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高進，明天就是訂婚宴了，你看我穿這件紅色的旗袍，還是那件白色的紗裙？”陳舒在鏡子前比劃著，臉上帶著新娘的羞澀。
高進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聞言極不耐煩地回頭，捂著話筒低吼：“穿什么都行！紅的！紅的喜慶！你能不能別為這點小事煩我？”
“可這是我們的訂婚宴……”
“訂婚宴能有我們的未來重要嗎？”高進指了指樓下，“我正在談正事！談我們房子的事！你到底關不關心？”
他轉過身，對著電話那頭的語氣瞬間變得恭敬又熱切：“哎，王哥，對對對，資金我今天肯定到位……您放心，我女朋友這邊……她非常支持我……”
陳舒站在原地，手里那件紅色的旗袍，突然感覺有些刺眼。
01
陳舒是H市本地的姑娘，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當會計。
她家里條件一般，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工薪階層，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
陳舒的母親在商場當導購，父親在一家老國企當司機，兩人一輩子省吃儉用，就盼著女兒能過得安穩。
陳舒也是個簡單、安靜的姑娘，她的人生軌跡，就是上班、下班、照顧父母。
高進是她人生的“意外”。
他是公司銷售部的冠軍，從L縣農村考出來，人前人后都說他“勵志”。他追求陳舒的時候，全公司都知道。
他會在下雨天，提前一個小時，站在陳舒公司樓下，撐著一把大傘。他會在陳舒加班時，送來一碗他自己煮的紅糖姜湯。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了炙熱和……一種她說不清的渴望。
他最常說的話就是：“舒舒，你太單純了，J市這么復雜，我必須保護你。”
陳舒的父母第一次見高進，是在一家小飯館。高進表現得無懈可擊，不停地給二老夾菜，倒茶。
“叔叔，您嘗嘗這個魚，J市的魚就是鮮。”
“阿姨，您辛苦了，多吃點。”
吃完飯，回家的路上，陳舒的父親卻點了根煙。
“舒舒，這小伙子……”她爸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他眼睛里藏不住事。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愛人，像是在看……一個機會。”
“爸！你們怎么這么說！”陳舒急了，“他就是上進心強！他吃過苦，所以才想拼命給我們一個家！他對我真的很好！”
陳舒的父母看女兒一頭栽了進去，只能嘆了口氣，沒再反對。
兩人談婚論嫁，高進的“上進心”就開始顯露了。
“舒舒，我們得買輛車。”高進說，“我跑業務，見客戶，沒車不方便。這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陳舒覺得有道理。陳舒的父母心疼女兒，東拼西湊，拿出了十萬塊積蓄，當做給女兒的陪嫁。
“舒舒，爸媽沒大本事，這十萬塊，你拿著，別委屈了自己。”
高進自己也拿了兩萬。
“太好了！”高進拿著錢，很高興，“舒舒，你爸媽這十萬，就算你的陪嫁。我這兩萬，就算聘禮的一部分。咱們這錢，都花在明處。”
到了車行，陳舒看中了一輛八萬多的小型代步車，省油。
“這個不行！”高進一口否決，“太小家子氣了！我開出去怎么談生意？”
他指著旁邊一輛黑色的SUV，落地要十二萬多。
“就這個，大氣！開出去有面子！”
“可……可這就超了。”
“怕什么！你老公我是誰？銷售冠軍！這點錢很快就賺回來了！”
車買回來了。去上牌的時候，高進摟著陳舒的肩膀。
“舒舒，你看，我跑業務，這車掛在我名下，公司能報銷點油費，也顯得我有實力。掛你名下，就是私家車了。”
“……也行。”
“這車反正是‘我們’的，寫誰名字不一樣？”
陳舒沒多想，點了點頭。于是，那輛她家出了大頭的車，戶主上寫的是高進的名字。
車剛買的第二天，高進的妹妹高蘭就來了。高進開著新車，拉著妹妹，在H市到處逛。
陳舒下班，發現高進沒來接她。她打電話過去。
“哎呀，舒舒，我帶小蘭在外面吃飯呢！她難得來。你自己坐公交車回來吧，車上沒油了。”
陳舒拎著菜，在晚高峰的公交車上擠了一個小時。
02
沒過幾天，高進的母親王慧，也從L縣老家來了。
王慧一進門，就拉著兒子的手哭：“兒啊，媽想你了。媽在老家天天睡不著，怕你在城里吃苦。”
高進感動得眼圈通紅：“媽，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他轉頭對陳舒說：“舒舒，我媽來了，你這幾天多擔待。她沒來過大城市，你多照顧點。”
陳舒趕緊點頭，熱情地去收拾次臥。
王慧在這個“準兒媳”的家里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陳舒的梳妝臺前。
“哎喲，這瓶瓶罐罐的，都是抹臉的？”王慧拿起一瓶徐曼剛開封的精華液，“這得多少錢？”
“媽，這個……要一千多。”
“什么？一千多？！”王慧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抹金子呢？我這皮膚，到冬天就干得裂口。你們城里人就是會享受。”
高進立馬把那瓶精華液塞到他媽手里：“媽！你拿著！你兒子現在出息了！這好東西你就該用！舒舒，你沒意見吧？那是我媽！”
陳舒只能在旁邊尷尬地笑：“媽喜歡，就拿去用。”
王慧高高興興地把那瓶一千多的精華液塞進了自己包里。
第二天早上，陳舒起床，發現自己錢包里準備交水電費的五百塊現金不見了。
她問高進，高進還沒說話，王慧在廚房喊：“我拿的！阿進，媽去菜市場給你買條大魚！”
可到了晚上，王慧拎回來的，是一堆打折的爛菜葉。
“媽，魚呢？”
“哎喲，今天的魚不新鮮。”王慧眼神躲閃。
陳舒也沒多問。可周末，她卻看到王慧的妹妹，也就是高進的小姨，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炫耀她剛買的一個手鐲。
“謝謝我姐！還是我姐疼我！”
高進的妹妹高蘭，在H市玩了半個月，說要找工作。
“嫂子，你在公司是會計，你幫我個忙唄。”高蘭拉著她的胳膊撒嬌。
“什么忙？”
“我……我學歷不高，就個中專。你能不能……幫我‘做’個大專文憑？再幫我‘潤色’一下簡歷？就說你在公司帶過我。”
“這……這是造假啊！”陳舒很為難。
“什么造假！多難聽！”王慧在旁邊磕著瓜子，“一家人，幫個忙怎么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們農村人！怕小蘭搶了你風頭！”
高進也皺起眉：“舒舒，小蘭是我親妹妹。她要上進，你怎么能拖后腿？你不幫她，誰幫她？”
“高進，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
“什么原則！你的原則，有我妹妹的前途重要嗎？”高進火了，“你要是不幫，就是不把我當一家人！”
陳舒被逼得沒辦法，只好說：“我……我試試吧。我只能幫你潤色簡歷，學歷我不能造假。”
“光潤色有什么用！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高蘭一臉不高興。
這事剛過去，高進又找到了陳舒。
“舒舒，你看我，天天在外面跑業務，壓力多大。都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家。”
“我知道你辛苦。”
“光辛苦不行，還得會‘理財’。”高進神秘兮兮地打開手機，點開一個APP，“你看，我上個月投了三萬塊，現在變五萬了！”
陳舒一看，那APP上紅紅綠綠的，她也看不懂。
“這是……股票？”
“差不多。但這個，是‘內部消息’。”高進說，“我們老板帶我玩的。舒舒，你不是還有五萬塊積蓄嗎？放銀行里都發霉了。”
“你把錢給我，我一起投進去。不出三個月，我給你翻一倍！到時候，咱們買房的首付就有了！”
“高進，我爸媽說，不懂的別碰……”
“你爸媽懂什么！他們就是太老實，才一輩子當工人！”高進有些不耐煩，“你是不是不信我？我還能騙你嗎？這錢是給我們買房子的！”
陳舒被他說得動了心。她想著高進是銷售冠軍，腦子活，便把自己的五萬塊積蓄，也轉給了高進，讓他“理財”。
03
陳舒把錢轉走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試著幫高蘭“潤色”了簡歷，高蘭去面試了幾家，都黃了。
“都怪你！”高蘭一回來就沖陳舒發火，“你要是肯給我做個大專證，我早面試上了！你就是故意的！”
王慧也在旁邊幫腔：“就是！看我們家阿進對你好，你就翹尾巴了！一點小忙都不肯幫！白眼狼！”
高進回來，高蘭和王慧又哭又鬧。
“行了！”高進被吵得頭疼，他瞪了陳舒一眼，“舒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陳舒百口莫辯，委屈得直哭。
高進摔門而去，三天沒回家。
陳舒急得不行，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王慧和高蘭還在家里說風涼話。
“看吧，把阿進氣跑了。”
“就是，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當什么會計。”
陳舒又急又怕，以為高進不要她了。
第四天，高進回來了，西裝革履，滿面春風。
“舒舒，別哭了。”他一反常態，溫柔地抱住了她，“前幾天是我不好，我錯怪你了。我不該對你發火。”
“那你去哪了？”陳舒紅著眼睛問。
“我去給小蘭辦正事了。”
“小蘭的事，解決了。”
“解決了？”
“對。我托了我們老板，王哥。他神通廣大，一句話，就把小蘭安排進他朋友的公司了。當文員，一個月五千！”
“王哥？”陳舒想起了那個滿身金鏈子的男人。
“對！王哥對我太好了！我這幾天，都在陪王哥應酬呢。”高進興奮地說。
為了“賠罪”，高進特意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舒舒，快看！你的‘投資’！”
高進又打開了那個APP。
陳舒湊過去，只見那個賬戶上，本金五萬，現在的市值，赫然顯示著“八萬兩千”。
“天啊！真的漲了這么多？”
“那當然了！”高進得意洋洋，“你老公我是誰？銷售冠軍！這點門道我還能看不清？你啊，就安安心心當你的新娘子，賺錢的事，交給我！”
陳舒徹底放心了，心里的那點懷疑也煙消云散。她覺得，父親看錯了，高進是真的在為他們的未來奮斗。
這筆“飛來橫財”，成了訂婚的催化劑。
“舒舒，你看，咱們現在有八萬二了。我這個月跑業務，獎金也快發了，估計有十萬。加起來，快二十萬了！”
“咱們……可以訂婚了。”高進握住她的手。
“真的？”
“當然！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讓你爸媽看看，我高進，有能力給你幸福！”
04
高進立刻提著大包小包，和陳舒一起回了她父母家，正式提親。
陳舒的父母，看到女兒高興的樣子，又聽說高進“炒股”賺了錢，態度也緩和了不少。
“叔叔，阿姨。”高進坐在小馬扎上，姿態放得特別低，“我知道，你們擔心舒舒跟著我吃苦。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讓她過上好日子。”
“我們J市的規矩，訂婚，要有彩禮。”陳舒的媽媽開口了。
“媽！”陳舒拉了她一下。
“阿姨，您說得對！”高進立馬接話，“我懂規矩。我打聽過了，J市這邊，彩禮一般是八萬八。我加個碼，我給十八萬八！”
陳舒和她的父母都愣住了。
十八萬八，對高進的老家L縣來說，是天價。
“高進，你……你哪來這么多錢？”陳舒的父親皺起了眉。
“叔叔阿姨，你們別急。”高進擺擺手，表情很誠懇，“我這十八萬八，不是給你們的。我是有規劃的。”
“什么規劃？”陳舒的爸爸問。
“房子。”高進的眼睛開始放光，“舒舒，我跟你說，我這幾天，一直在辦一件大事。”
“我托了我們老板的關系，就是王哥。他找到了一套‘內部房源’。就在新區，學區房！原價一百八十萬，現在那個房東急用錢，一百五十萬就賣！”
“首付三成，就是四十五萬。太貴了。”陳舒算了筆賬。
“不！”高進神秘一笑，“我跟對方談了！那個房東，他不是急用錢嗎？他不要貸款，他要全款！但他可以分期！”
“他同意我們先付二十八萬八！剩下的，三年內還清！沒有利息！”
“二十八萬八？”
“對！”高進一拍大腿，“舒舒，你想。我給的彩禮十八萬八。阿姨叔叔，你們給舒舒的嫁妝，總得有點吧？”
陳舒的媽媽猶豫了：“我們……是準備了十萬。”
“十八萬八，加十萬。這不就是二十八萬八嗎？”高進激動地站了起來，“剛剛好！這就是天意！”
“我們訂婚當天，就把這筆錢，當做首付，交給房東！合同當場簽！房產證上，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舒舒，你想想，訂婚當天，我們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學區房！雙喜臨門！”
陳舒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暈了。她父母一聽“寫兩個人的名字”，也動心了。
“高進，這事……靠譜嗎？那房東……”
“爸！當然靠譜！我老板王哥都去看過了！那房東是王哥的朋友，信得過！就是他急著周轉，所以才這么便宜我們。”
“但是，”高進搓了搓手，“他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這筆錢，二十八萬八。必須在訂婚宴那天，當場給到。他說他只等那一天。”
陳舒的父母對視了一眼。女兒有了房子，總歸是好事。
“行。”她爸拍了板，“我們回去湊。十萬嫁妝，我們出。你的十八萬八彩禮，也得準時到。”
“爸，你放心！”高進激動地站起來，“我就是砸鍋賣鐵，這十八萬八，我一定湊齊！”
“舒舒，你等著。明天，你就等著當新娘子，和房主吧！”
高進的媽媽王慧，和妹妹高蘭，也提前一天到了。
王慧一聽兒子要買房，高興地合不攏嘴。
“我兒子就是出息！買大房子！還是學區房！哎喲，舒舒，你可真有福氣。”
高蘭也拉著陳舒的手：“嫂子，以后我來J市，就有地方住了。我要那個朝南的房間！”
一家人其樂融融，都在等著第二天的“雙喜臨門”。
05
訂婚宴當天。
酒店里人聲鼎沸。
陳舒穿著那件高進選的紅色旗袍，臉上是幸福的紅暈。
高進一身西裝，意氣風發，挨桌敬酒。
儀式進行到最高潮，雙方父母上臺。
高進的母親王慧，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紅包，其實是一張銀行卡，遞給陳舒：“舒舒，這是我們老家湊的，十八萬八。以后阿軍就交給你了。”
陳舒的父母，也拿出一個紅包，同樣是卡：“高進，這是我們給舒舒的嫁妝，十萬。你們倆，好好過日子。”
高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兩張卡。
他一把接了過來，緊緊攥在手心。
陳舒還沒來得及感動，高進就拉著她的手腕。
“舒舒，快！走了！”
“去哪兒啊？宴會還沒結束呢！賓客都還在……”
“別管他們了！”高進把她往外拖，“王哥！那個房東！他已經在等我們了！他說過時不候！”
“現在？”
“就是現在！媽！小蘭！你們在這招呼客人！”
高進不由分說，拉著陳舒，鉆進了他那輛車里，直奔新區。
陳舒被他拽得生疼，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馬上要擁有自己的房子了，又把那點不快壓了下去。
可高進并沒有開往那個她去看過的新區。
車子七拐八繞，開進了一個老舊的、連路燈都壞了好幾個的舊城區。
“高進，你是不是開錯了？這不是……”
“哎呀，你懂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高進把車停在一個黑黢黢的筒子樓下，“這個小區，馬上要拆遷了！這才是真正的‘學區’！買一套賠三套！”
陳舒的腦子“嗡”的一聲。
“拆遷房？你不是說……”
“別說了！快！”
高進拉著她，沖上了樓梯。樓道里堆滿了雜物，一股刺鼻的霉味。
五樓。
一個穿著背心、叼著煙的中年男人正靠在門口，不耐煩地抖著腿。
“王哥！王哥！來了來了！”高進滿頭大汗地跑過去。
“怎么才來？再晚十分鐘，我就走了。”那男人吐了個煙圈。
“對不住對不住。錢，我帶來了。”
高進把那兩張銀行卡，彩禮卡和嫁妝卡，塞了過去。
“密碼都是我生日。一共二十八萬八，您點點。”
“行。”那男人拿出一個小小的POS機，開始操作。
“滴——”十八萬八，轉賬成功。
“滴——”十萬，轉賬成功。
“錢到了。”男人把POS機揣回兜里。
“太好了！”高進興奮地搓著手，“舒舒！我們有房子了！”
“那……合同呢？”陳舒小聲問。
“合同？”那男人笑了，“什么合同？”
“買房合同啊！”
“哦，那個啊。”男人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高進，你簽個字就行。”
高進拿過來，看也不看，龍飛鳳舞地簽了。
男人拿過合同，看了一眼陳舒，那眼神，充滿了憐憫。
“行了，兩清了。”
高進拉著陳舒：“走，舒舒，我們回家！”
就在他們轉身下樓的時候，那個“房東”王哥，突然快走兩步，悄悄拉住了陳舒的胳膊。
高進正在興奮地給他媽打電話報喜，沒注意到。
“姑娘。”王哥壓低了聲音，飛快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舒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整個人楞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