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防盜門被敲得震天響的時候,我正準備出門上班。
一開門,一股混雜著陳年垃圾和餿水的味道撲面而來,那個平時在小區里撿破爛、見人就躲的怪老頭老張,此刻正站在我家門口。他渾身發抖,手里死死攥著昨天我嫌臟、捏著鼻子扔給他的那個編織袋。
還沒等我開口問他要干什么,這個年過六旬、一條腿還有些跛的老人,竟然“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他那雙平日里渾濁不堪的眼睛,此刻卻紅得像要滴血,舉起手里那塊黑乎乎的臘肉,嘶啞著嗓子沖我吼道:“大妹子,求你告訴我,這肉……這肉到底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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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事情得從昨天下午說起。
那時候我正在家里拖地,好不容易把瓷磚擦得锃亮,手機就響了。快遞員的聲音聽起來挺沖,讓我趕緊下樓取件,說是東西太重,還在漏油,把快遞車都給弄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鄉下那個公公又寄東西來了。
自從我和大強結婚這十年來,公公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搬運工。春天寄竹筍,夏天寄干豆角,秋天寄板栗,冬天就是雷打不動的臘肉香腸。
要是換了別家媳婦,可能覺得這是老人的心意。可我不行,我是真怕了他寄的那些東西。
那個編織袋永遠是臟兮兮的,像是從泥坑里剛刨出來,上面纏了一層又一層的透明膠帶,拆起來費勁不說,關鍵是味兒大。
我皺著眉下樓,果然看見快遞員一臉嫌棄地把一個巨大的蛇皮袋踢到了路邊。
“大姐,下次讓你家里人寄東西講究點,這油漏得我滿車都是,味兒還沖,像是壞了。”快遞員抱怨了兩句,騎車走了。
我看著地上那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心里那股無名火就蹭蹭往上冒。
這大熱天的,寄什么不好,非要寄臘肉?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個死沉死沉的袋子拖進電梯,又拖回了家。
剛進門,那股子陳年老油混合著煙熏火燎的怪味,瞬間就填滿了整個客廳,把我剛拖好的地熏得仿佛都能聞見臭味。
我找來剪刀,捏著鼻子,把那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膠帶劃開。
袋子口一敞開,我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里面確實是臘肉,但這臘肉長得也太“寒磣”了。
不像超市里賣的那種紅亮誘人的廣式臘腸,也不像那種真空包裝的精致禮盒。這袋子里的肉,一塊塊黑得跟碳似的,上面還長滿了綠毛和白霜,有的地方甚至還粘著黑乎乎的草木灰和鋸末。
最要命的是那股味道。
不像肉香,倒像是什么東西燒焦了,又在陰溝里捂了半個月的那種餿味,沖得辣眼睛。
“作孽啊!”我把剪刀往茶幾上一摔,氣得直跺腳。
這得多少運費啊?
公公在鄉下種那幾畝薄田,一年到頭能攢幾個錢?大強每個月還得偷偷摸摸貼補他。結果呢?那錢沒花在刀刃上,全變成了這堆看著就讓人倒胃口的垃圾,千里迢迢運過來給我添堵。
我看著那被油漬浸透的地板,越想越委屈。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大強發來的微信:“媳婦,爹說給你寄了年豬肉,那是他專門留的后座肉,熏了整整三個月,說是你愛吃。”
看著屏幕上的字,我冷笑了一聲。
我愛吃?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愛吃這種像僵尸肉一樣的東西?
那是去年過年,回老家的時候,公公做了一桌子菜,黑乎乎的,我實在下不去嘴,為了面子上過得去,硬著頭皮夾了一塊,假裝說挺香。
沒想到,這老頭子當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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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晚上七點,大強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
他是做裝修的,最近趕工期,每天回來身上都是灰,累得話都說不利索。
一進門,他就抽了抽鼻子:“喲,啥味兒啊?這么沖。”
我沒好氣地指了指陽臺角落里那個被我用塑料袋層層包裹、卻依然散發著頑強臭味的編織袋。
“你爹寄的好東西,你自己去看吧。”我坐在沙發上,板著臉刷手機。
大強連衣服都顧不上換,趕緊跑去陽臺。
“嘿!真是爹寄來的臘肉!”大強打開袋子,也不嫌臟,伸手就拎起一塊黑乎乎的肉,在那左看右看,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媳婦,你看這肉,這可是老柏枝熏的,地道著呢!今晚咱蒸一塊嘗嘗?”
我抬頭瞥了一眼,那肉上的一撮綠毛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大強,你是不是眼瞎?”我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你看看那上面的毛!都長毛了!這大熱天的,路上走了四五天,捂在那個不透氣的袋子里,早變質了!也就是你,把你爹的東西當個寶,這玩意兒白送給狗,狗都不吃!”
大強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尷尬地搓了搓手,試圖解釋:“媳婦,你不懂,這臘肉就是這樣,越黑越香。那上面的白霜是鹽析出來了,綠毛……綠毛洗洗就掉了,不礙事。這可是爹養了一年的豬,過年沒舍得殺,一直留到現在的。”
“洗洗?那你自己洗!”我站起來,指著那堆肉,“滿屋子都是臭味,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在廚房煮這東西,把我的鍋弄臭了,咱倆沒完!還有,冰箱里塞滿了孩子的牛奶和水果,沒地方放這堆垃圾!”
大強愣在那,手足無措地拎著那塊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看著他那副窩囊樣,我心里的火氣更大了。
其實,我不僅僅是嫌棄這肉。我是嫌棄這種日子。
我和大強結婚十年,房貸、車貸、兩個孩子的補習班,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在超市當理貨員,站一天腿都腫了,為了那幾塊錢的加班費跟領班賠笑臉。
而公公呢?
他在老家守著那幾間破瓦房,一輩子沒出過大山。他幫不上我們一點忙,既沒錢也沒力。這也就算了,我不圖他什么。可他能不能別總是用這種“廉價”的方式來刷存在感?
每次寄來這些土特產,光運費就大幾十。這幾十塊錢,我在菜市場買兩斤新鮮排骨燉湯喝不香嗎?非要寄這一堆處理起來麻煩、吃起來不放心的東西?
這就是典型的自我感動,受累的卻是我們。
“行行行,我不煮,我不煮還不行嗎?”大強嘆了口氣,默默地把肉又塞回了編織袋里,找了根繩子扎緊口,“我……我把它放樓道里去,散散味兒。”
看著大強那駝著的背影,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嘴上還是不饒人:“趕緊弄走,聞著我就頭疼。”
03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
雖然大強把肉拿出去了,但那股味道仿佛已經滲進了墻皮里,怎么散都散不掉。夢里,我夢見那堆臘肉變成了無數黑色的蟲子,滿屋子亂爬,爬到我的床上,爬到孩子的臉上。
我猛地驚醒,一身冷汗。
看了看表,凌晨四點。
身邊的大強睡得跟死豬一樣,呼嚕聲震天響。他太累了,累得連夢都不會做。
我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心里那股膈應勁兒越來越重。
不行,這肉不能留。
大強是個孝子,我不讓他吃,他肯定舍不得扔。他會偷偷把肉切了,藏在冰箱最里面的角落,或者趁我不在家的時候煮來吃。萬一吃壞了肚子怎么辦?萬一把孩子吃壞了怎么辦?
這種變質的肉,那是含黃曲霉素的,是一級致癌物!
為了全家人的健康,我必須當那個惡人。
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披了件外套,打開了房門。
樓道里靜悄悄的,聲控燈沒亮。借著月光,我看見那個編織袋孤零零地靠在墻角,像個被遺棄的怪物。
我走過去,屏住呼吸,拎起袋子。
真沉啊,少說也有七八斤。
我不想坐電梯,怕在電梯里留下味道被鄰居投訴。我就這么拎著袋子,順著樓梯往下走。
我們要把這東西扔得遠遠的,最好扔到小區外面的大垃圾桶里,眼不見心不煩。
走到單元門口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清晨的小區很安靜,只有幾聲鳥叫。
我剛走出單元門,就看見不遠處的垃圾分類站那里,有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那翻翻撿撿。
是老張。
老張是我們小區的“名人”。
沒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沒人知道他住哪一棟,只知道他是個撿破爛的。大概六十多歲,頭發花白,亂蓬蓬的像個鳥窩。他總是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舊軍大衣,哪怕是夏天也穿著長袖,走路一瘸一拐的。
平時他就像個隱形人,低著頭在小區里轉悠,看見紙殼子、塑料瓶就撿。從來不跟人說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渾濁地看一眼,喉嚨里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咕嚕聲,轉身就走。
大家都說他腦子有點問題,是個啞巴,也有人說他是個孤寡老人,怪可憐的。
我平時對他挺客氣的,家里的快遞紙箱都會特意留給他。
此時,老張正把頭埋在一個藍色的垃圾桶里,費力地往外掏著什么。
我拎著那個編織袋,猶豫了一下。
直接扔垃圾桶里,是不是有點浪費?雖然我覺得是垃圾,但在老張眼里,這或許是好東西?畢竟那是肉啊,七八斤肉呢。
就算不能吃,拿去喂狗或者賣給收泔水的,也能換幾個錢吧?
而且,把這么一大袋子肉扔垃圾桶,萬一被人翻出來,拍個照發到業主群里,說誰家這么不惜福,浪費糧食,那我這臉也沒地兒擱。
想到這,我改變了主意,朝老張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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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張大爺?這么早就出來干活啊?”
我喊了一聲。
老張顯然被嚇了一跳,猛地從垃圾桶里抬起頭,身子一哆嗦,手里的一個礦泉水瓶掉在了地上。
他轉過身,警惕地看著我,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戒備。
借著晨光,我才看清他的臉。
那是怎樣一張臉啊。溝壑縱橫,滿是污垢,左半邊臉上還有一大塊暗紅色的疤痕,像是被火燒過,看著有些猙獰。
我心里有點發毛,但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把手里的編織袋往前遞了遞。
“那個……大爺,這是我家親戚寄來的一點臘肉。路上捂得久了點,有點味兒了,我們家孩子腸胃弱,不敢吃。您看您要是不嫌棄……”
說到這,我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把發霉的東西給人,聽著不太地道。
我又趕緊補了一句:“不過這肉原本是好肉,鄉下土豬肉,您要是拿回去把外面那層發霉的削掉,用熱水多煮煮,應該……應該還能吃。實在不行,您拿去喂貓喂狗也行。”
老張沒動。
他就那么死死地盯著我手里的袋子,鼻翼微微聳動了一下。
隔著幾米遠,我都聞到了他身上那股餿味,和臘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簡直是生化攻擊。
“您要不要?不要我就扔桶里了。”我手臂有些酸了,想趕緊結束這場尷尬的對話。
老張終于有了反應。
他伸出那雙黑得像樹皮一樣的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了袋子。
袋子很沉,壓得他那個佝僂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
他沒有像往常撿到紙殼那樣露出一點點喜色,也沒有對我點頭致謝。
他只是低頭看著那個袋子,然后慢慢地,把袋子抱在了懷里。緊緊地抱著,就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我看著他的舉動,覺得有點奇怪。
這老頭,怕是餓瘋了吧?看見肉就這么寶貝?
“行,那您拿好。記得啊,一定要洗干凈,煮透了再吃。”
我又叮囑了一句,轉身想走。
“……呃……啊……”
身后突然傳來老張嘶啞的聲音。
我回頭。
只見老張抬起頭看著我,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但他只是發出了幾個渾濁的單音節,那是常年不說話導致的發聲功能退化。
他的眼神很復雜。
不再是剛才的戒備,而是一種……我看不懂的疑惑,甚至帶著一絲恐懼。
“怎么了?”我問。
他搖搖頭,抱著袋子,拖著那條瘸腿,一步一步,有些踉蹌地轉身走了。
看著他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晨霧里,我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處理掉了。
回到家,我把手洗了三遍,又噴了點香水,這才覺得那股怪味徹底消失了。
我把家里收拾了一遍,重新躺回床上。
大強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背:“媳婦,咋起這么早?”
“沒事,上個廁所。”我撒了個謊,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
05
這一覺睡到了早上七點半。
我是被鬧鐘叫醒的。
起床,做早飯,叫孩子起床。像每一個忙碌的早晨一樣,家里雞飛狗跳。
大強洗漱完,習慣性地往陽臺走,想去看看他那一袋子寶貝臘肉。
“咦?媳婦,肉呢?”大強在陽臺轉了一圈,一臉疑惑地探出頭來,“我昨晚明明放這兒了啊。”
我正在給孩子倒牛奶,手都沒抖一下,淡定地說:“哦,我看那袋子漏油,把地磚都弄臟了,味兒又大,怕把孩子熏著,早上出門倒垃圾的時候順手給扔了。”
“扔了?!”
大強一聽,聲音立馬高了八度,鞋都沒穿好就沖了出來,“全扔了?那可是七八斤肉啊!爹辛辛苦苦熏了三個月啊!”
看著大強那心疼得五官都要皺在一起的樣子,我心里的火又上來了。
“不扔留著過年啊?那都長綠毛了!萬一吃出人命來,是你負責還是你爹負責?再說了,扔都扔了,你還能去垃圾桶里撿回來?”
我把牛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啪”的一聲。
大強被我這一摔,到嘴邊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他是個老實人,平時就怕我生氣。而且他也知道,在這個家里,關于生活瑣事,向來是我說了算。
他張了張嘴,最后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頭喪氣地抓了抓頭發:“哎,扔了就扔了吧。就是……就是可惜了爹的一片心意。要是讓爹知道了,指不定多難受呢。”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么會知道?”我白了他一眼,“趕緊吃飯,吃完送孩子上學,上班要遲到了。”
大強悶頭喝粥,一言不發。
看著他那委屈的樣子,我心里其實也有那一瞬間的愧疚。
畢竟,那是他爹。
但轉念一想,我是為了這個家好。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那堆爛肉在家里發臭,引發家庭矛盾,不如快刀斬亂麻。
我想著,等下個月發了工資,給公公寄兩箱純牛奶或者幾百塊錢回去,也就當是補償了。
06
吃完早飯,大強送孩子去了學校,然后直接去工地了。
我收拾好廚房,化了個淡妝,換上工裝,準備去超市上班。
今天外面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拎著包,走到玄關換鞋。
就在這時。
“砰!砰!砰!”
一陣急促而劇烈的砸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聲音太大了,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砸門,震得防盜門都在顫抖。
我嚇了一跳,手里的包差點掉在地上。
誰啊?這么大火氣?
難道是大強忘了帶鑰匙?不對啊,大強有鑰匙,而且他從來不會這么砸門。
是物業?還是收水費的?
“誰啊?來了來了,別敲了!門都要敲壞了!”
我一邊喊著,一邊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
這一看,我心里咯噔一下。
貓眼外面的光線很暗,但我還是看清了,站在門口的,竟然是老張!
此時的老張,完全沒有了往日那種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樣子。
他整張臉貼在貓眼上,五官因為激動而扭曲變形,那只獨眼里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猙獰恐怖。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上面還沾著幾片爛菜葉子,顯然是剛從垃圾堆里鉆出來。
更讓我害怕的是,他沒穿那件標志性的軍大衣,只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汗衫,露出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手里正死死地攥著那個編織袋。
“開門!開門!”
門外傳來他含糊不清的吼聲,不像是在說話,倒像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在嘶吼。
我心里一陣發慌。
這老頭要干什么?
難道是那是肉吃壞了肚子,來找我算賬的?
還是說,他覺得那是壞肉,覺得我是在侮辱他,所以來報復?
現在的社會新聞看多了,我腦子里瞬間閃過各種可怕的念頭:獨居老人訛詐、精神病患者傷人……
我不敢開門。
“張大爺,您……您有什么事嗎?”我隔著門,壯著膽子問了一挑,“是不是那肉不能吃?要是不能吃您就扔了,我……我家里也沒人了,我要上班了。”
門外的砸門聲停了一下。
緊接著,傳來老張更加嘶啞、更加急切的聲音:“大妹子……開門……我有話問你……就一句……就一句!”
他的聲音在顫抖,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哭腔。
那不是憤怒,那是……那是絕望中的一絲希冀。
我不由得愣住了。
這聲音聽著,怎么這么慘呢?
我想了想,這里是老舊小區,隔音不好,他這么砸門,鄰居肯定都能聽見。而且現在是大白天,我也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再說了,萬一他真吃出個好歹來,死在我家門口,那我也脫不了干系。
“您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我深吸一口氣,把防盜鏈掛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鎖,把門推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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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門剛一開,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餿味就順著門縫鉆了進來。
還沒等我看清楚,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就扒住了門縫,那力氣大得驚人,猛地把門往外一拉。
“啊!”我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想要關門。
但老張的動作比我更快。
但他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沖進來行兇。
防盜門大開。
接下來的這一幕,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也讓我剛才所有的防備和猜測,瞬間崩塌。
那個在小區里被人嫌棄、被人無視、甚至被頑皮孩子拿石頭砸都不會吭聲的老張。
那個為了一個空瓶子能跟人在垃圾桶邊上守半個小時的老張。
此刻,就站在我家門口。
他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像是篩糠一樣。
他看著我,那只獨眼里滾落下大顆大顆渾濁的淚水,順著他那張滿是疤痕的臉往下流,沖刷出一道道溝壑。
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編織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仿佛那里面裝的不是一堆爛肉,而是他的命。
突然。
“噗通”一聲悶響。
老張竟然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跪在了我面前。
這一跪,結結實實,聽得我都覺得膝蓋疼。
我徹底傻了,腦子里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張……張大爺,您這是干什么?您快起來!這肉……這肉真的……”
老張根本不聽我的話。
他跪在地上,一邊流淚,一邊用那雙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解開了編織袋的繩子。
他從里面掏出了那塊最大的、也是最黑的臘肉。
他把那塊肉舉過頭頂,舉到我面前。
“大妹子……我給你磕頭了……求求你告訴我……這肉……到底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