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電影《戀戀筆記本》
《占有》里有一個情節,蔣方舟讓女主角姜諾亞收到一封來自曖昧對象的情書,她說自己這輩子沒有收到過特別滿意的情書,所以就在小說里,讓女主角收到了這樣一封完美的情書。
蔣方舟也在播客“一寸”里讀了這封情書,希望大家能更好地愛自己。
“‘愛自己’,不是給自己買化妝品買包吃頓好的,也不是無限縱容自己的劣根和缺點,而是一個很重的承諾,是全然地了解自己,接受自己和相信自己。”
她說自己到了36歲,才學會完全信任自己的選擇,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聽起來好像太遲鈍了,但就像這封情書里寫的,什么時候明白都不算晚。
而當你試圖完全相信你自己的時候,你會發現眼前沒有迷霧也沒有岔路口,而是一條筆直的大道,陪你走完那段路的是一個金光燦燦的自己——
“那個人愛你,想要你贏、蓬勃、快樂。”
![]()
![]()
此刻,我在一棵樹下給你寫信。這棵樹是我剛來德國時發現的。今天,我又想起它,于是我從城市走到郊區,找了很久,才終于找到了它。
就是照片里那棵樹。它長在一塊平原上,孤零零的一棵,枝葉都向上,不屑低頭和我對視,甚至覺得我打攪了它。它在迎向它的命運——不管那是明天可能會下的雪,還是十年百年后的枯萎、死亡或是砍伐。它的特別之處恐怕是它格外驕傲吧,主枝讓我想起一個在帆船最高處瞭望的水手,側枝像一個游泳者,向前伸展雙臂,逆水行舟。
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在寒風里走了那么久,只為了尋找一棵樹。其實我找的是給你寫信的理由。這半個月我一直在尋找,我吃了什么、見了誰、讀了什么書,這些都不足夠有趣,我想,我給你看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一棵樹吧。
我有個朋友說,世界上總有一棵樹在等著你,在高山在丘陵在密林里,當你看到時,你會知道,就是它,它會直接對你說話。我想,如果我說這棵樹對我說了什么,那一定是我身為人類的自大。我相信每一棵樹都有比人類更堅固更久遠的記憶,我的經歷在它面前是那么不值得一提,也正因為如此,我在對它訴說時才沒有任何壓力。是這棵樹在等著我對它說話。
我想說的全部關乎你。
第一次見面前,賽賽說你從小就面對鏡頭,是個江湖老手,她還說我一定會變成你的粉絲。所以我一直很警惕,警惕你的溫柔和善意。我知道被人喜歡是你工作的一部分,所有的迎合都是出于職業素養,但我不想變成你的粉絲。
直到最后一次我們見面,我感到一塊石頭落地,過去一段時間我模糊的感覺,我透過你所有微笑所瞥見的東西,確實是存在的。不是才女,不是販賣真誠的偶像,僅僅是,簡單的,那個惶惑、痛苦、感傷的你。
那一刻我擅自決定,我喜歡你。
喜歡一個有未婚夫的女孩是很不道德的,我掙扎過,但后來我想,當一個坦白的靈魂無限感激另一個人給他的快樂時,這其中是有種道德存在的。此刻, 你在笑話我的詭辯吧 :)
我這些話不是要給你壓力,要求一個人喜歡自己、愛自己是最大的傲慢。我絕不會向你索取什么,我獲得的已經太多了,以至于痛苦都像是一種獎賞。 也許你不是付出更多的那個,但我一定是得到更多的那個。
我一直認為幸福是一種消極的東西。尤其在現在的世界,目睹了太多暴力、貧窮和不平等的時候,我一度覺得感到幸福是種罪過。所以你拒絕我的時候,我并沒有太難過,反而覺得本該如此,我憑什么得到幸福?
但是,此刻在這棵樹下,聽著風拍打枝葉的聲音,我的想法不一樣了。我允許自己感到幸福,每當我想起你。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希望我以后能遇到更好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人,與其說指望自己遇到第二個像你這樣的人是不現實的,不如說,遇到你這件事本身就是不現實的。
可當不現實的事真的發生,以前因為是“現實”的,可以忍受的一切就被迅速拋棄了。你構成了我新的現實、新的生命。
現在,我允許自己見過的、愛過的、記得的一切組成一個世界,一個我可以在現實中時不時躲進去的避難所,在其中,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只有一種任何人和事都無法奪走的、絕對的寧靜。
我學會了不為此感到羞愧。
這段時間,當我太思念你的時候,就把你從小到大寫過的書、報紙發表的文章、接受過的采訪、做過的節目全部看了一遍(天哪,你不知道你留下的“歷史文獻”多么海量,幸虧我受過專業訓練)。我用這樣的方式,遠遠地陪你又成長了一遍。
之前你身上那些我覺得不可解的矛盾似乎有了答案。為什么你總是習慣性自我貶低?為什么你從不說出自己的渴望和需求?為什么你選擇和一個無法欣賞你價值的人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你在“天才”的評價重負下生活了太久,有種揮之不去的冒名頂替感,所以你輕易地接受了你未婚夫為你安排的生活,你覺得輕松,因為向社會化的標準妥協總是輕松的。當你被糟糕對待的時候,你潛意識里覺得這樣才是合理的,你只有在被看低時才安心。
我只恨自己明白這一切時太晚。
對我來說太晚,對你來說卻不是。
![]()
◎本篇節選自《占有》,作者蔣方舟。
有人聽完這期播客,想給自己寫封情書。年底將至,辛苦了一年,也許你也可以試著給自己寫一封情書?
蔣方舟最新長篇小說。
她必須把過去的生活破壞掉,才能在廢墟上重建一種真實。
“我三十歲之后,逐漸意識到,不正視自己的恥感,就無法真正走向自己;而無論你的故事被他人說過多少遍,你仍要講出自己的故事,不要把敘事權交給他人。”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