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你除了回家睡覺，還記得我們是夫妻嗎？"
林浩宇的聲音在客廳里炸開，我手中的公文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凌晨一點，我剛從公司回來，以為他早就睡了，沒想到他坐在沙發上，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憤怒和... 委屈？
"你... 你在說什么？"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半年前我們為了我的上海戶口假結婚時，不是說好了各自生活，互不干擾的嗎？
他站起身，修長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我說，你還記得我們是夫妻嗎？哪怕是假的。"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只有我急促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我看著這個為了幫我拿到上海戶口、甚至連彩禮都沒要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心慌。
六個月前，我還是一個為了上海戶口焦頭爛額的北漂女孩。
在金融公司工作三年，我眼看著身邊同事一個個因為戶口問題離開上海，心里的焦慮越來越重。
那天下班后，我無精打采地回到租住的小區，在電梯里遇到了房東張阿姨。
"小蘇啊，你最近看起來很憔悴，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張阿姨關切地問道。
我苦笑著搖搖頭："張阿姨，還不是為了戶口的事情煩心。"
張阿姨眼睛一亮："說起這個，我倒是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 我好奇地問。
"我兒子浩宇今年 28 了，還是單身，我正愁著呢。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 張阿姨試探性地說道。
我愣了一下："張阿姨，您的意思是..."
"就是形式上的婚姻，幫你解決戶口問題，也讓我有個交代。" 張阿姨壓低聲音說，"浩宇是個好孩子，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電梯門開了，我懷著復雜的心情走向自己的房間。
那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反復想著張阿姨的話。
林浩宇，我見過幾次，是個很安靜的 IT 工程師，話不多但人看起來挺靠譜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敲響了張阿姨家的門。
"張阿姨，昨天您說的事情... 我想再詳細了解一下。" 我有些緊張地說道。
張阿姨高興地把我請進屋："浩宇正好在家，你們聊聊吧。"
林浩宇從房間里走出來，穿著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看起來比我印象中更加清爽。
"你好。" 他禮貌地向我點點頭。
"你好，我是蘇晚晴。" 我也有些拘謹地回應。
我們在客廳里坐下，氣氛有些尷尬。
還是林浩宇先開口："我媽跟我說了你的情況，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可以領證，但是各自保持獨立的生活。"
"你真的愿意幫我這個忙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萬一以后你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怎么辦？"
林浩宇淡淡一笑："緣分這種事情，強求不來，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我們花了兩個小時詳細討論了這件事的各個方面。
林浩宇的條件很簡單：保持各自的生活節奏，不互相干擾，有需要的時候配合演一下夫妻。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合適的時候和他一起出席一些家庭聚會，讓張阿姨在親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那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我最后確認道。
"嗯，我去了解一下辦證的流程。" 林浩宇點點頭。
走出張家的時候，我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這個決定也許會改變我的人生軌跡，但我當時只想著終于有機會留在上海了。
一周后，我們就去民政局領了證。
那天林浩宇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看起來格外正式。
而我也特意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畢竟是人生第一次領證，哪怕是假的，也想留個好印象。
拍照的時候，工作人員讓我們靠近一點。
林浩宇的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那一刻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笑一個！" 攝影師說道。
我們都露出了標準的笑容，那張紅色的結婚證上，我們看起來就像一對真正的新人。
拿到證的那一刻，我心情五味雜陳。
從法律意義上講，我已經是一個有夫之婦了，雖然這段婚姻沒有愛情的成分。
"以后就麻煩你了。" 我對林浩宇說道。
"彼此彼此。" 他回答得很簡單，但我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靜得多。
林浩宇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完全不會干涉我的生活。
我們住在同一套房子里，但各自有各自的房間，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節奏。
每天早上我出門上班的時候，他通常還在睡覺。
而我下班回來的時候，他要么在房間里工作，要么已經睡下了。
我們就像兩個合租的室友，除了偶爾在客廳里碰面會禮貌地打個招呼，基本沒有什么交集。
不過有幾次細節讓我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回家，發現餐桌上放著一份熱騰騰的夜宵，旁邊還有一張便條："怕你沒吃晚飯，做了點粥。"
字跡工整而溫暖，讓我的心里涌起一陣暖流。
還有一次我感冒發燒，在房間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傍晚的時候，門口放了一袋藥和一杯蜂蜜水，同樣有一張便條："退燒藥記得按時吃。"
這種細膩的關懷讓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安靜的男人。
但我們之間的交流仍然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通過便條溝通。
我也會在他生病的時候買藥，在他忙項目的時候準備一些簡單的食物。
我們就像一對默契的室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唯一需要 "演戲" 的時候，是在張阿姨面前。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一起到樓下張阿姨家吃飯。
張阿姨總是會準備一大桌子菜，看著我們 "小兩口" 一起吃飯，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
"晚晴啊，浩宇這孩子話不多，你要多包容他。" 張阿姨總是這樣叮囑我。
"張阿姨您放心，浩宇對我很好。" 我總是微笑著回應。
這種時候，林浩宇會很自然地幫我夾菜，或者詢問我的工作情況。
我們的配合越來越默契，連張阿姨都夸我們像一對真正的夫妻。
"你們什么時候要孩子啊？" 有一次張阿姨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我和林浩宇都愣住了。
還是林浩宇先反應過來："媽，我們還年輕，想先奮斗幾年事業。"
"也對，年輕人要有自己的規劃。" 張阿姨點點頭，"不過也別太晚了，我還想抱孫子呢。"
那天回到樓上，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關于孩子的問題..." 我有些尷尬地開口。
"你不用有壓力，我會處理好的。" 林浩宇打斷了我的話。
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感受。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自己在這個 "假丈夫" 身上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優點。
他工作認真負責，經常為了項目熬夜到很晚。
他孝順母親，每個周末都會陪張阿姨聊天，幫她處理一些電子設備的問題。
他生活自律，每天早上會去小區里跑步，周末會去健身房。
他待人真誠，對鄰居總是很有禮貌，還會主動幫助有困難的人。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這是一段真正的婚姻該有多好。
但我很快就會把這種想法壓下去，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場交易。
我有我的人生規劃，要在職場上闖出一片天地。
而他也有他的生活，遲早會遇到真正合適的人。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命運正悄悄地改變著一切。
三個月后，我在公司迎來了職業生涯的重要機遇。
那天下午，部門經理突然叫我進辦公室。
"晚晴，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經理笑容滿面地說道。
"什么好消息？" 我緊張地問。
"公司準備開拓華南市場，需要派一個得力的項目經理過去，我推薦了你。"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過這個項目壓力很大，可能需要你全身心投入，你考慮一下。"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愿意接受這個挑戰！"
這個項目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如果成功的話，我不僅會得到升職加薪的機會，還能在行業內建立自己的影響力。
從那天開始，我就進入了瘋狂的工作模式。
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公司，晚上經常要到凌晨才回家。
周末也經常要加班，和客戶開會，修改方案。
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回到家的時候，林浩宇通常都已經睡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沒有起床。
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甚至連便條都很少寫了。
有好幾次我注意到餐桌上放著他準備的食物，但我總是匆匆忙忙地拿了就走，連一句謝謝都來不及說。
周末去張阿姨家吃飯，我也經常因為工作的事情心不在焉。
"晚晴，你最近看起來很累，要注意身體啊。" 張阿姨關心地說道。
"沒關系的，張阿姨，就是工作忙一點。" 我強打精神回答。
林浩宇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我，眼中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
那段時間我完全沉浸在工作的興奮中，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回到家發現他坐在客廳里等我。
"有什么事嗎？" 我有些疲憊地問道。
"沒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 他的聲音有些猶豫。
我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午夜了："現在嗎？我明天還要早起..."
"那算了。" 他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我當時沒有意識到，那一刻我錯過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項目進展得很順利，客戶對我的方案很滿意。
我越來越有信心，也越來越投入。
有時候連續幾天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為的是節省通勤時間。
回家變成了一件偶爾才發生的事情。
林浩宇像一個透明人一樣存在著，我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我半夜回到家，發現客廳里的燈還亮著。
林浩宇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本書，但顯然沒有在看。
"你還沒睡？" 我有些意外。
"嗯，睡不著。"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有一種復雜的情緒。
我們對視了幾秒鐘，空氣中有一種微妙的緊張感。
"那我先去洗澡了。" 我移開了視線。
洗澡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但我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后，因為明天還有重要的會議要開。
那時的我以為，只要項目成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以為林浩宇會理解我現在的忙碌，畢竟這對我的未來很重要。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這種平靜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我錯了。
項目進入最后沖刺階段的時候，我的狀態已經接近極限。
連續一個月的高強度工作讓我瘦了一圈，眼下出現了明顯的黑眼圈。
那段時間我幾乎是住在公司的，有時候連續三四天都不回家。
林浩宇偶爾會發信息問我什么時候回家，但我總是簡單地回復 "很晚" 或者 "今晚不回"。
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項目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突然接到張阿姨的電話。
"晚晴啊，你最近都不回家嗎？浩宇一個人在家，我看著心疼。"
"張阿姨，我這段時間工作比較忙，過段時間就好了。" 我有些心虛地解釋。
"女孩子再忙也要照顧好自己，也要關心一下老公。" 張阿姨的語氣有些責備。
掛了電話，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手頭的工作實在太多，我只能繼續埋頭苦干。
那個周末，我難得回家休息半天。
推開門的時候，我發現家里異常安靜。
林浩宇的房間門緊閉著，客廳里整整齊齊，但缺少了生活的氣息。
我走進廚房想找點吃的，發現冰箱里只有一些簡單的速食食品。
想起以前他會為我準備夜宵的日子，心里突然涌起一陣酸楚。
我輕輕敲了敲他的房門："浩宇？你在嗎？"
過了一會兒，門才開了。
他穿著睡衣，頭發有些凌亂，看起來像剛睡醒的樣子。
"你回來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以前的溫暖。
"嗯，今天難得有時間休息一下。" 我有些尷尬地說道。
"哦。" 他點點頭，就要關門。
"等一下！" 我突然叫住了他，"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他停下來看著我，眼中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算了，我約了朋友。" 他說完就關上了門。
我站在門外，心里五味雜陳。
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我的提議。
那天下午他真的出門了，直到很晚才回來。
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身上有一種陌生的疏離感。
我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我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項目終于在一個月后成功完成，客戶非常滿意，我也如愿得到了升職加薪的機會。
那天晚上，同事們為我舉辦了慶祝派對，我喝了很多酒。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本以為林浩宇已經睡了。
但客廳里的燈還亮著，他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像是等了很久。
"你怎么還沒睡？" 我有些意外地問道。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激動和憤怒。
"我們需要談談。"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放下包包坐到他對面，酒精讓我的腦子有些昏沉。
"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好嗎？我今天喝了點酒，有些累..."
"不行！" 他突然站了起來，聲音比平時大了很多，"就是現在！"
我被他的情緒嚇了一跳，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么激動。
他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像是在組織語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息，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浩宇，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眼中滿含著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
"你知道我們結婚多長時間了嗎？" 林浩宇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愣了一下："六個月啊，怎么了？"
"六個月！" 他重復著這個數字，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整整六個月，你知道這六個月我是怎么過的嗎？"
我被他的激動情緒搞得有些緊張："浩宇，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 他苦笑了一聲，"我已經足夠冷靜了，冷靜到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失控的男人，心里涌起一陣莫名的慌亂。
"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抱著幫助你的想法。" 他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但眼中的情緒卻更加復雜，"我想，既然是契約婚姻，那就各自保持距離，互不干擾。"
我點點頭，這確實是我們當初的約定。
"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是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這六個月，讓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什么事實？"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情和絕望："我發現我竟然..."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決定。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你發現什么？" 我輕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他轉過身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我發現我已經把這段虛假的婚姻當真了。"
這句話像一道雷電擊中了我，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會在你每天晚歸的時候擔心你的安全。"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安靜的客廳里聽得格外清晰，"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會在你生病的時候心疼得睡不著覺。"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會期待每天晚上聽到你開門的聲音，哪怕只是簡單地打個招呼。" 他轉過身來，眼中滿含淚水，"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會把為你準備夜宵當成一天中最快樂的事情。"
我的眼眶也開始濕潤。
"可是最近這兩個月，你知道我是怎么過的嗎？"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我像一個透明人一樣生活在這個家里，眼睜睜地看著你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獻給工作，卻分不出一分一秒給我們的這個家。"
"浩宇..." 我想說什么，但他揮手制止了我。
"我知道這不怪你，是我自己太愚蠢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場戲，卻還是入戲太深。"
客廳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了。
"所以我今天必須要問你這個問題。" 他走到我面前，眼中燃燒著絕望的火焰，"我必須要知道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會讓我徹底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