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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車司機高速上失蹤,12年后父親托夢:去107國道第三棵樹下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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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引言】

      2023年的清明節(jié),湖北孝感的天空飄著細雨,像是老天在哭。

      周明跪在一座孤零零的墳前,墳頭的野草已經(jīng)齊膝高了。他用手一根根拔掉那些雜草,動作很輕,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人。

      這座墳里,其實什么都沒有。

      十二年前,父親周建國開著他那輛半舊的東風(fēng)貨車出門跑長途,說好三天后回來,給他帶一雙新球鞋。可那輛貨車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孤零零停在107國道邊上,車門大開,鑰匙還插在點火器上,人卻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一樣。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十二年,母親劉桂芳找遍了半個中國,頭發(fā)白了一半,眼睛哭壞了一只。最后,法院一紙判決書,宣告周建國死亡。

      這座墳,埋的是父親生前穿過的一件工作服,還有他戴了十幾年的那頂鴨舌帽。

      周明往墳前倒了三杯白酒,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的木板:"爸,我來看你了。媽身體不好,今年沒能來,她讓我跟你說,她等了你十二年,不想再等了,她累了。"

      風(fēng)吹過來,細雨打在他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可就在這天晚上,周明做了一個夢。

      夢里,父親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渾身沾滿了泥土,站在他的床前。父親的臉色灰白,眼窩深陷,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么。周明想跑過去抱住他,可腳像灌了鉛,怎么也邁不動。

      然后,他聽見父親開口了,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斷斷續(xù)續(xù)的:

      "明子……我好冷……去107國道,從中石化加油站往北數(shù)……第三棵樹……樹下面……挖……"

      周明猛地從夢里驚醒,渾身冷汗,心臟跳得像要從胸口蹦出來。

      窗外,天還沒亮,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墻上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

      他打開床頭燈,看了看手機——凌晨三點十七分。

      那個夢太真實了,父親的聲音、表情,還有那句"第三棵樹",清晰得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里。

      周明在床上坐了一夜,天亮后,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爸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明以為母親掛斷了。

      然后,他聽見母親顫抖的聲音:"明子,你爸……他說什么了?"

      這通電話之后,一個塵封了十二年的秘密,開始慢慢浮出水面。

      而真相,遠比周明想象的更加殘忍。



      01

      故事要從2011年那個悶熱的夏天說起。

      那一年,周建國四十三歲,開了十五年貨車,是孝感當?shù)爻隽嗣?老跑手"。他的那輛東風(fēng)中卡雖然有些年頭了,但保養(yǎng)得很好,發(fā)動機的聲音穩(wěn)當?shù)孟袼@個人——沉默、踏實、不愛說話,但只要開口說的,就一定算數(shù)。

      劉桂芳比他小兩歲,在鎮(zhèn)上的服裝廠做車工,一個月掙兩千來塊錢,不多,但穩(wěn)定。兒子周明那年十五歲,剛上初三,成績中等偏上,最大的愛好是打籃球,最大的心愿是有一雙正品的耐克球鞋。

      他們家住在鎮(zhèn)上的一棟老房子里,兩層的自建房,樓下是客廳和廚房,樓上是三間臥室。房子是周建國年輕時候跑車攢錢蓋的,雖然簡陋,但住著踏實。

      2011年7月18日,那天是周一。

      一大早,周建國就起來檢查貨車。他接了一單活兒,要把一批建材從孝感拉到河南鄭州,來回大概需要三天。

      這單活兒是老鄉(xiāng)陳大勇介紹的。

      陳大勇比周建國小五歲,也是開貨車的,兩人認識十來年了,經(jīng)常一起跑車,有時候還搭伙接單。陳大勇這人嘴甜,會來事兒,周建國剛?cè)胄械臅r候,沒少得他幫襯,所以一直拿他當兄弟處。

      "老周,這單活兒我本來想自己跑的,但我那車前兩天軸承壞了,還在修,客戶又催得緊,只能麻煩你了。"陳大勇那天早上打電話來,語氣很是過意不去,"放心,運費不少你的,八千塊,回來我請你喝酒。"

      八千塊,對于跑一趟鄭州來說,確實算是不錯的價錢了。周建國沒多想,一口答應(yīng)下來。

      臨走前,劉桂芳給他裝了一保溫壺的綠豆湯,還有幾個頭天晚上蒸的肉包子。

      "路上小心點,別開太快,困了就找個服務(wù)區(qū)歇會兒。"她站在院子門口,絮絮叨叨地囑咐著,這些話她說了十五年,每次周建國出門都要說一遍。

      周建國笑著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數(shù)了五百塊遞給她:"給明子買雙球鞋吧,他念叨好久了。"

      "你自己留著路上用吧,孩子的球鞋不急。"

      "我這趟回來就有錢了,八千塊呢。"周建國難得露出一個笑容,"等我回來,咱們一家人去縣城吃頓好的。"

      劉桂芳把錢接過來,看著丈夫爬上駕駛室,發(fā)動了貨車。那輛半舊的東風(fēng)車"轟隆隆"地響著,卷起一陣塵土,慢慢駛出了巷子。

      周明那天早上要上學(xué),沒來得及和父親告別。他只在前一天晚上跟父親說:"爸,你這次回來給我?guī)щp球鞋唄,耐克的,黑白色那款,我們班好多同學(xué)都有。"

      周建國揉了揉他的腦袋:"行,我記住了,黑白色的。"

      這是周明最后一次和父親說話。

      他不知道的是,那雙黑白色的耐克球鞋,他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02

      7月18日下午,周建國按時抵達鄭州,把貨卸在指定的建材市場。

      一切都很順利。

      他給劉桂芳打了個電話,說貨已經(jīng)卸完了,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趕。

      "路上注意安全,別趕夜路。"劉桂芳在電話里說。

      "知道了,你別操心,后天下午我就到家了。"周建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

      這是劉桂芳最后一次聽到丈夫的聲音。

      7月19日,周建國從鄭州出發(fā),沿著107國道往南走。他沒有走高速,因為省道不用交過路費,能省下幾百塊錢。

      下午四點左右,他在一個加油站加滿了油,還買了一瓶水和一包煙。加油站的監(jiān)控拍下了他的身影——穿著藍色工作服,戴著鴨舌帽,表情輕松地和收銀員說了幾句話,然后上車開走了。

      這是周建國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影像。

      此后,他就像一滴水落進了大海,徹底消失了。

      晚上九點,劉桂芳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她以為丈夫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就發(fā)了條短信:"到哪兒了?注意安全。"

      短信發(fā)出去,石沉大海。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電話始終打不通,短信也沒有回復(fù)。

      劉桂芳開始慌了。她知道丈夫的習(xí)慣,不管多晚,只要手機有信號,他都會回電話報平安。

      她一宿沒睡,每隔十分鐘就打一次電話,聽到的永遠是那句冰冷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第二天一早,她打電話給陳大勇:"大勇,建國和你聯(lián)系了沒有?他昨天從鄭州出發(fā),到現(xiàn)在電話都打不通。"

      陳大勇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沒有啊嫂子,他沒跟我聯(lián)系,不是說昨天就往回趕了嗎?我這就幫你打聽打聽。"

      整整一天,劉桂芳的電話被打爆了。親戚、朋友、周建國的同行,所有人都說沒見過他。

      7月20日傍晚,河南省駐馬店市的交警打來電話。

      "你是周建國的家屬嗎?我們在107國道某某路段發(fā)現(xiàn)了一輛東風(fēng)貨車,車牌號是鄂K·XXXXX,車門大開,車上沒有人,你們需要過來確認一下。"

      劉桂芳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她當天晚上就坐長途汽車趕到了駐馬店。陳大勇主動陪著她一起去,一路上不停地安慰她:"嫂子你別急,老周那人穩(wěn)當?shù)煤埽粫惺碌摹?

      第二天上午,他們在交警隊見到了那輛貨車。

      劉桂芳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家的車,駕駛室里還掛著她親手縫的平安符,擋風(fēng)玻璃下面壓著一張全家福照片,是周明十歲生日那年拍的。

      可周建國不見了。

      車門大開著,鑰匙還插在點火器上,駕駛座上放著他的手機和錢包。錢包里有三千多塊現(xiàn)金,還有身份證和駕駛證,一樣都沒少。

      手機沒電了,充上電之后打開一看,最后一條通話記錄是7月19日下午六點二十三分,打給一個陌生號碼,通話時長兩分零七秒。

      劉桂芳不認識那個號碼。

      警方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那個號碼是一個公用電話亭的號碼,位于107國道旁邊的一個小鎮(zhèn)上,距離貨車被發(fā)現(xiàn)的地點大約五公里。

      誰打的電話?為什么周建國會停在這里?他下車去了哪里?

      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

      警方對貨車進行了勘察,沒有發(fā)現(xiàn)打斗痕跡,也沒有發(fā)現(xiàn)血跡。周建國就像是自己下了車,然后走進了茫茫夜色,再也沒有回來。

      案件性質(zhì)無法確定,警方以"失蹤人口"立案,開始調(diào)查。

      但調(diào)查進行得并不順利。

      107國道那一段是省道,路兩邊都是農(nóng)田和村莊,監(jiān)控很少,只有幾個卡口有攝像頭。警方調(diào)取了沿途的監(jiān)控錄像,只能看到周建國的貨車從加油站駛出后,一路往南開,中途沒有任何異常。

      在貨車被發(fā)現(xiàn)的那個位置往北三公里左右,有個岔路口,監(jiān)控拍到貨車在那里停了幾分鐘,然后繼續(xù)往南開。但那個角度看不清車里的情況,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停下來。

      附近的村民說,那天晚上確實看到過一輛貨車停在路邊,但沒注意有沒有人下車。那段路平時車就少,晚上更是冷清得很,誰會沒事兒盯著一輛貨車看呢。

      調(diào)查陷入了僵局。

      周建國,就這么消失了。

      03

      劉桂芳不信。

      她不相信一個大活人,能說沒就沒了。

      從駐馬店回來后,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那個溫柔、內(nèi)斂、說話細聲細氣的女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瘋魔了一樣到處找人的母親。

      她印了一萬張尋人啟事,上面是周建國的照片和體貌特征——身高一米七二,偏瘦,右手小指少了半截(年輕時干活弄斷的),左肩有一塊燙傷疤痕,失蹤時穿藍色工作服,戴鴨舌帽。

      她帶著這些尋人啟事,沿著107國道一路往北貼。每一個加油站、每一個服務(wù)區(qū)、每一個小鎮(zhèn)的電線桿和公告欄上,都留下了那張印著周建國笑臉的紙片。

      她走進每一個路邊的小飯館,拿著照片問:"大哥,大姐,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她敲開每一戶村民的門,問:"大爺,大娘,那天晚上有沒有看到什么?"

      所有人都搖頭,所有人都說沒見過。

      有一次,有人說在信陽見過一個長得像周建國的人,劉桂芳連夜坐火車趕過去,找了三天三夜,最后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長相相似的流浪漢。

      還有一次,有人打電話來,說知道周建國的下落,要她先打一萬塊錢過去,她毫不猶豫就打了。結(jié)果那個號碼再也沒有打通過。

      她被騙了好幾次,但每一次有線索,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撲過去。

      "我就不信,活的找到活人,死的找到尸體,他總不能憑空消失吧?"她逢人就說這句話,眼眶紅紅的,嘴唇干裂起皮,整個人瘦得顴骨都凸出來了。

      周明那年才十五歲。

      他原本應(yīng)該在學(xué)校里好好學(xué)習(xí)、打籃球、和同學(xué)們嬉笑打鬧的年紀,卻不得不一夜之間長大。

      母親出去找人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家,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上學(xué)。晚上躺在床上,聽著隔壁房間空蕩蕩的聲音,他會把頭埋進被子里,偷偷地哭。

      他恨自己那天早上為什么不早起一點,為什么不和父親說一聲再見,為什么最后一次和父親說的話是關(guān)于一雙破球鞋。

      他更恨自己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一天天消瘦下去。

      陳大勇那段時間來得很勤。

      他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來周家一趟,有時候帶點水果,有時候帶點肉,幫劉桂芳做些體力活兒,陪周明說說話。

      "嫂子,你要保重身體,老周要是知道你這樣糟蹋自己,他會心疼的。"陳大勇的語氣總是很誠懇。

      "大勇,你說建國他到底去哪兒了?他會不會出什么事了?"劉桂芳紅著眼眶問他。

      陳大勇嘆了口氣:"嫂子,老周那人你還不了解嗎,穩(wěn)當?shù)煤埽隙ú粫惺碌摹Uf不定是遇到什么難處了,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那他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可能……可能手機丟了吧,或者去了什么沒信號的地方。你別胡思亂想,老周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陳大勇的安慰,并沒有讓劉桂芳好受多少。

      但她還是對這個小叔子般的人充滿感激。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是陳大勇陪著她跑前跑后,幫她聯(lián)系警察,幫她印尋人啟事,幫她照顧周明。

      她不知道的是,有些善意的背后,藏著多么深的罪惡。

      04

      時間是最無情的東西。

      它不會因為誰的悲傷而停下腳步,也不會因為誰的等待而放慢速度。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

      劉桂芳的頭發(fā)從黑變灰,又從灰變白。

      她的眼睛因為常年流淚,患上了嚴重的干眼癥,后來又發(fā)展成了青光眼,左眼幾乎看不見東西了。

      但她始終沒有放棄。

      每年的7月18日,周建國失蹤的那一天,她都會去107國道走一趟。從那個加油站開始,一直走到貨車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來回幾十公里,一步一步地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許只是想離丈夫近一點。

      周明考上了大學(xué),學(xué)的是計算機專業(yè)。他很爭氣,拿了四年的獎學(xué)金,畢業(yè)后進了武漢的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資還不錯。

      他想把母親接到武漢去住,但劉桂芳不肯。

      "我走了,你爸回來找不到人怎么辦?"她固執(zhí)地守著那棟老房子,守著那個空蕩蕩的院子,守著一個越來越渺茫的希望。

      2018年,失蹤滿七年后,法院依照法律規(guī)定,宣告周建國死亡。

      劉桂芳拿著那張判決書,在周建國的衣冠冢前坐了一整夜。

      她燒了很多紙錢,嘴里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說的是這些年家里發(fā)生的事,說的是周明的工作和女朋友,說的是院子里的石榴樹今年結(jié)了好多果子。

      最后,她說:"建國,你到底在哪兒啊?你給我托個夢也行啊,讓我知道你是死是活,我心里才能有個著落。"

      夜風(fēng)吹過,墳頭的紙灰飄起來,像是灰色的蝴蝶,撲棱棱地飛走了。

      陳大勇這些年也發(fā)達了。

      他從一個開貨車的司機,搖身一變成了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公司規(guī)模不大,但生意穩(wěn)定,手下有十幾輛貨車,在當?shù)匾菜阈∮忻麣狻?/p>

      他偶爾還會來看望劉桂芳,每次都帶著禮物,態(tài)度依然恭敬。

      "嫂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您盡管開口,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能忘了老周當年對我的照顧。"

      劉桂芳每次都客氣地收下禮物,但她看陳大勇的眼神,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是一種直覺,女人的直覺。

      可她沒有證據(jù),也沒有理由懷疑。陳大勇這些年對她家的照顧,有目共睹。

      2023年清明節(jié)前夕,劉桂芳大病了一場。

      醫(yī)生說是積勞成疾,身體早就透支得差不多了,讓她好好休養(yǎng),不能再操勞。

      周明從武漢請假回來,陪了母親一個星期。他看著母親憔悴的面容,心里像刀割一樣。

      "媽,今年清明您就別去了,我替您去看爸。"

      劉桂芳躺在床上,眼窩深陷,聲音虛弱得像風(fēng)中的枯葉:"去吧,替媽跟你爸說,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讓他在那邊等等我。"

      "媽!您別說這種話!"周明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我說的是實話。"劉桂芳勉強笑了笑,"明子,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到你爸,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媽死了也不能閉眼啊……"

      周明握著母親的手,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的是,一切很快就會有答案。

      05

      清明節(jié)那天,周明去了父親的衣冠冢。

      下著小雨,天陰沉沉的。

      他在墳前燒了紙,倒了酒,跪著說了很多話。說自己的工作,說準備和女朋友結(jié)婚的打算,說母親的病情。

      "爸,您要是在天有靈,就給我們一個信兒吧,讓我們知道您在哪兒,我們好去接您回家。"他最后說道。

      當天晚上,周明回到老家,累得倒頭就睡。

      然后,他做了那個夢。

      夢里很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個密封的箱子里。周明感覺自己在往前走,卻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走著走著,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點光亮。

      光亮里,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戴著鴨舌帽,渾身沾滿了泥土和枯葉。他的臉色灰白,像是蒙了一層土灰,眼窩深深地陷下去,眼睛卻亮得怕人。

      是父親。

      周明想跑過去,可雙腿像灌了鉛,怎么也邁不動。他想喊"爸",可嗓子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

      父親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遠,像是從很深很深的地底下傳上來的,斷斷續(xù)續(xù),聽得不太真切。

      "明子……明子……"

      "爸!爸我在這兒!"周明拼命想喊,可嘴巴只是張合著,沒有聲音。

      "我好冷……好黑……十二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們來找我……"父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像小孩子在委屈地抱怨,"為什么……為什么不來找我……"

      "爸,您在哪兒?您告訴我,我去找您!"

      父親抬起手,指著一個方向。

      周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黑暗里隱約出現(xiàn)了一條路。路邊有一排樹,不高,但很密。其中有一棵樹長得和別的不一樣,樹干是歪的,像一個駝背的老人。

      "107國道……從中石化加油站往北……第三棵樹……"父親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就在那棵樹下面……明子,來找我……把我?guī)Щ丶摇?

      "第三棵樹?哪個加油站?爸您說清楚啊!"

      "那棵樹……是歪的……你一看就能認出來……"父親的身影開始變淡,"明子……一定要找到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爸!"

      周明猛地從夢里驚醒,一下子坐起來,渾身上下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跳得像打鼓一樣。

      窗外,天還沒亮,黑漆漆的。墻上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秒針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滿手都是汗水。

      "107國道……中石化加油站……第三棵樹……歪的那棵……"他喃喃自語,把夢里父親說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太真實了。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不像是夢。

      父親的聲音、表情、動作,還有那棵歪脖子樹,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腦子里,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

      他一宿沒睡,坐在床上發(fā)呆,一直到天蒙蒙亮。

      然后,他去了母親的房間。

      劉桂芳已經(jīng)醒了,正靠在床頭發(fā)呆。這些年,她的睡眠越來越差,常常天不亮就醒了,然后一個人坐在床上,想一些有的沒的。

      "媽。"周明坐在床邊,握住母親枯瘦的手,"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爸了。"

      劉桂芳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兒子的臉,眼睛里閃爍著一種奇怪的光芒——那是希望和恐懼混雜在一起的光芒。

      "你爸……他說什么了?"

      周明把夢里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從那片黑暗,到那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身影,到那句"107國道,中石化加油站往北,第三棵樹"。

      劉桂芳越聽,身體抖得越厲害。

      "第三棵樹……歪的那棵……"她喃喃地重復(fù)著,眼淚突然涌了出來,"明子,你爸是在給我們報信啊!"

      "媽,您別激動,這可能只是我想爸爸了,做的夢而已……"

      "不是的!"劉桂芳一把抓住兒子的手,眼神異常堅定,"我求了他十二年,讓他托夢給我,告訴我他在哪兒。十二年了,他終于托夢了!明子,這不是普通的夢,你爸是真的在告訴我們,他在那里!"

      周明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他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相信什么托夢、顯靈的事。但母親那種激動的、近乎瘋狂的眼神,讓他不忍心潑冷水。

      "媽,那……那我們?nèi)フ艺遥?

      "去!現(xiàn)在就去!"劉桂芳掙扎著要下床。

      "媽您別急,您身體不好,我去找就行了……"

      "不行!我要親自去!"劉桂芳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我等了十二年,等了十二年啊,就是死,我也要親眼看到你爸……"

      周明拗不過她,只好扶著母親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開車往駐馬店方向趕去。

      06

      車開了三個多小時,終于到了107國道。

      周明按照夢里的提示,先找中石化加油站。107國道沿線加油站很多,他們一個一個找過去,問的是同一個問題:

      "這個加油站往北,有沒有一排樹?其中有一棵是歪的?"

      問了三四家,都搖頭說不知道。

      周明開始有些動搖了。也許真的只是一個夢,也許父親只是他的幻想。

      但劉桂芳的眼神始終堅定得嚇人。

      "繼續(xù)找。"她說。

      車繼續(xù)往北開。

      開到一個小鎮(zhèn)附近的時候,劉桂芳突然說:"停一下。"

      周明把車停在路邊,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路邊有一個中石化加油站,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招牌上的紅字褪了色,但"中石化"三個字還是能認出來。

      加油站往北大約一百米,有一排白楊樹,稀稀拉拉的,一共七八棵。

      "就是這里。"劉桂芳的聲音發(fā)抖。

      周明下了車,扶著母親往北走。

      一棵,兩棵,三棵。

      第三棵樹,樹干是歪的。

      周明的心臟猛地收緊了。

      那棵樹和別的不一樣,樹干從根部開始就往一邊歪,像是小時候被什么東西壓過,長成了一個扭曲的形狀,像一個彎著腰的老人。

      和夢里的那棵樹,一模一樣。

      "就是這里……就是這里!"劉桂芳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明子,你爸說的就是這里!他就在這棵樹下面!"

      周明站在那棵歪脖子樹前,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他蹲下來,用手扒開樹根周圍的雜草和落葉。泥土有些硬,混著枯枝和石子,扒起來很費勁。

      劉桂芳也跪了下來,不顧膝蓋的疼痛,用手去刨泥土。

      "媽,您別動,讓我來。"周明想攔住她。

      "我要親手找到你爸……我要親手……"劉桂芳泣不成聲,雙手在地上胡亂地刨著,指甲很快就磨破了,滲出血來。

      周明眼眶一熱,也不再勸了,兩個人一起刨。

      泥土越來越松,越來越深。

      十厘米,二十厘米,三十厘米。

      周明的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

      那是一個金屬的東西,扁扁的,長方形,表面全是銹跡。

      他用手把周圍的泥土扒開,那個東西慢慢露了出來——

      是一個皮帶扣。

      一個銅制的皮帶扣,上面有一個"牛頭"的圖案,銹得幾乎看不清了,但那個牛頭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辨。

      周明的瞳孔猛地收縮了。

      他認得這個皮帶扣。

      那是父親的皮帶扣,是父親四十歲生日那年,母親送給他的禮物,因為父親屬牛,所以母親特意選了一個牛頭圖案的扣子。

      這個皮帶扣,父親戴了三年,從不離身。

      "媽……"周明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他把那個皮帶扣舉起來,手抖得像篩糠一樣,"您看……"

      劉桂芳看到那個牛頭皮帶扣的一瞬間,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僵在那里。

      然后,她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

      "建國——!!!"

      那個聲音,像一把刀,劃破了107國道午后的寧靜,驚起了一群在路邊覓食的麻雀,撲棱棱地飛向了天空。

      周明跪在地上,握著那個銹跡斑斑的皮帶扣,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繼續(xù)往下挖,手指已經(jīng)磨破了皮,血混著泥土,糊得滿手都是。他不敢用力,怕碰壞了什么東西,又不敢不用力,怕錯過了什么東西。

      五十厘米,六十厘米……

      一截白骨,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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