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冬夜,鄂東紅安的山風裹著濕冷的寒氣,像一把鈍刀刮過上新集鎮的街巷。
距離2008年元旦僅剩五天,家家戶戶的窗欞上已隱約透著年關的暖意,趕集的人潮散去后,小鎮便沉入了慣常的靜謐。
沒人能想到,這份平靜會被黎明石灰廠的血腥徹底撕碎,八條人命在寒夜里戛然而止,留下一樁橫跨九年的懸案,和無數未解的謎團。
2007年12月26日清晨六點,天剛蒙蒙亮,33歲的汪發華踩著結霜的田埂往石灰廠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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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袋里還揣著昨天老板娘陳小潤分的魚干,那是老板汪世書的小兒子汪輝回家省親,老板娘特意從廠前池塘撈的鮮魚,分給廠里的每位員工。
作為石灰廠的老員工,汪發華一向勤懇,深得老板夫婦信任,想到再過幾天就能帶著一年的工錢回家過年,他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可越靠近石灰廠,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就越濃。
往常這個時候,廠里的機器轟鳴聲、員工的談笑聲早已沖破晨霧,就連看門狗“黑虎”也會隔著老遠就扯著嗓子叫喚。
但今天,整個廠區靜得可怕,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只有寒風穿過石灰窯的縫隙,發出嗚嗚的嗚咽聲,聽得人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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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老板一家昨晚團聚,今天都起晚了?”汪發華心里嘀咕著,推開了石灰廠虛掩的大門。
下一秒,他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老板娘陳小潤仰面躺在門前的空地上,深藍色的棉襖被暗紅色的血漬浸透,身下的泥土早已凝固成黑褐色的硬塊,雙眼圓睜,仿佛還殘留著臨終前的驚恐。
不遠處的墻角,平日里威風凜凜的黑虎蜷縮著身子,渾身發抖,見了汪發華也只是低低地嗚咽,聲音里滿是委屈與恐懼。
汪發華的心臟狂跳不止,他踉蹌著后退幾步,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半晌才發出一聲凄厲的哭喊:“死人啦!有人死了!”
這聲哭喊劃破了小鎮的寧靜,驚醒了附近的居民。
循著聲音趕來的鄉親們在石灰廠門口圍成了一圈,沒人敢輕易踏入。
有人認出地上的是老板娘陳小潤,急得直跺腳:“汪老板呢?廠里還有其他人啊!”
汪發華這才回過神,轉身就往家里跑,手指顫抖著撥通了報警電話,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警察同志,快來黎明石灰廠,死人了,好多人!”
接到報警后,紅安縣公安局的民警以最快速度趕到現場。
警戒線拉起時,天已大亮,陽光穿透薄霧照在石灰廠的空地上,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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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勘查人員穿著防護服,小心翼翼地進入廠區,眼前的景象讓見慣了刑事案件的老民警都心頭一沉。
這不是單一的兇殺,而是一場滅門慘案。
在廠區的不同角落,警方陸續發現了七具尸體。
老板汪世書倒在辦公室的門檻上,胸口有明顯的鈍器傷痕。
他的堂妹汪春蓮和丈夫吳小發的兒子吳梁波,一個年僅九歲半的孩子,蜷縮在臥室的床底,小小的身體上布滿了致命傷。
打工的汪世軍、黃世貴、袁某三人橫躺在宿舍里,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猙獰的刀口,顯然是兇手為了確保他們斷氣而補下的狠手。
最特殊的是吳小發的尸體,他沒有死在廠區內,而是倒在距離石灰廠幾十米外的公路旁,身旁停放著他的摩托車。
法醫勘查發現,吳小發的褲帶沒有系好,衣著隨意,像是倉促之間被人叫出門的樣子。
他的頭部有多處鈍器擊打痕跡,頸部有明顯的扼痕,死亡時間比其他人稍早,大約在2007年12月25日晚上七點半左右,而其余七人的死亡時間集中在2007年12月25日晚上八點到九點半之間。
“現場被清理過了。”勘查組長蹲在地上,手指拂過地面的石灰層,“沒有留下指紋、毛發,甚至連腳印都被刻意破壞過,兇手的反偵察意識極強。”
廠區內沒有打斗的痕跡,受害者似乎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襲擊,這說明兇手要么是他們熟悉的人,要么是作案前經過了周密的策劃。
八名死者的身份很快被全部確認:
- 汪世書,56歲,黎明石灰廠老板;
- 陳小潤(又名陳華珍),54歲,汪世書的妻子,石灰廠老板娘;
- 汪春蓮,汪世書的堂妹,在石灰廠負責做飯;
- 吳小發,汪春蓮的丈夫,在石灰廠開貨車;
- 吳梁波,9歲半,吳小發夫婦的兒子;
- 汪世軍,60歲左右,石灰廠工人,負責燒窯;
- 黃世貴,60歲左右,石灰廠工人,負責燒窯,與吳小發關系密切;
- 袁某,60歲左右,石灰廠工人,負責燒窯。
這八個人,涵蓋了老板、家屬和員工,幾乎是當時石灰廠的全部在場人員。
一場突如其來的殺戮,讓這個原本和睦的小集體瞬間灰飛煙滅。
消息像野火一樣在紅安縣蔓延開來,這個一向治安良好的小鎮陷入了恐慌,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夜晚的街巷再也聽不到往日的歡聲笑語,只有無盡的恐懼籠罩在人們心頭。
警方迅速成立了專案組,以案發現場為中心,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
作為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汪發華自然成了首要嫌疑人。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汪發華臉色蒼白,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反復講述著發現尸體的經過。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早上到廠里就看到老板娘躺在地上,廠里靜得嚇人,我嚇得魂都沒了,趕緊跑回家報警。”
警方調取了汪發華的行蹤軌跡,走訪了他的鄰居和親友。
據鄰居證實,汪發華昨晚下班后就回了家,晚飯時還和家人一起吃飯,夜里也沒有外出的跡象。
他的妻子也作證,汪發華回家后情緒正常,還說起了老板兒子回家省親的事。
經過反復核查,警方排除了汪發華的嫌疑.
他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
但汪發華的證詞提供了兩條重要線索:一是汪世書的姐夫閔家黃昨晚曾約汪世書喝酒;二是汪世書的小兒子汪輝在他昨晚離開時,還在石灰廠內。
這兩個人,都成了警方重點排查的對象。
閔家黃被傳喚到警局時,神色慌張。
面對警方的詢問,他支支吾吾地說:“我確實約了姐夫喝酒,但昨晚臨時有事,就沒去成。”
警方隨即展開調查,走訪了閔家黃所說的“有事”的當事人,證實他當晚確實在朋友家打牌,從七點一直到深夜十一點,有多人可以作證。
閔家黃的不在場證明成立,嫌疑也被排除。
而汪輝的出現,讓案情多了一絲復雜。
這個年輕人得知家中遭遇滅門慘案時,在警局當場崩潰,神情凝重,幾度哽咽。
他告訴警方,自己一直在武漢打工,這次是特意回家看看父母,原本打算當晚在廠里過夜,但同村的一個鄉親臨時讓他送自己回武漢,所以2007年12月25日下午六點左右就離開了石灰廠,沒想到這一去,就成了與家人的永別。
警方核實了汪輝的行蹤,他駕駛的車輛在當晚(2007年12月25日)七點左右進入了武漢市區,收費站的監控錄像可以佐證。
雖然汪輝沒有作案時間,但他提供的一條信息,讓警方的偵查方向有了重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