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閻伯,我奶奶連續七天托夢都不說話,只一個勁搓手,到底是怎么了?” 周澤攥著衣角,聲音滿是難掩的焦灼。
奶奶離世剛過七七,他與三姑、母親竟接連夢見老人在老家堂屋無聲凝視,眼神里藏著化不開的焦急與哀怨。
葬禮按老規矩操辦,壽衣、棺木、紙錢、紙扎一應俱全,甚至選了最好的墓地,可這詭異的沉默夢境卻如陰影般籠罩全家,讓人心神不寧。
身為受過高等教育的項目總監,周澤本不信玄學,卻架不住奶奶夢中那令人心悸的眼神。
抱著一線希望,他找到老街神秘的閻伯,對方聽完詳情后直言:托夢無聲并非思念,而是亡魂在陰間缺了關鍵 “憑證”。
這三樣東西牽連著過往舊事與家庭隱秘,補不齊便魂魄難安,它們究竟是什么,又藏著怎樣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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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已經連續七天夢見奶奶了。
夢里永遠是同一個場景:老家那間光線昏暗的堂屋,奶奶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靛藍色斜襟布衫,坐在她常坐的那張磨得發亮的竹椅上。
她只是看著他,嘴唇微微翕動,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來。她的眼神里沒有往日的慈祥,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焦急,還有一絲……周澤不愿承認的,哀怨。
她反復地搓著那雙干枯得像老樹皮一樣的手,那是她生前焦慮時慣有的動作。每當周澤想靠近,想開口問她,夢就醒了。醒來時,心口總是堵著一塊冰,又沉又涼。
白天,身為項目總監的周澤被堆積如山的報表和沒完沒了的會議填滿,可只要稍有間隙,奶奶那雙無聲的眼睛和搓動的手,就會猛地撞進腦海,讓他一陣心悸。
“想老太太了?”同事老李遞過來一支煙,“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老人家剛走,都這樣。”
周澤接過煙,沒點,只是捏在指間揉搓。奶奶去世剛過“七七”,悲傷的潮水本已漸漸退去,留下的是綿長的思念和空洞。可這接踵而至的、沉默的夢境,卻把空洞變成了不安,一種沉甸甸的、帶著寒意的疑惑。
“是啊,可能吧。”周澤含糊地應著。他沒法跟旁人說這夢的詭異。說多了,別人要么覺得他悲傷過度,要么覺得他迷信。
周末,他開車回了趟老家縣城。三姑坐在客廳里,手里拿著奶奶的舊相冊,眼睛紅腫。
“小澤來了?”三姑抬頭,勉強笑了笑,“你也夢見你奶奶了?”
周澤心里咯噔一下:“三姑,你也……”
“嗯。”三姑嘆氣,手指摩挲著照片上奶奶的臉,“也是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我,手好像沒處放似的,一直搓啊搓的。看得我心里揪著疼。你說,老太太是不是在那邊缺錢花了?還是想我們了?”
“我燒了很多紙錢,金山銀山都燒了。”周澤坐下來,眉頭緊鎖,“應該不是錢的事。”
“那能是啥?”三姑頓了頓,壓低聲音,“你媽昨天打電話,吞吞吐吐的,說她好像也夢見了。情況跟咱倆差不多。”
一家三個至親,同時做內容相似的、無聲的夢?巧合的幾率有多大?周澤后背竄起一絲涼意。
“我尋思著,”三姑湊近了些,身上淡淡的樟腦丸味道飄過來,“是不是咱們哪件事沒辦妥當,讓老太太走得不順心,不安生?”
“葬禮是按老規矩辦的,墓地也是最好的。”周澤回想著每一個細節,壽衣、棺木、紙扎、法事……似乎都沒有紕漏。
“規矩是規矩,可有些老話……”三姑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飄忽,“我也說不好。隔壁你王嬸聽說后,提了一嘴,說要不要找個人看看?”
“看什么?神婆?仙姑?”周澤本能地抵觸。他受過高等教育,在城市里打拼,向來對鄉下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敬而遠之,甚至有些輕視。
“不是那種跳大神的。”三姑連忙擺手,“她說鎮子西頭老街,藏著個挺特別的老先生,姓閻,都叫他‘閻伯’。不輕易見人,也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儀式,但有些遇到‘怪事’的人去找他,他都能說出點道道來。就是……”三姑猶豫了一下,“就是脾氣怪,能不能見到,得看緣分,看他心情。”
周澤沉默著。理智告訴他這很荒唐,但奶奶夢中那無聲的焦急和哀怨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得他日夜不寧。
他想起奶奶臨終前,拉著他的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渾濁的眼淚滑過深深的皺紋。
那時他只顧著傷心,現在回想,那未竟的話語,是否和這無聲的夢有關?
“我去試試。”周澤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為了奶奶,也為了讓自己心安,哪怕只是求個心理安慰。
三姑給了他一個地址,字跡歪歪扭扭,是王嬸口述的。那地方在鎮子最破敗的老區,幾乎要拆光了。
按照地址,周澤把車停在殘破的柏油路邊,步行進入一片即將拆遷的棚戶區。低矮的瓦房連綿,很多已經人去屋空,墻上用紅漆畫著大大的“拆”字。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潮濕木頭腐朽的氣味。他七拐八繞,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沒有標記任何門牌的舊院門前停下。
木門虛掩著,露出里面同樣破敗的小院。院子里堆著些雜物,一個老人背對著門口,正在慢吞吞地給幾盆蔫頭耷腦的花草澆水。老人穿著灰色的舊中山裝,背影瘦削,頭發花白。
“請問……是閻伯嗎?”周澤站在門口,試探著問。
老人澆水的動作停了一下,沒有立刻回頭。過了幾秒,他才緩緩轉過身。那是一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皮膚黝黑粗糙,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亮,看過來的時候,像能穿透皮肉,直看到人心里去。他的目光在周澤臉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詢問,平靜得甚至有些漠然。
“有事?”閻伯的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木頭。
周澤忽然有些局促,準備好的說辭堵在喉嚨里。他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自然:“閻伯,打擾您了。是我家里人……最近總做一些奇怪的夢,心里不安,聽人說您或許能給指點指點。”
“夢?”閻伯放下破舊的鐵皮噴壺,走到院子角落一個石墩坐下,摸出一個老煙斗,慢條斯理地塞著煙絲,“什么夢?說說看。”
周澤走過去,在他對面的小凳上坐下,將奶奶去世后,自己和三姑、母親重復夢見奶奶無聲凝視、焦急搓手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他省略了自己的職業和大部分背景,只強調了夢境的重復性、一致性以及那種令人心慌的沉默。
閻伯靜靜地聽著,吧嗒吧嗒抽著煙斗,煙霧繚繞,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直到周澤說完,他也沒立刻接話,只是用那雙清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周澤,目光在他眼眶下的青黑和微微泛紅的眼角停留了一會兒。
“多久了?”閻伯問。
“從‘七七’之后,斷斷續續,最近連著七天。”周澤回答。
“夢里,除了不說話,搓手,還有什么?周圍環境清楚嗎?她穿著什么?”
周澤努力回憶:“就是老家堂屋,她常坐的位置。穿著……好像就是那件舊藍布衫,腳上是黑布鞋,很干凈。”
“干凈?”閻伯抓住了這個字眼,眼神微微一閃,“臉色呢?是正常,還是發青、發白?”
周澤被問得一愣,仔細回想,夢中奶奶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似乎……“有點灰暗,看不真切,但肯定不是活人的紅潤。”
閻伯點點頭,吐出一口濃煙,忽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奶奶走的時候,年紀不小了吧?平時身體有什么老毛病?”
“八十六了。心臟一直不太好,血壓也高。”
“怎么走的?突然,還是受了病痛折磨?”
“算是……比較安詳。在醫院住了半個月,那天晚上睡過去的,沒受太多罪。”周澤說著,心里又泛起酸楚。
“安詳……”閻伯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不知是笑還是別的什么,“葬禮是你們一手操辦的?沒假手旁人?”
“主要是三姑和我操辦,我爸去世早,我是長孫。”周澤回答,心里疑惑更深,這些問題似乎和夢境無關。
閻伯又不說話了,只是抽煙,望著遠處殘破的屋檐。就在周澤以為他不會再說什么,準備起身告辭時,閻伯開口了,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些:
“親人托夢,無非幾種。思念牽掛,來見一面;地下有缺,來求補給;心有冤屈,來訴不平;或是關口難行,來求助力。”他頓了頓,煙斗在石墩邊上磕了磕,發出沉悶的響聲,“你奶奶這夢,不開口,只反復做同一個焦急動作,依我看,不是思念。”
周澤的心提了起來:“那是?”
“思念的夢,久了會淡,會變,夢里人也會笑,會說話,哪怕含糊。你奶奶這夢,一成不變,越來越頻繁,情緒只有焦急哀怨,這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有話說不出口,有事辦不了,干著急。”
“被什么卡住?”周澤追問。
閻伯抬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人死之后,魂魄離體,不是立刻就能各歸各位。要過路,要通關,要消賬。這一路上,需要些‘依憑’。陽間的親人辦后事,燒祭品,就是給他們準備這些‘依憑’。
準備得周全妥當,他們路就順當,能早點安頓,也能給親人報個平安夢。要是準備不全,或者……錯了,缺了關鍵的東西,他們就可能被‘卡’在某個地方,前進不得,后退不能。想給親人捎信,都說不出話,只能干比劃,干著急。”
周澤聽得手心有些冒汗:“您是說,我們給奶奶辦的后事,缺了東西?可是該燒的我們都燒了,紙錢、衣服、房子、車馬……”
“那些是尋常物件。”閻伯打斷他,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像是嘲諷,又像是無奈,“糊弄活人眼目,安撫活人心腸的東西。真正要緊的‘依憑’,往往不是這些金箔銀紙。”
“那是什么?”周澤身體前傾,聲音急切起來。
閻伯卻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他重新裝了一鍋煙絲,點燃,吸了幾口,才在裊裊青煙中緩緩說道:“我年輕時候,跟著師父,聽過一些老輩子傳下來的說法。人死后,魂魄要過幾道重要的‘關’,每道關都需要憑證。其中最要緊的三道關,需要的三樣憑證,很多人家在操辦白事時,要么忘了,要么……根本不知道。”
他抬起眼,目光像釘子一樣釘住周澤:“看你奶奶這夢兆,急而不言,搓手難安,很像是這三樣關鍵的‘憑證’,缺了。所以魂魄被阻在關前,無法前行,也無法與你等清晰溝通。她一次一次來,不是思念,是催促,是求救。”
周澤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爬上來,混合著對奶奶處境的心疼和對自己疏忽的自責:“三樣東西?是什么?我們現在補辦還來得及嗎?”
閻伯沒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背著手在小小的院子里踱了兩步,望著陰沉下來的天空。良久,他嘆了口氣:“告訴你是什么,不難。但知道了是什么,你可能更難受。”
“為什么?”周澤也站起來。
“因為這三樣東西,不是隨便去街上就能買來燒掉的。它們牽扯到活人,牽扯到過往,牽扯到……一些可能被刻意忘記,或者連你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閻伯轉過身,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你確定要聽?聽了,就可能要去找,去找就可能翻出一些東西。有些事,埋在地下,比挖出來好。”
周澤僵在原地。他聽懂了閻伯的弦外之音。這缺失的“憑證”,恐怕關聯著家庭里某些隱秘的角落。奶奶那未盡的嘆息,夢中哀怨的眼神,三姑提到“老規矩”時的閃爍其詞……碎片似乎在拼湊,指向一個他從未深想的可能。
奶奶的沉默,或許并非只因死亡。
夜晚的老街,寂靜得只剩下遠處野狗的幾聲吠叫和風吹過破窗的嗚咽。周澤站在閻伯那間堆滿舊物、只點著一盞昏黃煤油燈的堂屋里,煤油燈的光暈在閻伯溝壑縱橫的臉上跳動,將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像一個沉默的、古老的判官。
“我確定要知道。”周澤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里顯得很清晰,甚至帶著點豁出去的堅決,“那是我奶奶。她在夢里那么著急,我不能裝作不知道。不管牽扯出什么,我都得讓她安生。”
閻伯盯著他看了半晌,那清亮的目光似乎要將他里外看透。終于,他緩緩坐回那張吱呀作響的破藤椅里,煤油燈的光映著他半明半暗的臉。
“你是個孝順孩子。”閻伯說,不知是贊許還是陳述,“但你得明白,陰間有陰間的規矩,陽間有陽間的糾葛。有時候,補一個漏洞,會扯開更大的口子。”
“我明白。”周澤點頭,手心卻攥出了汗。
“那好。”閻伯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這屋里看不見的什么,“我就把老輩傳下來的,關于這三樣‘過關憑證’的說法,講給你聽。你奶奶能不能開口,魂魄能不能安,就看你們能不能把這‘三缺’補齊。”
周澤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干癟的、即將吐出秘密的嘴唇上。
“人死之后,魂魄離體,懵懵懂懂,被陰差引著,踏上黃泉路。這第一站,是‘望鄉臺’。”閻伯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幽遠,“站上望鄉臺,能最后回望一眼陽世家鄉,了斷最后一絲塵緣念想。但上臺,需要憑證。”
“什么憑證?”周澤忍不住問。
“一件‘干凈衣’。”閻伯說,“不是你們燒的那些綾羅綢緞紙壽衣。是死者生前穿過的,貼身的,漿洗干凈,不帶任何污漬——尤其是,不能有血污、病氣長久浸染的‘垢氣’的里衣。要真正從里到外,干干凈凈。這件衣服,代表著死者此世身無‘污垢’,可以清清白白地回望家鄉,斬斷牽掛。如果燒去的衣服不合要求,或者忘了燒這貼身的干凈舊衣,魂魄就上不了望鄉臺,只能在下邊徘徊,望鄉而不能歸,那思念和焦急,就會化成夢兆,傳給血親。”
周澤的腦子飛快轉動。奶奶的壽衣是新的,內衣……葬禮時,三姑好像準備了一套全新的絲綢內衣,說是讓奶奶體面地走。奶奶那些洗得發白的舊棉布內衣呢?好像……處理掉了?他心猛地一沉。
“過了望鄉臺,往前走,會到一條大河,叫‘忘川’,河上有座橋,就是奈何橋。這橋,不是誰都能輕易過的。”閻伯繼續說著,煤油燈的火焰隨著他的話音輕輕搖晃,“過橋,需要第二樣憑證——‘自己路’。”
“自己路?”
“對。”閻伯點頭,“不是紙扎的童男童女引路,也不是僧道念經開路。是死者生前,自己一步一步,用腳丈量過的,從家門出去,常走的那條實實在在的‘路’的‘路引’。通常,是在出殯時,由長子長孫,沿著送葬隊伍將要經過的一段路(最好是死者生前常走的一段),撒下買路的紙錢,同時心中默念,為亡魂‘鋪路’。這條路引,必須是死者熟悉的‘生路’,象征著此世路途已盡,可以由熟悉的路引入幽冥。如果這路引沒鋪好,或者鋪錯了路——比如走了死者生前極少走、甚至厭惡的路,那么亡魂到了忘川邊上,就會迷惘,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渡橋,只能在河邊彷徨。那種迷路的恐慌和孤獨,也會傳回給親人。”
周澤的額頭開始冒冷汗。奶奶的葬禮,是從縣醫院殯儀館直接去的墓地。那條路……奶奶生前走過嗎?他記得當時三姑好像提過一句,說按老規矩,該從老房子抬出去繞一下,但爸不在,他是長孫又年輕,好多老規矩不懂,也怕路上出事,就簡化為從殯儀館出發了。他們是不是……根本沒給奶奶鋪那條她熟悉的“生路”?
“就算過了奈何橋,還沒完。”閻伯的聲音更沉了,仿佛帶著來自地底的寒氣,“最后還有一道關,叫‘閻王殿’。殿前判官要驗看第三樣,也是最關鍵的一樣憑證——‘生平賬’。”
“生平賬?”
“不是燒的紙錢元寶那些金銀賬。是死者一生的是非功過,恩怨情仇,一筆一筆,清清楚楚的‘賬’。”閻伯的目光如炬,看向周澤,“這賬,不由死者自己說,也不由判官憑空寫。它刻在送葬的‘銘旌’上,寫在親人真心的‘悼詞’里,更藏在所有直系血親對此人一生,尤其是最后時刻的‘共識’與‘無愧’之中。如果親人之間,對死者某段生平,某個重大事件,心存齟齬,各執一詞,甚至刻意隱瞞、扭曲,那么這份‘生平賬’就亂了,污了,交不上去。判官那里,賬目不清,亡魂就無法順利過關,無法評定功過,無法安排往生。只能滯留在關前,想要辯解,卻因賬目混亂而無從說起,那份憋屈和冤屈……”
閻伯沒有說下去,但周澤已經感到一股寒意穿透了四肢百骸。銘旌?好像有,上面寫著些吉祥話和奶奶的生卒年月。悼詞?是他念的,寫的都是奶奶的慈愛勤勞,兒孫的感恩懷念。共識?無愧?奶奶最后的日子,在醫院里,大家輪流照顧,似乎都盡心盡力。可是……真的完全無愧嗎?爸爸早逝的原因,媽媽偶爾流露的欲言又止,三姑某些時候的沉默,還有奶奶臨終前那聲嘆息……一些模糊的、被他忽略的細節,此刻開始翻涌。
“三樣東西……”閻伯總結道,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干凈的貼身衣,鋪對的自生路,還有一筆清楚的生平賬。缺了哪一樣,亡魂都難安,都會以不同的方式,向最親的人示警。你奶奶夢中的‘搓手’,是焦急;‘不說話’,是受阻;反復來尋你這長孫,是因為你是血脈延續,是能‘補缺’的關鍵之人。”
周澤的腦筋在急速轉動。
三樣東西。
究竟是什么?
他努力回憶著葬禮上的每一處細節。
壽衣,是三姑親手挑選的,五領三腰,規規矩矩,完全符合傳統。
棺木,是挑選的頂級金絲楠木,沉重且厚實。
墓地,是他不惜重金購置的,朝向、采光都請專業人士看過。
焚燒的紙錢堆積得像小山,家電模型也一應俱全。
到底還缺了什么?
“閻伯,懇請您指點迷津!”周澤的聲音中已夾雜著哭腔。
一想到奶奶因自己的疏忽,每晚都在焦急、無聲地“搓手”,他的心就像被揪緊一般疼痛。
“年輕人。”
閻伯凝視著他,神情嚴肅至極。
“這三樣東西,并非金銀財寶,也不是豪車大宅。”
“燒那些,不過是糊弄活人的把戲。”
“她要上路,要過關,需要的是‘憑證’。”
“證明她這一世,曾經來過,活過,最后……清清白白地離開。”
閻伯的目光,緩緩移向了那盞搖曳的煤油燈。
幽暗的火光,映照在他渾濁的眼眸中。
“你奶奶魂魄不得安寧,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孝子賢孫,在最后關頭,忘了給她備齊這三樣東西。”
“這三樣東西,是她‘過關’的通行證,缺一不可。”
“缺了,她就無法開口說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來找你!”
周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緊緊地盯著閻伯的嘴唇。
“是……是哪三樣?”
閻伯緩緩地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尖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
“你聽好了。”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如同古老的鐘聲般沉悶。
“這第一樣,是……”
周澤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了。
他聽到了那個詞,那個簡單到極致。
不可能……怎么會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