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皇上,奴才……奴才在景陵地宮里,發現了這個……”
守陵官魏青山抖得像風中的一片枯葉,雙手呈上一個蠟丸封好的小銅管。
雍正接過,融開蠟,從里面倒出一卷黃綾。
他展開,只看了一眼,捏著絲帛的指關節便發出“咔咔”的輕響。
他轉向身邊的胤祥,聲音冷得不帶一絲人氣:“十三弟,交給你去辦。做的干凈點。”
康熙駕崩的第七天,北京城的天空是灰白色的,像一塊用臟了的裹尸布。
喪鐘的聲音還在全城上空飄蕩,有氣無力,像個快斷氣的老人。
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的白幡,在寒風里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偶爾被風吹動一下,像是招魂。
紫禁城,養心殿。
新皇帝胤禛,現在是雍正了,正坐在那張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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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暖烘烘的,但他身上卻像是穿著一件冰做的龍袍,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寒氣。
他面前的奏折堆成了山,但他一份也沒看。他的目光,越過那些奏折,落在殿門外那片灰蒙蒙的天上。
他坐上這張椅子才幾天,但感覺已經像坐了幾輩子那么長。椅子很硬,很硌人,底下還長滿了刺。
他知道,整個北京城,不,整個大清國,都在盯著他。
那些眼睛里,有好奇,有敬畏,但更多的是懷疑和審視。
尤其是他那幾個兄弟,老八胤禩、老九胤禟,還有手握重兵的老十四胤禵,他們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狼,正躲在暗處,等著他摔倒。
“矯詔奪位”,這四個字,像鬼影一樣,日日夜夜纏著他。他睡覺都夢見父皇從棺材里坐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問他為什么篡改遺詔。
“萬歲爺,隆科多大人和十三爺在殿外候著了。”總管太監蘇培盛的聲音像貓走路,悄無聲息地從簾子后面傳進來。
“讓他們進來。”雍正收回目光,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石頭般的平靜。
隆科多和胤祥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
隆科多是他的親舅舅,也是在暢春園當眾宣讀康熙遺詔,助他登上皇位的頭號功臣。胤祥是他最信任的弟弟,是他唯一可以不設防的人。
“坐吧。”雍正指了指旁邊的腳凳。
“謝皇上。”兩人行了禮,小心翼翼地坐下。
“外頭的流言,都聽說了?”雍正開門見山。
隆科多低著頭,不敢說話。胤祥點了點頭,沉聲說:“聽說了。都說……都說四哥你這皇位來路不正。”
“來路不正?”雍正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一股子冰碴子味,“朕是奉先帝遺詔繼位,由隆科多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親口宣讀,怎么就不正了?”
他的目光掃向隆科多。隆科多嚇得一個哆嗦,趕緊跪了下來:“皇上明鑒!奴才所宣讀的,字字句句,皆是先帝爺的旨意,絕無半句虛言!若有虛假,叫奴才天打雷劈!”
“起來吧。”雍正的語氣緩和了些,“朕不是不信你。朕是恨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亂臣賊子!他們是想動搖我大清的國本!”
他站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他需要一個東西,一個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鐵一樣硬的證據,來證明他才是父皇心中唯一合法的繼承人。
就在雍正為“合法性”焦慮不安的時候,三百里外的河北遵化,清東陵。
康熙的梓宮已經奉安進了景陵地宮。成千上萬的民夫和工匠,正在進行最后的封土工程。整個陵區,塵土飛揚,號子聲震天。
守陵官魏青山,正站在地宮隧道的入口處,監督著工匠們封閉最后一道石門。
魏青山五十多歲,一張國字臉,神情嚴肅。他是正黃旗包衣出身,祖上三代都是守皇陵的。
在他看來,伺候地底下這些皇上、皇后,是天底下最神圣的差事。
他這輩子沒別的追求,就想著把差事辦好,別出一點紕漏,將來死了才有臉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工匠們正嘿咻嘿咻地喊著號子,用絞盤緩緩放下一塊重達數千斤的“自來石”。這塊石頭落下后,會死死地頂住地宮的大門,從外面再也無法打開。
魏青山盯著那塊巨石,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就在巨石即將落入預設的石槽時,他眼尖地發現,石槽的底部,似乎有一個不該有的凹陷。那凹陷不大,像被人用鑿子刻意鑿出來的,很不規整。
“停!”他大喊一聲。
工匠們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停下了手里的活。
總管這次陵寢工程的大太監,李公公,捏著蘭花指,扭著腰走了過來,不耐煩地問:“魏大人,又怎么了?這吉時可不能耽誤了!”
魏青山指著那個石槽:“李公公,你看,這石槽底下不平,恐怕會影響自來石的穩固。”
李公公湊過去看了一眼,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哎呀,多大點事兒。一點點凹陷,礙不著什么。這石頭幾千斤重,還能自己跑了不成?快快快,繼續!誤了吉時,你我可都擔待不起!”
魏青山還想再說什么,但李公公已經不耐煩地走開了。他官小言微,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塊自來石“哐當”一聲,落進了石槽。
雖然石門是封住了,但那個小小的凹陷,卻像一根刺,扎在了魏青山的心里。
康熙的梓宮奉安完畢,地宮正式封閉。李公公帶著大隊人馬回京復命去了,只留下魏青山和他的手下,繼續負責陵寢的日常守護和維護。
但魏青山這幾天,卻像是丟了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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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那個石槽里的凹陷。
他是個死腦筋,一輩子都跟規矩打交道。
在他看來,皇陵的任何一處,都必須是完美的,規整的。任何一點瑕疵,都是對龍脈的褻瀆,是對先帝爺的大不敬。
他甚至找了幾本祖上傳下來的、關于陵寢堪輿風水的舊書來看。書上說,地宮乃龍穴之所在,一磚一瓦,皆關乎國運。若有破損,則龍氣外泄,于江山社稷不利。
這話可把魏青山嚇得不輕。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嚴重。那個凹陷,說不定就是某個居心叵測的奸人,故意留下的破綻,想以此來破壞大清的龍脈。
他越想越害怕,一連幾天,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魏大勇,二兒子魏二猛,看他這樣,都急得不行。
“爹,你這到底是咋了?不就是個小坑嗎,至于這么魔怔?”魏大勇勸他。
“你懂個屁!”魏青山瞪著眼睛罵道,“這是小坑嗎?這是天大的事!萬一先帝爺在底下睡不安穩,怪罪下來,咱們全家都得完蛋!”
到了第七天夜里,魏青山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須親自去看看,那個凹陷里,到底有沒有名堂。
他把兩個兒子叫到跟前,壓低了聲音說:“今晚,你們倆跟我走一趟。”
“爹,去哪兒啊?”魏二猛憨憨地問。
“去地宮。”
魏大勇和魏二猛都嚇了一跳。地宮已經封了,私自進入,那可是死罪。
“爹,你瘋了!?”魏大勇叫道。
“我沒瘋!”魏青山一臉決絕,“我是去給先帝爺查漏補缺!出了事,我一個人擔著,跟你們沒關系!”
拗不過自己這個死腦筋的爹,兄弟倆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當天深夜,父子三人打著“檢查封土是否有滲水”的幌子,避開了所有巡夜的護軍,偷偷溜進了那條尚未被三合土完全封死的隧道。
隧道里漆黑一片,陰風陣陣,吹得馬燈的火苗左右搖晃。魏二猛膽子小,嚇得緊緊跟在哥哥后面。
他們一直走到隧道的盡頭,來到了那堵巨大的“金剛墻”前。
魏青山讓兩個兒子舉著燈,自己則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套小巧的探查工具,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探查那個被自來石壓住的石槽凹陷處。
他用一根細長的鋼針,一點點地往凹陷里捅。
捅了一會兒,他感覺鋼針的頂端,似乎碰到了一個硬物。
他心中一動,換了一把帶鉤的小鑷子,伸了進去,輕輕一夾,然后往外一拉。
一個用蠟丸封得嚴嚴實實的小銅管,被他從石縫里夾了出來。
銅管不大,也就一指長,但魏青山拿在手里,卻覺得重如泰山。
父子三人看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小銅管,都傻眼了。他們知道,他們可能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魏青山不敢在現場打開。他把銅管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帶著兩個已經嚇得腿軟的兒子,連滾帶爬地回到了自己守陵的官宅。
他反鎖了所有的門窗,然后把全家人都叫到了密室里。
在搖曳的燭光下,魏青山的臉白得像一張紙。他的老婆和兩個兒媳婦,看著他手里的銅管,大氣都不敢出。
他把銅管放在燭火上,小心翼翼地烤著。很快,封口的蠟被融化了。
他把銅管口朝下,輕輕一倒。
一卷被卷得比牙簽還細的黃綾布,從銅管里滑了出來,掉在桌上。
魏青山的手抖得厲害,他拿起那卷黃綾,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將其展開。
黃綾不大,也就巴掌寬,一尺長。上面,用朱砂寫著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
那字跡,魏青山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先帝康熙爺的筆跡。他曾經在工部當差時,有幸見過一次康熙的御筆。
當他看清了上面寫的內容后,他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瞬間僵住了。他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都褪盡,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他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爹!你怎么了?”魏大勇和魏二猛趕緊扶住他。
“字……字……”魏青山指著桌上的黃綾,嘴唇哆嗦著。
兩個兒子不解,湊上前去看。他們念過的書不多,但那一行字里,有幾個關鍵的字他們還是認得的……
魏大勇腦子活泛些,他把那幾個字連起來一猜,也瞬間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他的臉,也一下子變得和魏青山一樣白。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靜。一家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足以毀滅一切的巨大恐懼。
“燒了!爹!快把它燒了!”魏大勇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沖過去就要搶那卷黃綾。
“別動!”魏青山像是回過神來,大喝一聲,一把將黃綾搶了回來,死死地護在懷里。
“爹!你瘋了!這東西留著是禍害!會要了我們全家的命的!”魏大勇急得都快哭了。
魏青山抱著那卷黃綾,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他腦子里像有兩支軍隊在打仗。
一邊是求生的本能,告訴他,必須立刻毀掉這個東西,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另一邊,是他那根深蒂固的、愚蠢的忠誠。
他認為,這是先帝爺的遺命,關系到大清的國本,他作為臣子,發現了,就必須呈報給當今的皇上,由皇上親自圣裁。這才是為臣之道,這才是對先帝爺最大的忠誠。
劇烈的思想斗爭后,他那顆榆木腦袋里的“忠誠”,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他緩緩地站起身,臉上露出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仿佛自己即將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不能燒。”他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這是先帝爺的遺命。我必須把它,交到皇上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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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真地以為,他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皇帝,就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忠心。
他卻不知道,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刻,他和他全家人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魏青山不敢耽擱,也不敢通過任何正常的官方渠道。他知道,這東西一旦露了白,還沒到京城,他自己就得先人間蒸發。
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想了一整天,最后決定,走隆科多的路子。
隆科多是當今皇上的親舅舅,更是當初在暢春園,當著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宣讀康熙傳位遺詔的人。
可以說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功臣。把這個東西交給他,讓他轉呈皇上,在魏青山看來,是最穩妥、最正確的選擇。
他立刻讓在京城兵部當差的一個遠房表侄,想辦法聯系隆科多府上的管家。
他不敢說得太明白,只說自己是景陵守陵官,有關系到先帝爺的驚天秘聞,必須面呈隆科多大人。
隆科多府上的管家一聽是景陵來的,還扯上了先帝爺,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去稟報了。
隆科多這幾天正春風得意。
作為擁立新君的第一功臣,他現在是吏部尚書兼九門提督,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他心里也清楚,他跟新皇上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皇上好,他才能好。
聽聞是景陵守陵官有“先帝秘聞”,他心里也“咯噔”一下,立刻就秘密安排了接見。
見面的地點,是在隆科多府邸后花園的一間極其隱蔽的茶室里。
魏青山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官服,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他面前的隆科多,穿著一身華貴的絲綢常服,手里把玩著兩個玉球,瞇著眼睛,一言不發地打量著他。
“你就是魏青山?”隆科多開口了,聲音不響,但自有一股威嚴。
“是,奴才魏青山,叩見隆大人。”
“你說,你有先帝的秘聞要呈報?”
“是。”魏青山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那個小銅管,雙手舉過頭頂,“奴才在景陵地宮,發現了這個。奴才不敢擅專,特來呈給大人。”
隆科多的眼神一凝。他放下手里的玉球,示意旁邊的管家接過來。
管家接過銅管,呈給隆科多。
隆科多看著這個小小的銅管,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魏青山,他有一種預感,這里面裝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屏退了管家,茶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拿出隨身的小刀,刮開蠟封,從里面倒出了那卷黃綾。
他展開黃綾,只看了一眼,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沒了。他那雙原本瞇著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凸出來了。
他手里的那卷黃綾,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差點扔出去。
他知道,這東西一旦泄露出去,別說他現在的榮華富貴,就是他自己的腦袋,連同他全家老小的腦袋,都得搬家。
更重要的是,新皇上的那張龍椅,會立刻變成一堆誰都可以上來踩一腳的爛木頭。
“這東西……還有誰看過?”隆科多的聲音都在發顫。
“回……回大人,只有奴才,和奴才的兩個兒子。”魏青山老老實實地回答。
隆科多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復了鎮定,只是里面多了一絲狠厲。
“魏青山,你這次立了大功了。”
他站起身,走到魏青山面前,親手把他扶了起來,“這件事關系重大,你和你家里人,暫時就不要回去了。我府上有的是空院子,你們先住下,我會派人好生‘照顧’。等我把此事稟明皇上,皇上必有重賞。”
他特意在“照顧”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魏青山一聽有賞,還以為自己賭對了,千恩萬謝地被管家帶了下去。
他前腳剛走,隆科多后腳就換上朝服,懷里揣著那個能要了他命的銅管,連馬車都顧不上坐,直接騎著快馬,星夜入宮,直奔養心殿。
養心殿,深夜。
殿里只點了兩根蠟燭,光線昏暗。
雍正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下了他最信任的十三弟胤祥。
隆科多像條狗一樣,跪在大殿中央冰涼的金磚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稟報了一遍。最后,他從懷里掏出那個小銅管,雙手舉過頭頂。
“皇上,就是這個東西。奴才不敢擅專,請皇上圣裁。”
雍正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自從隆科多手里接過了那個銅管。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他走到燭臺前,用燭火融開蠟封,倒出了里面的黃綾。
他展開絲帛。
當他的目光,觸及到絲帛上那八個用朱砂寫就的、仿佛還帶著血腥氣的大字時,他整個人的氣場,瞬間就變了。
之前所有的勤政、隱忍、威嚴,都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觸及了逆鱗的、屬于野獸的暴戾和瘋狂。
他的手沒有抖,但捏著絲帛的指關節,卻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咔”聲,像骨頭在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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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但密室里的空氣仿佛在瞬間被抽干了,凝固成了冰。
站在他身后的胤祥和跪在地上的隆科多,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實質性殺氣的威壓撲面而來,壓得他們幾乎無法呼吸,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
雍正死死地盯著絲帛上的那八個字,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