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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年舅舅送來一碗葷腥,母親打開飯盒蓋,她的眼淚就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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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媽!是肉!舅舅給的!”

      我把那個鋁飯盒重重地放在桌上,像獻上一枚軍功章。

      母親沒說話,她走過來,慢慢扳開飯盒的卡扣。

      蓋子揭開,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肉香瞬間灌滿了我們家那間小屋。

      我正要說話,卻看見她的臉。

      她的嘴唇抖得厲害,沒吭聲,眼淚先掉了下來,一串一串,砸在油膩的桌面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1986年的風,吹在身上總帶著一股煤灰味兒。

      我們家住在紡織廠的筒子樓里,三樓,最東頭。

      走廊又長又黑,白天也要開著燈,燈泡是十五瓦的,光暈昏黃,像一枚放久了的咸蛋黃。

      走廊里永遠飄著一股混合的味道,廁所的騷味,鄰居家炒辣椒的嗆味,還有墻壁返潮的霉味,這些味道擰成一股繩,鉆進人的鼻子里,怎么也散不掉。

      我叫陳默,那年十歲。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這間不到十五平米的屋子,和屋子里那個叫蘇玉蘭的女人,我媽。

      我爸在我記事之前就沒了。

      一場意外,廠里賠了點錢,辦完喪事也就所剩無幾。

      從那以后,蘇玉蘭就像一根被繃緊的弦,白天在紡織廠的車間里聽機器轟鳴,晚上回到家,就在燈下做些縫縫補補的零活。

      她的手很粗糙,指關節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變形,但她總把我和我們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凈凈。

      我們家很窮。窮這個字,不像走廊里的味道那么具體,但它無處不在。它是我每天早上那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稀飯,是我那雙鞋頭已經開了膠、用納鞋底的麻線縫了好幾回的球鞋,也是我看著同學飯盒里的荷包蛋時,悄悄咽下去的口水。

      “葷腥”這個詞,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一年到頭,只有過年能見到一次。

      蘇玉蘭會從牙縫里省出錢,去肉鋪割一小條五花肉,小心翼翼地切成薄片,和白菜、豆腐一起燉上一大鍋。

      那鍋肉,就是我一整年的盼頭。

      我知道我有個舅舅,叫蘇衛國,是蘇玉蘭唯一的親弟弟。

      他就住在鎮子另一頭的機械廠宿舍,離我們不算遠。但我從來沒去過他家。蘇玉蘭不讓我去,也從不提他。

      “別去那邊,聽見沒有?”她說話總是這樣,簡短,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

      我從鄰居張大媽她們的閑聊中,拼湊出一些零碎的過往。

      好像是外公外婆走的時候,姐弟倆因為什么事鬧翻了,蘇衛國脾氣倔,蘇玉蘭又要強,一堵墻就這么砌了起來,好幾年了,誰也不肯先拆。

      張大媽有一次拉著我說:“你媽那個人啊,就是石頭脾氣,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親弟弟,哪有隔夜仇的。”

      我聽著,沒說話。我知道蘇玉蘭的硬。她從不在人前掉一滴淚,廠里有人想給她介紹對象,她把人罵了出去。

      鄰居家送來一碗吃剩的餃子,她第二天必定會端一碗自己做的什么東西還回去,哪怕只是一碗面疙瘩湯。

      她活得像一棵在石頭縫里長出來的樹,歪歪扭扭,但絕不彎腰。

      可我知道她心里苦。有時候深夜我裝睡,能聽見她坐在床邊,發出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那聲音像一根針,輕輕扎在我的心上。

      那個夏天特別熱,知了在窗外老槐樹上叫得人心煩意亂。

      那天下午,家里的醬油瓶空了。蘇玉蘭給了我一張皺巴巴的五毛錢和一只空醬油瓶,讓我去巷子口的供銷社打醬油。

      “早去早回,別在外面野。”她把錢塞進我兜里,又習慣性地叮囑了一句。

      我拿著瓶子跑下樓。供銷社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常走的大路,要繞一個彎。

      還有一條是小路,穿過一片荒草地,直接通到機械廠的后墻根,能近不少。蘇玉蘭不讓我走那條路,她說那邊亂。

      可那天太陽實在太毒了,曬得柏油路都泛著油光。我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拐進了那條小路。

      荒草長得比我還高,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植物被曬蔫了的味道。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很快就看到了機械廠那面斑駁的紅磚墻。墻上用白石灰刷著巨大的標語:“安全生產,人人有責。”

      我走到工廠大門口時,正好趕上下班的點。

      刺耳的電鈴聲響徹天空,緊接著,巨大的鐵門被緩緩拉開,穿著藍色工裝的男男女女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

      自行車的鈴鐺聲、說笑聲、咳嗽聲混雜在一起,空氣里全是汗味、鐵銹味和機油味。

      我就站在門口那棵大楊樹下,看著這股人潮。我有點害怕,想趕緊離開,但腳下像生了根。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他。

      他推著一輛老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混在人群里。



      他的工裝上滿是黑色的油漬,臉上也臟兮兮的,只有眼睛在傍晚的光線下顯得很亮。他很高,很瘦,眉眼和蘇玉蘭有幾分相似,但更硬朗,也更憔悴。

      我認出他來了。我見過他的照片,在外婆留下的一個舊相冊里,那時的他還很年輕,咧著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就是蘇衛國,我的舅舅。

      他也看到我了。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隔著十幾米的人群,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復雜,有驚訝,好像不確定是不是我。

      人群從我們之間穿過,他推著車,慢慢朝我走過來。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攥著那個空醬油瓶,不知道該喊他,還是該掉頭就跑。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一股濃重的機油味撲面而來。他比我想象的還要高大,我得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只吐出幾個字。

      “你……是陳默?”他的聲音很沙啞,像被砂紙磨過。

      我點了點頭,蚊子似的“嗯”了一聲。

      他沉默了。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來。他低頭看了看我手里的醬油瓶,又抬頭看了看我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

      “你媽讓你來的?”

      我趕緊搖頭:“不是,我……我打醬油。”

      他又沉默了。他那雙粗大的手在自行車把上握了握,然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轉身從自行車后座上掛著的一個網兜里,拿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鋁制的飯盒,圓形的,上面印著紅色的“囍”字,漆已經掉得斑斑駁駁。飯盒沉甸甸的,他遞過來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里面傳來的溫熱。

      一股無法形容的香味從飯盒的縫隙里絲絲縷縷地鉆出來,霸道地鉆進了我的鼻孔。是肉香!濃郁的,帶著醬油和香料味道的肉香。我的口水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拿著。”他的聲音還是那么生硬,“給你媽。”

      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接。飯盒很重,比我想象的還要重。我抱著它,像抱著一個滾燙的寶貝。

      “舅……舅舅。”我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地喊了一句。

      他好像沒聽見,也可能是不想回應。

      他把飯盒塞到我懷里后,就立刻跨上了自行車,一只腳踩在腳蹬上,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依然很復雜,然后猛地一蹬,車子晃晃悠悠地沖了出去,很快就匯入了遠去的人流,頭也沒回。

      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抱著那個溫熱的飯盒,腦子一片空白。

      醬油瓶還空著,孤零零地立在我的腳邊。但我已經顧不上它了。我把飯盒湊到鼻子前,使勁地聞。那股香味太誘人了,像一只小手,撓著我的心,撓著我的胃。

      這是舅舅給的!舅舅居然主動給了我一盒肉!

      一個巨大的念頭在我心里炸開:他們要和好了!蘇玉蘭和蘇衛國,這對倔強的姐弟,是不是就要和好了?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充滿了力量。喜悅像洪水一樣沖垮了我所有的不安和膽怯。

      我忘了打醬油,忘了蘇玉蘭不準我走這條路的警告,我只有一個念頭:回家!馬上回家!讓蘇玉蘭看看這個!

      我抱緊飯盒,邁開腿,用盡全身力氣往家的方向狂奔。

      風在耳邊呼嘯,路邊的野草和樹木都在飛速后退。我感覺自己像一顆出膛的子彈,懷里揣著的是一枚能炸開所有隔閡的炸彈。

      我能想象到蘇玉蘭的表情。

      她可能會先愣住,然后會板著臉罵我,問我為什么要拿人家的東西。

      但最后,她一定會高興的。誰能對著一整盒肉不高興呢?更何況,這是她親弟弟送來的。

      我一口氣跑上三樓,我們家那扇熟悉的綠漆木門就在眼前。我甚至沒顧得上喘口氣,就用肩膀把門撞開。

      “媽!”

      我沖進屋里,聲音因為劇烈的奔跑而變了調。

      蘇玉蘭正在小桌子前準備晚飯。

      桌上放著一碗早上剩下的稀飯,還有一小碟她自己腌的咸菜。她正拿著菜刀,在案板上“篤篤篤”地切著什么。

      聽到我的聲音,她切菜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轉過身,看到我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跑什么?魂都跑丟了?”她的聲音帶著慣常的責備,“醬油呢?”

      我沒理會她的問題,興奮地把懷里的飯盒“哐”一聲放在那張已經掉漆的小方桌上。聲音很大,把桌上的稀飯都震得晃了晃。

      “媽!快看!是肉!”我指著飯盒,上氣不接下氣地宣布,“是舅舅!舅舅給我的!”

      “舅舅”這兩個字,像一個開關。



      蘇玉蘭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個鋁制飯盒上。

      那個飯盒她太熟悉了。上面的紅“囍”字,邊角上的一塊凹痕,都是那么刺眼。

      她的眼神變得非常復雜,像一潭被攪渾的深水,有震驚,有懷疑,有惱怒,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深深的酸楚。

      她沒有像我預想的那樣驚喜,也沒有立刻發怒。

      她只是沉默著,慢慢放下手里的菜刀,站起身,朝桌子走過來。她的腳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我站在一旁,激動地等待著她的“審判”,心里已經編好了一套說辭,準備告訴她我是怎么“偶遇”舅舅,舅舅又是怎么“不由分說”地把肉塞給我的。

      她走到桌邊,低頭看著那個飯盒,看了很久。屋子里靜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窗外的蟬鳴仿佛也停了。

      “你去找他了?”她終于開口,聲音很低,聽不出喜怒。

      “沒有!”我趕緊辯解,“我就是……就是路過廠門口,他看見我,就給我了!他什么也沒說,給我了就走了!”

      蘇玉蘭沒再追問。她伸出手,似乎想去碰那個飯盒,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她轉身從墻上掛著的布袋里,扯出一塊洗得發白的抹布,仔細地包住手,然后才重新伸向飯盒。

      她的動作很慢,很鄭重,仿佛那不是一個普通的飯盒,而是一個需要小心拆解的爆炸物。

      她用包著布的手,捏住飯盒一側的金屬卡扣。那卡扣有些緊,她用了點力才扳開,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然后是另一側。

      “啪。”

      兩個卡扣都松開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我甚至能想象到蓋子打開后,那滿屋的肉香,那紅亮的色澤。

      蘇玉玉蘭深吸了一口氣,捏住蓋子的邊緣,緩緩地,把它提了起來。

      蓋子被打開的一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

      一股比剛才濃烈十倍的香氣,像一顆炸彈,轟然在小屋里炸開。

      那不是普通的肉香,是紅燒肉的香,帶著醬油的咸鮮、冰糖的微甜,還有八角、桂皮等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醇厚而霸道的味道。

      這股味道瞬間就占領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把那股常年不散的霉味和酸味全都驅散了。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飯盒里。

      滿滿一盒。

      碼得整整齊齊、方方正正的紅燒肉。

      每一塊都燒得油光锃亮,色澤紅亮誘人。

      肥肉的部分晶瑩剔透,瘦肉的部分吸滿了湯汁,呈現出誘人的深褐色。

      肉塊之間,還臥著兩個被肉汁染成褐色的鹵蛋,圓滾滾的,像兩只害羞的眼睛。

      這……這簡直就是過年!不,比過年還要豐盛!

      我的口水在嘴里泛濫成災,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

      我太高興了,高興得想跳起來。這下蘇玉蘭總該高興了吧?這么多的肉!她總該原諒舅舅了吧?

      我抬起頭,正準備把一肚子贊美的話都倒出來,比如“媽你看這肉多肥”、“舅舅真大方”,可我剛張開嘴,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我看到了蘇玉蘭的臉。

      她死死地盯著飯盒里的肉,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那些油亮的肉塊,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看到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東西。

      她的嘴唇開始無法控制地哆嗦,像冬天里被凍僵的麻雀。

      然后,就在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水光。

      大顆大顆的眼淚,沒有任何征兆,就那么滾了出來。

      不是抽泣,不是嚎啕,就是那么安靜地,洶涌地,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著一顆,從她的眼眶里掉下來。

      眼淚滑過她憔悴的臉頰,砸在小方桌的桌面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輕響。

      她沒有哭出聲,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不動,任由眼淚決堤。那樣子,像一座正在無聲融化的冰雕。

      我徹底懵了。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我想過她會高興,會激動,甚至會因為她那該死的要強脾氣,假裝生氣讓我把肉送回去。我唯獨,唯獨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為什么?

      她為什么哭?

      是因為看到這么好的東西,想起了我們過的苦日子?還是因為……因為別的?



      這碗凝聚了我所有期待和喜悅的紅燒肉,此刻在蘇玉蘭無聲的眼淚中,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無法解開的謎團。

      屋子里濃郁的肉香和她無聲的悲傷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壓抑。

      我站在那里,手足無措,感覺自己像個做錯了事的傻瓜。

      在陳默不知所措的注視下,母親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塊最大的五花肉。

      那塊肉最大,也最肥厚,正好放在飯盒的正中央。

      她的手指抖得厲害,指尖觸到溫熱油膩的肉塊時,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堅定地把它往旁邊推開。

      隨著肉塊被移開,下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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