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面對傷員的無能為力，到世界上唯一完成逾萬例開顱手術的“萬顱之魂” | 王忠誠

王忠誠（1925年12月20日—2012年9月30日）

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中國工程院院士，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天壇醫院名譽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

王忠誠1950年畢業于北京大學醫學院。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他目睹志愿軍腦外傷傷員因缺乏專業救治而不幸犧牲，由此立志開創中國的神經外科事業。王忠誠畢生致力于“為患者多做一點事情”，以頑強的毅力奉獻于中國神經外科的開拓與發展，是該領域公認的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他在腦干腫瘤、脊髓內巨大腫瘤等世界性醫學難題的臨床治療上取得重大突破。

今天是他誕辰100周年，我們一起紀念。

1951年的冬天，吉林洮南的戰地醫院里，一位年輕醫生望著眼前腦部重傷的志愿軍戰士，雙手因無能為力而微微顫抖。年輕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如同寒風中熄滅的燭火。

他叫王忠誠，那時還是一名普通的外科醫生。沒人能想到，多年以后他會成為世界上唯一完成逾萬例開顱手術的“萬顱之魂”。

鏗鏘立志：從戰場遺憾到畢生追求

一位外科醫生為何要選擇當時在中國尚屬空白、風險極高的神經外科？這要從那個烽火連天的年代說起。

1950年，王忠誠報名參加抗美援朝醫療隊，在吉林洮南接收前線傷員。“一批一批的傷員下來，最多的就是腦外傷。”多年后，王忠誠仍清晰記得當時的無力感。面對腦部中彈的戰士，他這個外科醫生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年輕的生命在眼前逝去。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學習神經外科，把中國的神經外科搞起來！”在硝煙彌漫的邊境醫院，25歲的王忠誠立下誓言。這個誓言，成為他一生奮斗的方向。

1952年，衛生部在天津市立總醫院創建了我國第一個腦系科。從戰場歸來的王忠誠毫不猶豫地報名，成為中國最早的一批神經外科醫生。當時條件極其艱苦，沒有教材，他們就到無名墳墓挖顱骨，洗凈、煮沸、漂白，制成標本；沒有經驗，他們就靠著在學校學的基礎解剖知識，一點一點摸索。

“挖的時候，味道很難聞。”王忠誠后來回憶，“但為了學習，必須這么做。”在這樣一窮二白的條件下，王忠誠開始了他在神經外科領域的艱難跋涉。

以命相搏：鑄就中國神經外科的基石

神經外科界曾有“診斷難死人，手術累死人，療效氣死人”之說。對于剛剛起步的中國神經外科來說，首要難題就是診斷難。

1955年，王忠誠隨恩師趙以成教授來到北京同仁醫院，參與創建了該院的神經外科。他決心攻克腦血管造影術——這是當時神經外科診斷的關鍵技術。在西方技術封鎖的年代，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盛夏的實驗室里，尸體的腐臭味混合著高溫，令人窒息。王忠誠和同事們一遍遍在尸體上練習穿刺。為了確認造影位置的準確性，他們需要反復通過X線照射驗證。唯一的防護，只有一條鉛圍裙。

“我在學校里學過鐳的殺傷力，知道危害性有多大，”王忠誠后來說，“但是，為了成功，必須豁出去，不管付出多少辛苦、多大代價。”

這種豁出去的代價是巨大的。因長期暴露在輻射下，王忠誠的白細胞數一度降至3000多，遠低于正常值，免疫力嚴重受損。他曾先后八次患肺炎，兩次險些喪命。但他從未退縮。

1965年，凝聚著王忠誠心血的《腦血管造影術》問世。這本包括2500余份造影資料的專著，填補了我國在這一領域的空白，使中國神經外科診斷技術一舉縮短了與發達國家30年的差距。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CT技術引進前，這本書始終是中國神經外科醫生的“圣經”。

王忠誠（右）和同事做手術前準備

來源丨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攀登巔峰：在生命禁區創造奇跡

如果說腦血管造影術是王忠誠為中國神經外科打下的地基，那么他對腦干腫瘤手術的攻克，則是讓中國神經外科屹立于世界之巔的里程碑。

腦干，被稱為“生命禁區”，掌管著人的心跳、呼吸等基本生命功能。在這里動手術刀，如同在刀尖上跳舞。20世紀80年代，當國際神經外科界對腦干手術還持保守態度時，王忠誠已經開始向這個禁區發起挑戰。

他常說：“作為醫生，不僅要技術精湛，更要有高尚的醫德。我們做手術是為了挽救患者的生命、解決病人的痛苦。”

他曾為一位患者成功切除了直徑達9厘米的顱內動脈瘤，這是當時世界上已知最大的同類病例。此后，王忠誠又相繼攻克了腦動脈瘤、腦血管畸形等一個又一個世界性難題。他是世界上唯一完成開顱手術超過萬例的醫生，被譽為“萬顱之魂”。

王忠誠查看患者病理片

來源丨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大醫精誠：薪火相傳的醫學火種

2002年，77歲的王忠誠放下了手術刀，但他并沒有離開神經外科事業。他將工作重心轉向教學，致力于培養下一代神經外科人才。

“大樹底下好乘涼，”他的學生常說。有王院士在手術室觀摩指導，執刀的醫生總是特別安心。他“放手不放眼”，既給予學生實踐的機會，又在關鍵時刻給予指導。

他常常告誡學生：“盼望你們把祖國和人民給予的手術刀傳下去，做一個把神經外科事業推向更高峰的接班人。”

世界神經外科聯合會主席薩米曾由衷贊嘆：“21世紀，中國神經外科會出現很多大師，而王忠誠是培養大師的大師。”

精神永存：王忠誠星閃耀蒼穹

2009年1月，83歲的王忠誠榮獲2008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2012年6月，一顆小行星被命名為“王忠誠星”。

2012年9月30日，王忠誠因病逝世，享年87歲。他用一生的時光，實現了當年在戰地醫院立下的誓言——“把中國的神經外科搞起來”。

從在戰地醫院面對腦傷戰士的無能為力，到成為世界上完成開顱手術最多的“萬顱之魂”；從在簡陋實驗室里冒著輻射危險研究腦血管造影，到帶領中國神經外科走向世界之巔——王忠誠用一生詮釋了什么是醫者仁心，什么是科學精神。

王忠誠1965年所寫的手術學筆記

來源丨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科學家說：

王忠誠曾說：“沒有比治好一個病人再高興的事了。”

在教導學生時，王忠誠說：“拿起手術刀，要在世界的狀元榜上不斷刻上‘中國’這兩個字。”

關于醫德，王忠誠告誡后學：“作為醫生，不僅要技術精湛，更要有高尚的醫德。我們做手術是為了挽救患者的生命、解決病人的痛苦。”

作者：童菲 湖南省腫瘤醫院心理援助/咨詢門診主治醫師

參考文獻：

[1]王忠誠——老科學家學術成長資料采集工程.

[2]王忠誠：“我更要感謝我的病人”.光明日報,2009-01-10(002).

[3]生命點燈人 大愛鑄忠誠——記2008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得主王忠誠.黨員干部之友,2009(02):30-31.

[4]王忠誠：挺起中國神經外科的脊梁.人民日報,2003-03-27.

中國科學家博物館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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