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喲,老陳,去存錢啊?聽說你家那小子又匯款回來了?這一筆得有七位數(shù)吧?”
“這哪是養(yǎng)兒子,簡直是養(yǎng)了個印鈔機嘛!這要在以前,那就是財神爺下凡!”
“嗨,那是孩子在那邊辛苦掙的,啥財神不財神的。”
“老陳你這就不厚道了,滿面紅光的,心里指不定多美呢。晚上整兩盅?”
“不了不了,家里老婆子等著買藥呢,改天,改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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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小城的深秋,風里帶著刀子。
陳國邦緊了緊身上那件穿了五年的夾克,手里攥著那張薄薄的匯款單,像是攥著一塊滾燙的烙鐵。兩億五千萬。這是十年來,那個叫陳松的獨子陸陸續(xù)續(xù)匯回來的數(shù)字。在只有十幾萬人口的縣城,這個數(shù)字足以把陳家捧上神壇,讓陳國邦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成為所有人巴結(jié)的對象。
他并沒有去銀行,而是拐進了自家那個堆滿刨花和木屑的小院。陳國邦是個木匠,干了一輩子,手上的老繭厚得針扎不透。他把那張匯款單隨手壓在窗臺的咸菜缸底下,動作隨意得像是在扔一張廢紙。
屋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老伴劉桂蘭躺在炕上,瘦得脫了相。
“是松兒嗎……松兒打電話來了?”劉桂蘭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空中亂抓。
陳國邦快步走過去,握住那只枯瘦的手,眼眶發(fā)酸:“沒呢,剛才我去郵局看了,松兒給匯錢了,說是那邊工程忙,正談幾十億的大買賣,等忙完了就回來。”
“錢……又是錢……”劉桂蘭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眼淚順著眼角流進花白的鬢發(fā)里,“我不想要錢,我都快入土了,就想看他一眼。十年了,他連個視頻都不肯開,是不是……是不是在那邊成家了,嫌棄咱們這窮窩了?”
陳國邦心里咯噔一下。這十年來,陳松總是以“保密單位”、“信號不好”、“只有語音權(quán)限”為由,拒絕視頻通話。發(fā)回來的照片,要么是烈日下的背影,要么是戴著安全帽模糊的側(cè)臉,最近兩三年,甚至連照片都少了,只剩下每個月準時到賬的巨款。
“別胡思亂想,咱松兒最孝順。”陳國邦安慰著老伴,心里卻像是長了草。
夜里,陳國邦翻出了陳松十年前出國前的體檢報告。那時候的陳松,一米八二的大個子,壯得像頭牛,體檢單上每一個指標都透著年輕人的朝氣。他又拿出那張被盤得油光锃亮的核桃照片——那是陳松剛?cè)サ习莸谝荒昙幕貋淼模f是貼身帶著,想家了就盤兩下。
“爹,人在核桃在。”那條語音,陳國邦聽了無數(shù)遍。
這錢,燙手。這人,沒影。
一種莫名的恐懼像野草一樣在陳國邦心里瘋長。他看著熟睡的老伴,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去找兒子。不是為了錢,是為了確認那個活生生的人還在不在。
他翻出了五年前陳松寄特產(chǎn)時留下的一個包裹單,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隱約能辨認出全是英文的地址。他不懂英文,但他找了縣里教英語的那個小老師,硬是把那一串字母翻譯成了中文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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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邦帶上了那把用了三十年的木工鑿子,那是他給自己壯膽的家伙事兒。
三天后,他騙老伴說是去省城大醫(yī)院拿特效藥,揣著那張存折和翻譯好的地址,第一次踏上了出國航班。飛機轟鳴著沖上云霄,陳國邦看著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心里默念:松兒,爹來了,不管你在干啥,只要人好好的,爹就是要飯也把你領(lǐng)回來。
迪拜的熱浪,在陳國邦走出機場的那一刻,差點把他掀個跟頭。
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滿眼都是像利劍一樣直插云霄的高樓,街道上跑的車子他大多叫不出名字,只覺得每一輛都亮得晃眼。這里沒有飛揚的塵土,只有金錢堆砌出來的奢靡和一種讓他透不過氣的疏離感。
語言不通成了最大的攔路虎。陳國邦拿著寫著地址的紙條,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機場比劃了半天,最后花了一筆讓他肉疼的高價,才打上一輛出租車。
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陳國邦死死盯著窗外。
司機把車停在了一個叫“朱美拉棕櫚島”的地方。這里是填海造出來的奇跡,也是富人的天堂。陳國邦付了錢,站在路邊,看著眼前這棟占地幾千平米的超級豪宅,腿肚子有點轉(zhuǎn)筋。
這就是兒子住的地方?
高聳的圍墻上拉著電網(wǎng),門口站著兩個牽著狼狗的黑人保鏢,院子里停滿了豪車。噴泉嘩啦啦地響著,每一滴水似乎都在嘲笑這個穿著舊夾克的老木匠。
陳國邦沒敢直接上去敲門。他在想,如果兒子真的成了大人物,自己這樣貿(mào)然出現(xiàn),會不會給他丟臉?或者,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他繞到了別墅對面的綠化帶里,找了個低矮的灌木叢蹲了下來。這一蹲,就是大半天。迪拜的太陽毒辣,曬得他后背脫了一層皮,但他一動沒動,那雙做了一輩子精細木工活的眼睛,死死盯著別墅的大門。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邊燒起了火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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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駛來,雕花的鐵大門自動向兩邊滑開。車子停穩(wěn)后,幾個保鏢立刻圍了上去,恭敬地拉開車門。
陳國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穿著锃亮皮鞋的腳邁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穿著阿拉伯白袍的身影。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勢,和陳松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松兒!”
陳國邦激動得差點喊出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探。
那人下了車,摘掉了臉上的墨鏡,隨手遞給旁邊的保鏢,然后轉(zhuǎn)過身,似乎在交代著什么。借著路燈昏黃的光線,陳國邦看清了那張臉。
那一瞬間,陳國邦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僵在了灌木叢里。
那根本不是他的兒子陳松!
那是趙大雷!陳松的發(fā)小,那個從小跟在陳松屁股后面混飯吃,油嘴滑舌的趙大雷!
陳國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拼命揉了揉眼,再看過去,沒錯,就是趙大雷。雖然胖了一些,留了胡子,氣質(zhì)也變了,但那就是趙大雷。
更讓陳國邦感到脊背發(fā)涼的是,趙大雷的手里,正把玩著一對暗紅色的核桃。那是陳國邦在陳松十八歲生日那年,去山上找的野山核桃,親手雕刻、打磨了整整一個月才送給兒子的。核桃上有特殊的紋路,那是陳國邦獨有的刀法,天下只此一對。
“人在核桃在。”
兒子的話在他耳邊炸響。
為什么?為什么住著兒子房子的是趙大雷?為什么拿著兒子信物的是趙大雷?為什么每個月匯款的名字卻是陳松?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陳國邦腦海里炸開。是不是趙大雷為了錢,害了松兒,然后頂替了他的身份?
陳國邦的手顫抖著摸向懷里,那里藏著那把鋒利的木工鑿子。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死死盯著那個談笑風生的背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陳國邦沒有沖出去。
他是個木匠,木匠講究的是謀定而后動,一鑿子下去就得見真章。現(xiàn)在沖出去,不但救不了兒子,搞不好連自己這條老命也得搭進去。他必須弄清楚真相。
他在離豪宅兩公里外的一個外勞聚居區(qū)找了個最便宜的床位住下。那是個幾十人擠一間的大通鋪,彌漫著汗臭和咖喱味,但陳國邦不在乎。他買了一頂當?shù)厝说念^巾把自己裹起來,每天只啃兩個干硬的大餅,剩下的時間全都耗在了那棟別墅附近。
他像是一只潛伏在暗處的獨狼,觀察著獵物的一舉一動。
三天下來,陳國邦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規(guī)律。
白天,趙大雷是那個風光無限的“陳先生”。他出入各種高檔場所,身邊總是簇擁著各種膚色的人,他用流利的英語交談,舉手投足間全是富豪的派頭。可是,每當他獨處的時候,那種得意就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恐懼。
這種恐懼,陳國邦太熟悉了,那是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第三天深夜,月亮被烏云遮住。
陳國邦蹲在別墅后墻的一棵椰棗樹上。這里視野開闊,能看到后花園的景象。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別墅的燈大多熄滅了,只有后花園的角落里亮著一點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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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雷蹲在一個銅盆前,手里拿著一沓厚厚的黃紙,一張一張地往火里扔。火光映照著他的臉,忽明忽暗,顯得格外猙獰。
他在燒紙錢。
“兄弟……我對不起你……”
風把趙大雷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送到了陳國邦的耳朵里。
“……這些錢你收著……我也沒辦法……都是命……”
陳國邦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兄弟?對不起?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