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不想成為你們的復制品!”兒子小杰抱著吉他沖我吼。
我氣得發(fā)抖,把一沓燙金的實習資料“啪”地摔在他面前:“你拿什么養(yǎng)活你的音樂?就憑這個破吉他?”
這場家庭會議徹底爆發(fā)。保姆王姨端著水果走過來,輕聲說:“小悅,孩子的夢想是小樹苗,需要陽光,不是冰雹。”
我愣住了。這個在我家干了25年的保姆,第一次“站”在了兒子那邊。
我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爭吵,卻沒想到,這只是揭開一個隱藏了25年秘密的開始。當她退休那天,她留下的那個信封,讓我們夫妻倆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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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啪!”
我(小悅)把一沓資料狠狠拍在玻璃茶幾上,聲音刺耳。
“小杰,看看。” 我指著資料,壓著火,“金盛資本,宏遠投資,AAG……這幾家公司,隨便哪一家,都是你那些同學削尖了腦袋想進的。”
丈夫陳默趕緊在旁邊幫腔:“是啊,小杰,你媽為了這些實習名額,托了多少關系。”
小杰連頭都沒抬,手指在吉他弦上“嗡”地一撥,發(fā)出刺耳的悶響。
“我不想去。”
這三個字像三根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朵里。
“你說什么?” 我猛地提高了音量,“你再說一遍!”
小杰也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像一頭被惹毛了的小狼。
“我說,我不想去!” 他也吼了起來,“我不想穿西裝打領帶!我不想跟你們一樣,每天張嘴閉嘴都是錢、項目、回報率!”
“放肆!” 我“霍”地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我們怎么樣?我們辛辛苦苦打拼下這份家業(yè),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 小杰冷笑一聲,也跟著站了起來,“是為了你的面子吧!媽,我不想成為你們的復制品!我想做我自己!我想做我的音樂!”
“音樂?音樂!” 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音樂能當飯吃嗎?”
我指著他懷里的吉他,氣得口不擇言:“你拿什么養(yǎng)活你的音樂?就憑你那個破玩意兒?”
“這不是破玩意兒!” 小杰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把吉他抱得更緊,“這是我的夢想!你憑什么侮辱它!”
“我侮辱它?” 我氣急敗壞,“我告訴你小杰,你要么乖乖去實習,要么,我就停了你所有的卡!”
“你停啊!” 小杰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我早就受夠這種被你們安排好的人生了!我受夠了!”
“反了天了你!”
陳默趕緊沖上來,從后面死死抱住我。
“小悅!小悅!你冷靜點!孩子還小,你好好說!”
“他還小?他都二十歲了!” 我使勁掙扎,“陳默你放開我!我今天非得抽他不可!我們累死累活,是為了讓他當個流浪歌手嗎?”
“我當流浪歌手也比當你們的傀儡強!”
“你——”
我氣得眼前發(fā)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蒼老又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
“先生,太太,小杰少爺……吃點水果,消消火。”
王姨端著一盤切好的哈密瓜,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她在這兒干了二十五年了。她的背有點駝了,頭發(fā)全白了。
我正在氣頭上,誰的面子也不想給。
“王姨,這里沒你的事,你先進去!”
王姨卻沒動。
她把果盤輕輕放在茶幾上,那雙布滿老繭、因為常年泡水而有些浮腫的手,微微發(fā)抖。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滿臉通紅的小杰。
“小悅。”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叫我,一般都恭恭敬敬地叫我“太太”。
我愣了一下。
王姨輕聲說:“小悅,孩子的夢想,就像小樹苗,需要的是陽光,不是冰雹。”
“你把冰雹全砸下去了,小樹苗就凍死了。”
客廳里瞬間安靜了。
安靜得可怕。
我死死地盯著王姨。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她說什么?
她一個在我家拿工資、負責做飯打掃衛(wèi)生的保姆,居然在教我怎么教育兒子?
她居然“站”在了兒子那邊。
小杰卻像找到了救星,抓起吉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砰!”
一聲巨響,房門被狠狠甩上。
“小杰!你給我出來!你把話說清楚!” 我沖過去拼命砸門。
“算了,小悅,算了。” 陳默拉住我,滿臉愁容。
我回頭,王姨還站在那里,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胸口劇烈地起伏,看著王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王姨,” 我冷冷地說,“收拾一下吧。以后我們家的事,你少插嘴。”
王姨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
她沒說話,也沒抬頭,只是彎腰,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狼藉。
02
自從那次吵架后,我(小悅)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一根是對兒子的,另一根,就是對王姨的。
我開始不自覺地觀察她。
這天是15號,發(fā)工資的日子。
我剛讓財務取了現(xiàn)金給她,她不愛用銀行卡,說拿著現(xiàn)金踏實。
我下午剛從公司回來,路過王姨在保姆房的門口,她的門虛掩著。
我鬼使差地停下了腳步,從門縫里往里看。
王姨正坐在床邊,背對著我。
她面前攤著一個舊得發(fā)黃的布包,里面是厚厚一沓現(xiàn)金。
她正一五一十地數(shù)著錢。
數(shù)完,她從里面抽出了大概三分之一,塞進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然后,她把剩下的錢,小心翼翼地放回那個舊布包,塞到了床墊底下。
她拿著那個牛皮紙信封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好像要出門。
我趕緊退后幾步,走到樓梯口,假裝剛下樓。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
王姨拉開門出來,看到我,明顯嚇了一跳。
“太太,您回來了。” 她趕緊把那個信封往身后的圍裙口袋里塞。
“嗯。” 我面無表情地問,“王姨,這是要出去?”
“啊,是,是。” 她目光有點閃躲,不敢看我,“家里醬油沒了,我去趟超市。順便……順便去趟郵局給家里匯點錢。”
“匯錢?” 我隨口問,“給小軍(她兒子)?”
“哎,是,是。” 她趕緊點頭,“他又……他又說手頭緊。”
我“哦”了一聲,沒再多問,徑直上了樓。
躺在床上,我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那個兒子,我多少是知道的,游手好閑,就是個無底洞。
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剛才塞錢的那個動作,太慌張了。
而且,去郵局匯錢,哪有用信封裝好現(xiàn)金的?
過了幾天,小杰又跟他爸陳默鬧別扭。
小杰又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晚飯時,王姨敲了敲小杰的門。
“小杰少爺,吃飯了。王奶奶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可樂雞翅。”
里面沒聲音。
王姨嘆了口氣,把飯菜放在門口,自己端著個小碗,就蹲在小杰的房門口,小聲陪著。
“少爺,人是鐵飯是鋼,別跟自己過不去。”
我在餐廳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小杰探出頭,小聲說:“王奶奶,我不想吃雞翅,我想……我想聊聊。”
王姨笑了,趕緊端著碗站起來:“哎,好,奶奶陪你聊。”
她進了小杰的房間,門又關上了。
一個多小時后,王姨才從小杰房間出來,眼眶紅紅的,好像哭過。
等王姨進了廚房,我走進了小杰的房間。
他居然在寫作業(yè),桌上攤著幾本書。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走過去,突然,我瞥見他書桌的角落里,壓著一本書。
是一本很舊的《基礎樂理入門》。
我拿起來,翻了翻,書頁都卷邊了,上面還有很多筆記,字跡娟秀,一看就不是小杰的。
“這是什么?” 我問他。
小杰一把搶過去,塞進抽屜:“沒什么!”
“是不是王姨給你的?” 我追問。
“不是!你別亂猜!” 小杰的反應很大,“你出去!我要學習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記得,有一次,我半夜起來喝水,路過王姨房間,看到她戴著老花鏡,在臺燈下看的,好像就是這本書!
當時我問她,她還笑呵呵地說:“隨便翻翻,陪小杰解悶。”
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保姆,去學樂理?
最大的疑點,還是小杰那把吉他。
上次吵架,我罵那是“破玩意兒”。
事后,陳默私下里把我拉到書房。
“小悅,你可罵錯了。” 陳默一臉神秘。
“什么罵錯了?”
“那把吉他。” 他壓低聲音,“我上網(wǎng)查了,那不是什么破玩意兒。那是G&L的限量簽名款,小杰那個偶像樂隊的主唱用的同款。”
我愣住了:“多少錢?”
陳默伸出三根手指。
“三萬?”
陳默搖頭。
“三十萬?!” 我聲音都劈了。
“嗯。” 陳默點點頭,“全新的,三十萬都打不住!”
“什么?!” 我差點跳起來,“三十萬?他哪來的錢?”
我給小杰的零花錢,雖然不少,但他絕不可能攢出三十萬!
“你給的?” 我瞪著陳默。
“天地良心!我哪敢!” 陳默趕緊擺手。
“那是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給的?”
“更不可能了。” 陳默說,“爸媽他們什么態(tài)度你不知道?他們比你還反對小杰搞音樂。”
這下,我倆都糊涂了。
這三十萬,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些零零碎碎的、沒法解釋的細節(jié),像拼圖的碎片,散落在我的腦海里。
王姨每個月寄走的錢。
王姨看的樂理書。
小杰那把天價吉他。
我隱隱覺得,這些事情背后,都指向一個人。
王姨。
可我不敢相信。
她只是個保姆,她哪來的錢?她又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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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王姨退休的日子還是到了。
她提前一個月就跟我們說了。她說,兒子在老家給她蓋了新房,裝修好了,催她回去享福。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二十五年,就算我對她有了猜疑,但她對這個家的付出,是真的。
我和陳默商量,必須給她辦得風風光光。
我們在市里最有名的“福滿樓”訂了個大包廂,只請了我們一家三口,和王姨。
這頓飯,是散伙飯,也是踐行宴。
晚宴那天,王姨特地換下了那身舊圍裙,穿了件她過年才舍得穿的暗紅色外套,花白的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
可她看起來還是局促不安。
“王姨,快坐,坐主座。” 我拉著她。
“使不得,使不得,太太。” 王姨連連擺手。
“哎呀王姨,今天你最大!” 陳默也過來,硬是把她按在了主座上。
小杰一反常態(tài)。
從進了包廂,他就一句話沒說,就挨著王姨身邊坐下。
他只是不停地給王姨夾菜。
“王奶奶,吃個蝦,這個您愛吃。”
“王奶奶,喝點湯,這個暖胃。”
王姨的眼眶一直是紅的,看著小杰,“哎,哎,夠了,小杰,你也吃。”
小杰低著頭,扒拉著米飯,我看到他的眼淚“吧嗒”一下,掉進了碗里。
我和陳默對視一眼,心里都沉甸甸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我從包里,拿出了那個準備了很久的紅包。
一個又大又厚的牛皮紙信封,和我上次見王姨用的那個很像,但我的這個,要厚得多。
我站起來,走到王姨面前。
“王姨。”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您來我們家那年,我剛懷上小杰。一轉(zhuǎn)眼,二十五年了。”
“您不是保姆,您是我們的家人。”
“這兒是二十五萬。一年一萬。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是我們?nèi)覍δ母兄x。您一定要收下。”
我把那個厚厚的信封,雙手遞給王姨。
“這……” 王姨猛地站了起來,手足無措,臉都白了,“太太!這太多了!我不能要!我拿工資了,我不能要這個錢!”
她拼命往回推,手抖得厲害。
“王姨,你必須收下!” 陳默也站了起來,按住她的手,“這是你應得的。你要不收,就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
“可是,我……我真的不能……” 王姨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她看著我,又看著陳默。
最后,她看向了小杰。
小杰也站了起來,他走到王姨身邊,抓住了王姨那雙顫抖的手。
“王奶奶,收下吧。” 小杰的聲音沙啞,“這是我爸媽的心意。您不收,他們心里過意不去。”
王姨看著小杰,嘴唇哆嗦著,終于,她點了點頭,顫抖著接過了那個信封。
“謝謝太太,謝謝先生……謝謝小杰……”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覺到她瘦弱的身體在發(fā)抖。
她又去抱了抱陳默。
最后,她轉(zhuǎn)身,抱住了小杰。
她抱了很久很久。
我看到她靠在小杰耳邊,嘴唇在動,好像在低聲說些什么。
小杰聽著,眼淚流得更兇了,但他拼命點頭。
我離得遠,聽不清她們在說什么。
但離別的傷感很快沖淡了我的疑慮。
王姨收下了紅包,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04
晚飯后,我們一家三口,堅持要送王姨到樓下。
秋天的晚上,風有點涼。
我們幫她提著那個小皮箱。
她手里緊緊攥著那個裝了25萬的信封。
到了拐角處,那輛網(wǎng)約車已經(jīng)在等了。
“王姨,回去保重身體。” 陳默幫她把行李放進后備箱。
“哎,先生,你們也是。” 王姨的眼眶又紅了。
她拉著我的手:“小悅,你胃不好,記得按時吃飯。別太拼了。”
“知道了,王姨。” 我鼻子一酸。
她又轉(zhuǎn)向小杰:“小杰,好好聽爸媽的話,別再惹他們生氣了。你的事……自己多上心。”
小杰沒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回去吧,外面冷。”
她上了車。
車子緩緩開動。
她搖下車窗,一直朝我們擺手。
我們?nèi)齻€就站在路燈下,一動不動。
直到車子轉(zhuǎn)過那個拐角,徹底消失不見。
“走吧。” 陳默拍了拍我的背。
回到家,一打開門。
一股巨大的空虛感,瞬間把我們淹沒了。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裝修還是那么豪華。
但是,“家”的感覺,卻一下子淡了好多。
客廳里沒有了熱騰騰的茶水,廚房里沒有了“篤篤篤”的切菜聲。
這個房子,一下子變得又冷又空。
我和陳默坐在沙發(fā)上,相對無言。
“砰。”
小杰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我和陳默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這孩子,從小就是王姨帶大的,感情比跟我們還深。
過了許久,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吉他聲。
不是平時那種吵鬧的、反叛的搖滾。
而是一段壓抑的、緩慢的、悲傷到極點的旋律。
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像錘子一樣,砸在我的心上。
我從來不知道,小杰的吉他,能彈出這么讓人心碎的聲音。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
王姨的離開,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個保姆。
她帶走的,是這個家三代人之間情感的粘合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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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天,我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公司打電話催我開會,我推掉了。
“今天不去公司了。” 我對陳默說,“我在家歇歇。”
陳默也請了假:“我也不去了,陪陪你。順便……我們看看,以后家里的事怎么辦。”
是啊,王姨走了,我們連早飯都不知道在哪兒。
回到家,我看著王姨住過的那個小房間。
房門開著。
“我去收拾一下吧。” 我說,“總得找個新阿姨,把房間騰出來。”
“我?guī)湍恪!?陳默跟著我走了進去。
王姨的房間很小,但收拾得一塵不染。
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豆腐塊。
桌上的東西都擺好了。
衣柜里空蕩蕩的。
我心中滿是懷念,還有一絲說不出的酸楚。
我走過去,開始整理床鋪,準備把被褥拿去曬。
就在我拿起枕頭的時候,我手一頓。
枕頭底下,壓著一個東西。
是一個牛皮紙信封。
很厚。
看起來,跟我昨天給王姨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沉到了底。
“陳默……” 我的聲音有點發(fā)抖。
“怎么了?” 陳默走了過來。
我指著那個信封,沒說話。
陳默也看到了,他臉色一變。
“她……她還是沒要?” 陳默的聲音干巴巴的。
我拿起那個信封,舉給陳默看。
信封還是鼓鼓囊囊的,封口原封不動。
二十五萬,一分沒少。
我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滋味。
有失落,有不解,還有一股……被愚弄的憤怒!
“她什么意思啊?” 我氣不打一處來,“她昨天在飯桌上,明明收下了,還哭了,還抱了我們。結果呢?背地里又偷偷把錢還回來!耍我們玩嗎?”
“小悅,別亂猜。” 陳默皺著眉,“王姨不是這種人。”
“那她為什么要把錢留下?二十五萬啊!她就這么扔在枕頭下面?”
我氣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她是不是嫌少?還是看不起我們?”
“小悅!” 陳默呵斥道,“你冷靜點!王姨跟了我們二十五年,你還不了解她?她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 我吼道。
“你先打開看看。” 陳默指著信封,“你看看里面……是不是錢。”
我一愣。
然而,打開后,里面露出的東西,卻讓我們瞬間僵住,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