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衷于拉關系、混圈子，社會組織不要“太社會”

半月談評論員 王瑞平

近期，“假院士”阮少平和“假參事”余鵬翔身份造假事件，引發廣泛關注。事件背后，是一些社會組織胡亂背書、濫設職務、亂攤派、亂評獎、亂收費，乃至破壞市場公平競爭環境等。受訪專家建議，加強社會組織規范化建設，提高透明度和公信力，持續提升社會組織內部治理水平，防止走過場式監管。

為“造假者”胡亂背書

據調查，阮少平自詡“中國科學院院士”“解放軍第一軍醫大學原副校長”等；余鵬翔則虛構“國務院參事”“國務院原文化巡視員”等頭銜，以“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永久榮譽會長”身份參加各類活動。二人背后，都有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的身影。

今年8月19日，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通報稱，阮少平因涉嫌冒充軍人招搖撞騙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同日，廣州市公安局白云分局通報，余鵬翔因涉嫌冒充軍人招搖撞騙罪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資料顯示，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于2013年10月30日經廣東省民政廳登記成立。廣東省民政廳回復稱，已依法對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開展調查核實，現已正式立案，案件正在辦理中。經初步核查，刊登過阮少平信息的兩家網站，系某媒體公司設立，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與該媒體公司存在宣傳合作關系。該促進會會長李世玉自認未盡到信息審核義務。余鵬翔自2013年起擔任廣東省傳統文化促進會名譽職務，多次參與促進會活動。

事件曝光后，輿論認為社會組織登記管理機關對社會組織監管存在滯后性和薄弱環節，讓合法組織成為“造假者”的活動平臺。資料顯示，早在2014年10月，余鵬翔就以“中國素質教育學會名譽主席”“國務院原專題文化特約調研員”身份參加該促進會成立一周年大會活動。但從社會組織內部到監管機構，并未對擔任榮譽職務人員的真實身份進行審核，直至11年后輿論持續發酵才將其身份識破。

“永久會長”“漲價協會”

半月談記者調查發現，一些社會組織熱衷于拉關系、混圈子，部分協會在選舉罷免、職務設置、權力交接、開展活動等方面隨意性和波動性大，導致社會組織公信力備受質疑。

部分協會換屆亂象背后大多涉及利益博弈，特別是市場化程度較高、經濟活動活躍的社會組織表現突出。今年5月，中國硬筆書法協會舉行第七次會員代表大會，剛退任的第六屆主席張某某獲選終身榮譽“永遠主席”職務。但公開信息顯示，張某某已連任第四、五、六屆主席，明顯違反了行業協會負責人連任不得超過兩屆的規定。

設立類似名譽職位的社會組織并非個例。如廣東省福建某商會理監事會就職儀式公告顯示，該商會永久榮譽會長20人、榮譽會長19人、名譽會長35人。

與此同時，近年來一些社會組織“違規評比”“表彰泛濫”被公眾詬病。根據《國務院關于2024年度中央預算執行和其他財政收支的審計工作報告》，公益性社會組織等偏離定位違規獲取收入問題凸顯。從審計情況看，部門所屬的協會學會、基金會、文化出版等單位，較之以往審計的中介、培訓等單位，違規獲取收入的手段更多樣、性質更嚴重。

此外，部分行業協會還存在利用行業影響力對市場公平競爭規則造成破壞的情況。今年7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官網發布黑龍江省大慶市機動車檢測行業協會組織31家機動車檢測機構達成并實施壟斷協議案行政處罰決定書。隨后不久，中國煉焦行業協會召開專題市場分析會，達成決議并施行“焦炭價格上漲”“限產30%以上”等信息，引發市場關注。

業內人士表示，行業協會利用在區域市場內的影響力，要求會員單位對外提供服務時統一收費標準、進行同步漲價，屬于法律禁止的壟斷行為。

提升治理能力，防止走過場式監管

近年來，我國社會組織從業人員不斷增加，社會組織體量持續增長。根據民政部公布的統計公報，截至2024年底，全國共有社會組織87.2萬個，吸納社會各類人員就業1133.8萬人，全年共查處社會組織違法違規案件7987起，行政處罰7894起。

為加強社會組織規范化建設、促進社會組織健康有序發展，受訪專家建議，加強監管，切實提升社會組織的內部治理能力。中國人民大學吳玉章講席教授何艷玲表示，社會組織的生命力在于透明，應建立健全民主決策機制，加強會員、財務、證書、內部糾紛調解等各項內部管理制度和機制建設，杜絕個人專斷或由非法定決策機構代為決策。

針對部分社會組織“重登記、輕監管”等問題，廣東省民政廳相關人員認為，社會組織登記管理部門職權和監管手段有限，要進一步加強與紀檢監察、公安、市場監管等部門協作，完善跨部門綜合監管機制，強化全鏈條協同，實現穿透式監管。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王名建議，建立公益舉報和回應系統，對相關舉報作出迅速有效的反應。何艷玲認為，可借鑒一些國外社會組織引入第三方審計的經驗，用客觀嚴格審計和高成本違法懲罰舉措，讓社會組織從內部提升治理能效。

受訪專家表示，從總體上看，社會組織應擺脫過度依賴財政資金或政府購買服務的生存方式，政府也要通過有效引導，建立社會組織培育、扶持、退出等機制，嚴禁亂收費、亂攤派等違法違規活動。

來源：《半月談》2025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