,是“中國執行信息公開網”的頁面。
陳陽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數字:485,000.00。
四十八萬五千。
加上利息、執行費……這不就是五十萬嗎!
他點開了那份PDF,是趙明下載的《民事判決書》。
原告,是三家裝修材料供應商。 被告,是“XX市XX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以及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大明、股東李強。
判決書寫得很清楚。三年前,李大明和李強注冊了個皮包公司,打著“低價裝修”的幌子,跟好幾家材料商簽了合同,預付了極少的定金,拿走了近百萬的貨。
然后,他們把這批貨迅速低價轉賣、套現,公司立刻宣布“經營不善”,人去樓空。
三家供應商聯合起訴。法院判決李大明、李強共同償還三家供應商貨款、違約金共計八十余萬元。
“八十萬……怎么執行的是四十八萬?”陳陽喃喃自語。
他撥通了趙明的電話。
“看完了?”趙明的聲音很沉。
“看完了。老賴。他們家是老賴。”陳陽的聲音干澀,“可判決書上是八十多萬,怎么執行的是四十八萬五?”
“你沒看完。”趙明說,“我發給你的第二個文件你看了嗎?執行和解協議。”
陳陽趕緊點開。
原來,法院判決后,李大明和李強就玩起了失蹤。法院凍結了他們名下的賬戶,一分錢沒有。名下也沒車沒房。
法院把他們列為“失信被執行人”,限制高消費。
他們被“限高”后,生活寸步難行。去年,李強想坐高鐵去外地,被攔下,王秀琴才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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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琴出面,哭天搶地,代表李大明和李強去跟三家原告談和解。
“和解協議上說,”趙明的聲音像是在讀判決,“三家原告也認倒霉了,同意被告一次性支付五十萬元,了結此案。如果不能一次性支付,則按原判決八十萬執行。和解的最后期限,就是這個月月底。”
陳陽的后背全是冷汗。
“這個月月底……今天幾號了?”
“今天25號。民政局26號開始系統維護,所以他們才急著今天拉你去領證。”趙明一針見血。
“這五十萬,根本不是‘改口費’,這是他們家的‘買命錢’!是拿你的錢,去填他們詐騙欠下的窟窿!”
陳陽坐在江邊,晚風吹過,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他想起了李娟那張蒼白的臉,想起了她那句“我媽也是為了我好”。
她好什么?她好在明知道家里是個天坑,明知道她爸她哥是老賴,還伙同她媽,演了這出“領證大戲”,就為了騙自己這五十萬“和解款”!
如果他今天頭腦一熱,把錢給了呢?
“趙明,”陳陽的聲音穩住了,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如果我今天給了錢。這錢,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不然呢?”趙明冷笑,“你以為他們會還你?你這是婚前個人財產,自愿贈與。你連個借條都沒有!你陷進去,他們一家就爬出來了。陳陽,你就是他們全家找的‘接盤俠’!”
04.
接下來的兩天,陳陽經歷了從憤怒到冷靜的過程。
他沒有拉黑李娟。
李娟和王秀琴的電話、微信,從最開始的辱罵,到后來的哀求,再到最后的歇斯底里。
陳陽一條也沒回。
他只是把這些截圖,連同趙明查到的判決書、執行信息,一起打包,發給了他爸媽,省得老兩口擔心。
他爸只回了六個字:“干得好。別怕事。”
到了28號,也就是“和解協議”期限的倒數第二天。
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喂,請問是陳陽先生嗎?”對方的聲音很客氣,但透著一股疲憊。
“我是。您是?”
“我姓張,是XX建材市場的。我……是李大明案子的原告之一。”
陳陽握著手機,站了起來。
“張先生,您……怎么找到我的?”
“陳先生,您別誤會。”張先生苦笑一聲,“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我們幾個原告,天天去法院執行局蹲著。今天,王秀琴又去法院哭鬧了,說她女婿本來要給錢的,結果跑了,求法院再寬限幾天。”
“她提到了我的名字?”
“是啊,她罵你沒良心,還把你的工作單位都說出來了。我們幾個一聽,就趕緊找人打聽到了你的電話。我們就是想跟你核實一下……”
“您想核實什么?”
“核實你……是不是真的不結了?”老張的語氣帶著一絲卑微的期望。
陳陽沉默了幾秒鐘:“張先生,我跟李娟,已經沒關系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小小的歡呼聲。
“太好了……太好了……”老張的聲音都哽咽了,“陳先生,謝謝你!謝謝你沒讓這幫騙子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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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心里五味雜陳:“張先生,這錢是你們的血汗錢。你們……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他們不給錢,我們就請法院按原判八十萬,強制執行!我們已經查到了,王秀琴在老家還有一套她媽留下的祖屋,她以為藏得很好,我們已經申請了財產保全!”
“不止。”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似乎是開了免提。
“陳先生你好,我姓王,也是原告。我們這幾天,又聯系上了另外兩家被他們騙的裝修公司!李大明這伙人,根本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就是職業的合同詐騙!我們已經把新證據提交給法院,申請執行局移交公安,我們要求立案偵查!”
陳陽倒吸一口涼氣。
他原以為這只是“民事糾紛”,只是“老賴”。
現在看來,這可能涉及“刑事犯罪”了。
05.
第三天,29號。
陳陽像往常一樣上班。項目組的同事見他這幾天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
他一整天都在走神,他知道,今天是個最后期限日。
下午四點,那個他一直擔心的、區號為“0755”的座機電話,終于打了過來。
陳陽走到樓梯間,按了接聽。
“喂,是陳陽先生嗎?”
“我是。”
“您好,這里是XX區人民法院執行局。我們是想跟您核實幾個情況。”聲音公事公與,不帶一絲感情。
陳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您說。”
“您是否認識被執行人李大明、李強,以及案外人王秀琴、李娟?”
“……認識。李娟是我前女友。”
“好的。”對方似乎在記錄,“是‘前’女友,對嗎?你們在25號之后,是否還有經濟往來?”
“沒有!一分錢都沒有。”
“很好。”對方的語氣似乎松了一點,“今天上午,在和解協議到期后,鑒于被執行人拒不履行,并有轉移、隱匿財產的重大嫌疑,我們依法對被執行人李大明、李強采取了司法拘留。”
陳陽松了口氣:“這是他們應得的。”
“別急。”執行局的法官緊接著說,“在拘留過程中,王秀琴和李娟,暴力抗法,撕扯執法記錄儀,并試圖搶奪我們查封的物證。目前,她們二人因妨礙公務,已被公安機關帶走,正在接受調查。”
“全……全家都被帶走了?”陳陽懵了。
“是的。”法官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么,但最后還是開口了。
“陳先生,王秀琴在被帶走時,一直在喊一句話。她說,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替她女兒李娟頂罪。”
陳陽一愣:“頂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