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喧鬧不是老師詛咒學生的理由

賓語｜文

賓曰語云｜出品

12月16日，據百姓關注報道，近日有網友稱銅川高新實驗學校一老師在百人群內公然咒罵班上孩子全得甲流，引發不少群友質疑。16日，銅川高新實驗學校招生辦老師回應稱，得知這個消息很氣憤，目前多部門已介入處理，該老師是一年級音樂老師，身為老師確實不該說這種話，主管部門和學校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對此，銅川高新區教育局工作人員表示，涉事教師已經停職，后續還在進一步處理中。此前據紅星新聞報道，近日，有網友在社交平臺分享了一段微信群內聊天記錄，顯示一名女子在群內發布了其疑似身為教師在上課時的日常，并表示“我的耳膜呀，一群XX，讓他們全都甲流，趕緊滾回去?！保?2月16日中國新聞網）

一個本該最懂孩子、最受孩子喜歡的孩子頭兒，居然在一個有著上百人的微信群里，帶著情緒爆粗口詛咒孩子，而且被她詛咒的還是小學一年級的孩子，著實讓人震驚。因為在大家的認知里，老師，尤其是面對剛剛離開幼兒園、眼神還懵懂清澈的一年級孩子的老師，總和親切、溫柔、耐心這些詞聯系在一起。然而，面對群友的質疑，女教師不以為然，用“工資到手就行了”和“我（有）編制”回懟過去。

首先得承認，老師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會累會煩的普通人。每天面對幾十個精力旺盛、規則意識尚未完全建立的一年級學生，課堂可能吵鬧，管理必然耗費心力，偶爾在私底下吐吐槽，發發牢騷，舒緩一下壓力也未嘗不可。如果僅僅是止步于吐槽，或許引發的討論會是關于教師壓力與社會理解的。但這件事真正刺痛人心的，還不完全是牢騷和氣頭上的那句詛咒，而是其后所流露出的事不關己的冷漠與對職業的麻木。當“工資到手就行了”成為工作信條，當“有編制”被當作一種有恃無恐的底氣，甚至說出那些學生又不是她的孩子，與她無關這樣的話時，我們看到的是，教育已經被她當成了一場與育人無關的、純粹的薪酬與編制兌換的交易。教書育人，不應該是女教師眼中的買與賣。

教書育人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心與心的接觸。知識可以灌輸，技巧可以訓練，但真正的育人，是生命對生命的影響，是情感對情感的共鳴，是人格對人格的塑造。它要求教育者首先得是一個“有心人”，一顆能感知、能共情、能期待、也能包容的心。這顆心，會為學生的進步而歡欣，也會為他們的困頓而焦慮；會因課堂的嘈雜而疲憊，但心底深處，仍葆有對每一個獨特生命個體的基本尊重與善意。這份尊重與善意，是職業的底線，更是教育的起點。它無關學生是否聽話可愛，也超越了簡單的喜歡或討厭的情緒。它是一種職業倫理，一種深刻的認識：我面前的這些孩子，是正在成長中的人，我的言行，無論有意無意，都會在他們的心底里留下或深或淺的刻痕。

這位女老師在群里的言論，最令人憂懼的，正是這種刻痕可能的毒性。如果這種將學生視為麻煩、將工作視為敷衍的態度，哪怕只有一絲一毫滲透到真實的課堂互動中，一個不耐煩的眼神，一句不經意的貶損，一堂敷衍了事的教學，對于剛剛開始構筑自我認知與社會印象的一年級孩子而言，都可能是巨大的傷害。音樂課本該是啟迪美感、愉悅心靈的事兒，若講臺上的老師心中充滿厭棄，孩子們又能從中汲取怎樣的情感養分呢？教育不僅僅是教，更是育的環境與氛圍。一個老師內心世界的荒蕪，很可能導致她所營造的那一小片教育生態的沙漠化。

教育若失去了愛與關懷的內在驅動，便可能異化為一種冰冷的傷害。教育從來不是一樁簡單的生意，無法用“工資到手”的交易邏輯來衡量其價值。 當一位教育者內心對孩子的善意與責任感已然枯竭，對這件事的處理怕是不能止于“停職”。這份職業所領取的薪金，其背后承載的，是社會對育人者的托付與期待，是對那份引導生命、塑造心靈之責任的回報，而非單純的購買勞動時間。因此，一個無法再以溫暖和尊重對待學生的靈魂，實際上已背離了這個崗位最根本的承諾。這個位置，理應屬于那些仍相信并踐行著教書育人初心的師者。

當然，把所有的指責都加在這位老師身上，似乎不公平，也無助于問題的解決。她的言論是一個極端個案，但其折射出的職業倦怠感、情感耗竭以及對教育初心的迷失，在教育領域不同程度存在，也是個不爭的事實。我們身處一個高速運轉、充滿績效壓力與各種量化考核的時代，教師的工作被各種表格、評比、非教學任務層層包裹。久而久之，那個最本真、最需要用心血去滋養的育人過程，可能反而被擠壓到了邊緣。當教育越來越像一條需要高效管理的生產線，教師會不會也下意識地將學生視為需要處理的產品或問題，而不是一個個完整的、發展中的人？那種“與我無關”的疏離感，是否部分也源于這種系統性的異化？編制，本應是保障教師安心從教的穩定器，但在個別心靈失衡的案例中，卻可能異化為消磨進取心與責任感的溫床，這其中的反差，值得深思。

因此，處理一位失言失德的老師是相對容易的，但如何守護和滋養更多教師心中那份珍貴的育人之心，卻是一個需要大家共同面對的問題。它需要制度的關懷，切實為教師減負，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回歸育人的本位；需要學校的氛圍，營造彼此支持、重視師德、強調職業意義感的共同體文化；也需要社會的理解，給予教師群體應有的尊重與合理的期待，認識到這是一項極其復雜、需要巨大情感投入的事業。

說到底，教育是一項良心活。這份良心，就是對生命的敬畏，對成長的負責，對自己所從事事業的莊嚴感。它無法完全用考核指標來衡量，卻無處不在：在一個鼓勵的眼神里，在一次耐心的傾聽中，在一堂精心準備的課堂上，更在日復一日面對喧鬧與挑戰時，那份不曾熄滅的、希望孩子向好向善的基本善意里。我們批評那位老師的言論，并非是對教師職業進行苛責，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們深知這個職業何其重要、何其神圣，才對其中任何一絲冷漠與敷衍感到格外痛心和不原諒。

但愿這一事件，能成為一個警醒的契機。不僅是對教師隊伍，也是對我們所有人。它提醒我們，無論社會如何發展，模式如何創新，教育的溫度，始終源自人心。守護好教育者心中的那團火，照亮自己，也溫暖學生，這或許是教書育人這四個字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應褪色的本真含義。畢竟，我們能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不是一個冷漠的、只會計算投入與產出的教書匠，而是一個溫暖的、能真正看見他們、引領他們成長的引路人。這條路，從用心開始。（作者：賓語）

來源| 賓曰語云

出品 | 賓曰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