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和老陳是十五年的兄弟，可他有個毛病讓我越來越受不了——每次聚餐到買單的時候，他準上廁所。
這次也不例外，服務員剛把賬單拿過來，他就站起身往外走。
我搶先一步攔住他，笑著說：你坐著，這次我去買單，順便把車開到門口，咱們再去下一場。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坐了回去。
我走出餐廳，壓根沒打算去開車。我就想看看，等他發現要自己買單時是什么表情。可當我站在玻璃門外往里看時，我整個人都傻了......
我叫趙明遠，三十五歲，在一家建筑公司當項目經理。
老陳叫陳建華，是我發小。我們從小學同班，一直到高中畢業才分開。他去了省城讀大學，我留在本地上了個大專，但這些年聯系從沒斷過。
五年前他調回本市工作，我們又能經常聚在一起了。每個月至少吃兩三頓飯，喝喝酒、吹吹牛，日子過得挺滋潤。
但有件事讓我越來越不舒服——老陳這人，太摳了。
說"摳"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他特別會"躲"賬單。
每次聚餐，只要服務員一喊"買單"，他準有事。要么去廁所，要么接電話，要么出去抽煙。等他回來，賬已經結完了。
一開始我沒當回事，覺得朋友之間誰請都一樣。可時間長了，我發現這已經成了他的固定套路。
我算過，這兩年我們吃了不下三十頓飯，他買單的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
老婆開始有意見了。
"你那個老陳，是不是把你當冤大頭？"有一次她翻著我的信用卡賬單，皺著眉頭說。
"哪有，我們是兄弟，誰請都一樣。"我嘴上這么說，心里其實也犯嘀咕。
"兄弟？兄弟就該你一個人掏錢？"她把賬單往桌上一拍，"上個月光請他吃飯就花了兩千多，他請過你嗎？"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確實沒有。
"趙明遠，我不是小氣，但這事兒你得跟他說清楚。"老婆語重心長地說，"總這樣下去，你們這友情也變味了。"
我知道她說得對，可我就是開不了口。
畢竟是十五年的兄弟，為這點錢傷了和氣，不值當。
但心里的疙瘩越結越大。
轉折發生在上個月。
那天是老陳生日，我張羅著請了幾個老同學一起吃飯。訂了個包廂，點了一桌子菜，還開了兩瓶好酒。
吃到一半，老陳忽然接了個電話，臉色變了變，說有點急事要先走。
"今天你生日，什么事這么急？"我問。
"家里有點事，改天再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們繼續吃，我先撤了。"
說完，他真就走了。
剩下我們幾個面面相覷。
"老陳這是怎么了？"同學老李問。
"不知道，可能真有急事吧。"我打著圓場。
可心里卻憋著一股火——這頓飯是給他過生日，他倒好，人跑了，賬讓我買。
那頓飯花了一千八，加上之前買的生日禮物，我前前后后搭進去兩千多。
他連句謝謝都沒說。
回家后，老婆問我吃得怎么樣，我沒好氣地說："別提了。"
"怎么了？"
我把事情說了一遍，她氣得直拍桌子："趙明遠，你是不是傻？這種人你還跟他來往？"
"他可能真有急事......"
"什么急事能急到連自己生日都不過？"她冷笑一聲，"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知道今天你請客，吃完就跑，多省錢。"
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老陳這人，我是真的看不透。
他在一家國企上班，工資不低，沒結婚、沒房貸，按理說不該這么摳。可他每次聚餐都躲賬單，平時也從不主動請客，這到底是為什么？
是他天生小氣？還是另有隱情？
我想找他問清楚，又怕傷了和氣。
這事就這么憋在心里，越憋越難受。
又過了半個月，老同學老李張羅著聚餐，說好久沒見了，大家出來坐坐。
我本來不想去，但架不住老李再三邀請，還是去了。
到了飯店，發現老陳也在。
他看見我，笑著打招呼："明遠，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我敷衍地應了一句。
那頓飯我吃得很不舒服。
倒不是菜不好吃，而是我滿腦子都在想——等會兒買單的時候，老陳又要玩什么花招？
果然，吃到最后，服務員來問要不要買單，老陳立刻站起身："我去趟廁所。"
我看著他的背影，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明遠，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老李問。
"沒事。"我擠出一個笑容，"今天這頓我請吧。"
"那怎么好意思？上次就是你請的。"老李說。
"沒關系，我最近發了點小財，請大家吃頓飯。"
老李還想推辭，我已經起身去買單了。
結完賬回來，老陳正好也從廁所出來，一臉輕松地坐回座位。
"買完了？"他問。
"嗯。"
"明遠夠意思。"他豎起大拇指，"下次我請。"
下次？我在心里冷笑一聲。你哪次不是這么說的？
散場的時候，老李提議去KTV唱歌。老陳立刻響應："好啊，我正好想唱兩首。"
我看著他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今天，我非得讓他出一次血不可。
到了KTV，我們訂了一個中包，點了些酒水小吃。
唱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該買單了。
服務員把賬單送過來，我注意到老陳的眼神往門口瞟了一眼——這是他要溜的前兆。
我搶先一步站起來，笑著說："你坐著，這次我去買單，順便把車開到門口，咱們再去下一場。"
他愣了一下："還去下一場？"
"對啊，今天難得聚齊，不多玩會兒怎么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先坐著，我去去就來。"
說完，我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我故意放慢腳步，在前臺磨蹭了一會兒。
服務員問我要不要買單，我說等一下，我朋友在里面呢。
然后我推開玻璃門，站在外面，往包廂的方向看。
KTV的走廊是透明玻璃隔斷，我站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包廂里的情況。
我想看看，等他發現賬單還沒買、要他自己掏錢時，是什么表情。
我在外面等了大概五分鐘,服務員又去催賬了。
透過玻璃，我看到老陳站起身，似乎在跟服務員說什么。
然后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忽然變了。
他快步走出包廂，在走廊盡頭找了個角落，背對著我們打起了電話。
我站在玻璃門外，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表情很凝重，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線。
打完電話，他靠在墻上，用手捂住了臉。
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肩膀在輕輕顫抖。
他在哭。
我愣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
老陳在哭？這個從小到大沒服過軟的鐵漢，居然在哭？
我下意識地推開門走進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猶豫了幾秒，我轉身走向前臺，把賬結了。
然后我慢慢走向老陳所在的角落。
他背對著我，已經平復了一些，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老陳。"我輕聲叫了他一下。
他猛地轉過身，看見是我，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明遠，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找你啊。"我盡量讓語氣顯得自然，"車已經開到門口了，走吧。"
"哦，好。"他擦了擦眼睛，"我剛才......眼睛進沙子了。"
"嗯，我看到了。"我沒戳穿他。
回到包廂，我跟老李他們說今天就到這兒吧，下次再聚。
大家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我和老陳。
我們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誰都沒說話。
走了大概十分鐘，我終于忍不住開口："老陳，剛才那個電話，是誰打的？"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后繼續往前走："沒什么，家里的事。"
"什么事？"
"你別問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老陳，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十五年。"
"十五年的兄弟，有什么事不能說？"
他也停下來，轉過身看著我。
路燈的光打在他臉上，我才發現他比以前憔悴了很多。眼窩深陷，顴骨突出，整個人像是瘦了一圈。
"明遠，我......"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
"老陳！"我有些急了，"你到底怎么了？這兩年你變了很多，每次聚餐都躲賬單，生日那天吃到一半就跑，剛才還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開口："明遠，有些事......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那就從頭說。"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找個地方坐坐，我請你喝酒。"
他苦笑一聲："又是你請。"
"少廢話，走。"
我們在路邊找了個小店，要了兩瓶啤酒。
老陳喝了一大口，才緩緩開口："明遠，我媽......兩年前查出尿毒癥了。"
我的手一抖，酒差點灑出來。
"什么？"
"尿毒癥，晚期。"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每周要做三次透析，一個月光透析費就要一萬多。"
我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兩年，老陳一直在扛著這件事。
他爸走得早，家里就他和他媽兩個人。他媽一查出尿毒癥，他的生活就徹底變了。
每周三次透析，每次五六個小時。他要請假陪護，要負擔醫療費，還要照顧母親的日常起居。
"我工資看著不低，但每個月到手就剩不了多少。"他苦笑著說，"透析費、藥費、營養費......像個無底洞一樣。"
"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我有些生氣，"我可以幫你啊！"
"怎么幫？你也有家庭、有孩子，我不能給你添麻煩。"
"什么添麻煩？咱們是兄弟！"
他搖搖頭："明遠，我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這種事......說出來像是在訴苦，在要錢。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可憐。"
我沉默了。
"每次聚餐我都躲賬單，你肯定覺得我特別摳，特別小氣。"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其實我也想請你們吃飯，但我真的......掏不出那個錢。"
"那你生日那天，為什么吃到一半就走了？"
"我媽那天在透析的時候血壓突然升高，醫院打電話讓我趕緊過去。"他抹了把臉，"我沒敢跟你們說，怕掃興。"
我的鼻子一酸。
這兩年，我一直在埋怨他摳門、小氣、躲賬單。可我從來沒想過，他背后在承受著什么。
我以為他是占我便宜，其實他是在省吃儉用給母親治病。
我以為他不講義氣，其實他是把所有的苦都一個人扛著。
"老陳，你怎么不早說？"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說了又能怎樣？"他苦笑一聲，"我媽的病治不好，我只能盡量讓她活得久一點、舒服一點。"
"那......有沒有別的辦法？比如換腎？"
"換腎要配型，就算配上了也要幾十萬。"他搖搖頭，"我哪有那個錢？"
我沉默了。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老婆打來的。
"你在哪兒？怎么還不回來？"
"在外面，跟老陳喝酒呢。"
"又跟他喝？你......"
"老婆，"我打斷她，"老陳的事，我回去跟你說。"
掛了電話，老陳看著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明遠，嫂子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他苦笑著說，"這兩年每次聚餐都是你買單，換誰都會有意見。"
"你別管她，她不了解情況。"
"不，她說得對。"他嘆了口氣，"我確實不該每次都讓你請客。以后......以后我盡量少參加聚餐吧，省得你為難。"
"說什么屁話？"我一拍桌子，"你要是敢不來，我跟你絕交！"
他愣住了，然后笑了起來，眼淚卻流了下來。
"明遠，謝謝你。"
"謝什么謝？咱們是兄弟。"
那晚我們聊了很久。
老陳跟我說了很多——他媽的病情、他的經濟狀況、他這兩年的煎熬和無奈。
我聽著，心里又酸又澀。
臨分手的時候，他忽然說："明遠，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么事？"
"我媽......可能撐不了多久了。"他的聲音很輕，"醫生說，最多半年。"
我的心猛地揪緊。
"上周復查，她的各項指標都在惡化。醫生建議我......做好心理準備。"
"老陳......"
"沒事。"他擠出一個笑容，"兩年了，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我現在就想多陪陪她，能陪一天是一天。"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回到家，老婆還在等我。
"怎么這么晚？老陳又......"
"老婆，你聽我說。"我把老陳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她聽完，愣了好久。
"他媽尿毒癥......兩年了？他怎么不早說？"
"他不想讓人可憐他。"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明遠，咱們得幫幫他。"
"我也這么想。"
"那你有什么辦法？"
我想了想，忽然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
"老婆，你表姐不是在省醫院工作嗎？"
"對啊，怎么了？"
"能不能找她幫忙問問，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