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將龔楚在香港居住40年，晚年給鄧小平寫信：請允許我死在老家

1935年5月2日凌晨，湘南臨武的大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龔楚披著單軍衣，踩著濕草，一口氣翻過黃茅嶺。他沒帶衛(wèi)士，也沒留字條，所有人第二天醒來才發(fā)現(xiàn)參謀長不見了。

消息像冷水一樣澆到游擊區(qū)。有人憤怒，有人迷惑，更多人不敢相信?！八媾芰?？”警衛(wèi)連長只說了五個字，隨后長時間沉默。就在這一刻，原本站在中革軍委最前排的少壯參謀長，與過去的十年徹底割裂。

追溯到更早的1901年11月，廣東樂昌長來村。鄉(xiāng)里私塾老師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一天能背三頁《古文觀止》，便讓他跳級。1917年，孫中山重建廣州軍政府，龔楚跟著部隊進城，十八歲就當上副官。那時候他寫信給同學，常把“救國”掛在嘴邊。

1924年，他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又一年轉(zhuǎn)為中共黨員。年輕氣盛，不懼風險。北江農(nóng)運、韶關武裝、樂昌支部，他幾乎把家鄉(xiāng)每一條山道都走遍。1927年夏，北江工農(nóng)討伐軍成立，他是總指揮。隊伍只有千把人，卻硬是在粵北闖出名聲。

同年底，朱德、陳毅帶著南昌起義余部輾轉(zhuǎn)到宜章。山道口，龔楚舉槍敬禮，把他們迎進楊家寨子。朱德后來回憶：要不是龔楚帶路，部隊很可能餓死在山里。兩年后百色起義爆發(fā)，張云逸、鄧小平點名要他當參謀長。那時紅七軍每天都有人夸“朱鄧之下，誰最能打？龔楚”。

然而風向說變就變。1933年瑞金高級干部會議，他因“思想消沉”被點名批評，隨后被送進紅大學習。表面上低頭認錯，心里卻越發(fā)排斥斗爭環(huán)境。第五次反圍剿失利，他看著戰(zhàn)士接連倒下，動搖徹底爆發(fā)。于是有了臨武夜奔。

叛變后，國民黨給他掛了新招牌：粵湘邊剿匪指揮官。為了立功，他化裝成紅軍誘殺北山游擊隊。五十余名舊部倒在亂槍下，賀敏學身中三彈滾出包圍，才撿回一條命。陳毅聽到這事，只說了一句，“幸虧當時沒去”。

國民黨內(nèi)部對他始終客氣而疏離?？箲?zhàn)爆發(fā)，他被派去木殼嶺阻擊日軍，槍林彈雨里確實拼了命，可功勞簿始終排不上最前面。原因很簡單：投靠來的將領，誰也不放心讓他握重兵。

1949年廣州城局勢已定，他接到策反薛岳的任務，從香港中轉(zhuǎn)，卻突然停在新界再也沒動身。僑園里五十畝地，他種菜、養(yǎng)豬、寫回憶錄，表面云淡風輕，實則戒備深重。蔣介石要他組織“反共救國軍”，他回了三個字：“沒興趣”。

時間跳到1988年。最高檢、最高法發(fā)布不再追訴的公告，九旬老頭把報紙看了又看?！盎厝タ纯戳T?！彼麑Ψ蛉送跆m芬說。隨后托人草擬三封信，收件人分別是鄧小平、楊尚昆、王震。信不長，核心就一句：請求準許回鄉(xiāng)長住。

信寄出的第三十天晚上，廣東省府來電：中央歡迎你去北京出任人大或政協(xié)職務。電話另一端，龔楚沉默許久，才擠出一句話，“我只想在樂昌養(yǎng)老”。

1990年9月13日，他抵達韶關?？h里安排了簡單接風，席間他舉杯，卻幾乎沒動筷。“身體不好，酒就少喝點。”副縣長勸道。龔楚點頭，眼里卻是復雜神色。

回到長來鎮(zhèn)祖屋，街坊好奇圍滿巷口。他談井岡山、百色起義滔滔不絕；問到北山事件，他笑著擺手，“太久遠了，記不清”。這種刻意的遺忘持續(xù)到生命終點。

1995年7月24日清晨，他在老屋木床上止息呼吸，終年九十四歲。下午抬棺時，鄉(xiāng)親們點燃鞭炮，土路盡頭塵煙滾動。那條他少年時走出山村的石階，如今靜悄悄地把他送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