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伯七十大壽,三十桌流水席擺滿了整個打谷場。
堂嫂把我們安排在廚房旁邊。
接著堂哥周大江端著酒杯晃了過來。
"二叔,您這衣服也太舊了吧?"
他皺著眉頭,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人聽見。
"今天這么多人,您好歹換身像樣的啊。"
父親下意識地攏了攏棉襖的領子,訕訕地笑:"夠穿就行,夠穿......"
周大江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看著我那件沾了灰的舊羽絨服。
"建軍,你開的那輛面包車是租的吧?拉貨用的?"
"嗯,給家里買了點東西,轎車裝不下。"
"哦——"他拖長了聲音,嘴角掛著一絲嘲諷,"搞了半天,在外面干的是拉貨送貨的活兒啊?"
周圍有人笑出了聲。
父親的臉漲紅了,替我解釋:"建軍在北京上班,這次是專門......"
"行了行了,二叔。"周大江擺擺手打斷他,"在外面干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混得怎么樣。"
他掃了一眼我們這桌寒酸的位置,意味深長地說:"坐哪兒,就說明混得怎么樣。"
父親不說話了,低著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黯然。
我攥緊了拳頭,想說點什么,被父親一把按住了手腕。
"別。"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懇求,"別跟他吵,一家人......"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幾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打谷場。
周大江眼睛一亮,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整理領帶迎上去。
"是鎮上的領導來了!都精神點!"
我扶住父親,他還在發抖,眼眶紅紅的,不敢看我。
"建軍......爸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爸,您別說了。"
我握緊他的手,聲音有些啞。
"不是您沒用,是兒子以前沒本事。"
"但從今天開始,不會了。"
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走下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突然定在了我身上。
然后他快步走過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周總?您怎么在這兒?"
他走到我面前,畢恭畢敬地伸出雙手。
"周總,上個月在省里開會,我還說想去拜訪您呢!"
全場安靜了。
周大江的笑容僵在臉上。
王麗華手里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我身邊的父親,渾身劇烈顫抖,渾濁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的手死死攥著我的胳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切,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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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個月前,北京。
我接到了公司董事長的電話。
"建軍,董事會通過了,從下個月起,你正式擔任公司合伙人,分管華東區域。"
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么。
合伙人。
我在這家投資公司干了十二年,從最底層的分析師做起。
熬夜加班、出差跑項目、被客戶罵、被領導批——什么苦都吃過。
三十六歲,終于熬出頭了。
掛了電話,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父親。
這些年,他在村里一直被人看不起。
因為他是"窮二叔",因為他的兒子"在外面打工"。
每次過年回家,我都能感受到那種氛圍。
親戚聚會時,堂哥家永遠是話題中心,而我們家永遠坐在角落。
有人問起我干什么,父親就說"在北京上班",語氣里帶著心虛。
因為他也說不清楚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沒跟他解釋過,因為以前確實沒什么可說的。
一個普通的投資經理,每個月工資交完房租剩不了多少,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
合伙人,年薪加分紅,少說也有七位數。
管著幾十億的基金,經手的項目無數。
我終于有資格回去,給父親撐撐場面了。
正好臘月二十八是大伯七十大壽,全村人都會去。
我決定回去一趟。
不是為了顯擺,是為了讓父親在那些人面前,能直起腰來。
02
臘月二十六,我開車從北京出發。
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給父親買了個按摩椅,給母親買了臺洗碗機。
還有一大堆年貨:牛羊肉、海鮮、煙酒、營養品......
裝到一半我就發現,公司配的那輛帕薩特根本裝不下。
想了想,干脆在租車公司租了輛金杯面包車。
反正也不遠,開面包車拉貨回家,還更方便。
一路上開了十幾個小時,第二天下午到了村口。
進村的路有點顛簸,我怕把按摩椅顛壞了,開得很慢。
路過村口小賣部的時候,有人認出了我。
"那不是德順家的建軍嗎?開著個面包車,拉的啥?"
"怕是在外面跑運輸的吧?"
我沒理會,繼續往家開。
到了家門口,父親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穿著那件穿了十幾年的舊棉襖,頭發全白了,背也駝了不少。
看見面包車停在門口,他愣了一下。
"建軍?你咋回來了?這車是......"
"租的,給您和媽買了點東西,轎車裝不下。"
我跳下車,打開后車門給他看。
父親探頭看見那一車東西,眼睛都直了。
"買......買這么多干啥?這得花多少錢啊......"
"該花的。您幫我搬,按摩椅挺沉的。"
我倆一起把東西往屋里搬。
按摩椅太沉了,我一個人搬的時候,羽絨服蹭到了車底盤,沾了一片油污。
"算了,回頭洗洗就行。"
我把臟外套脫了,換上車里那件舊羽絨服——還是三年前買的,洗得有些褪色。
東西搬完,母親已經燒好了熱水,非要給我洗腳。
"媽,我自己來就行。"
"你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腳不酸啊?聽媽的。"
她端著熱水盆蹲在我面前,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低頭看著她花白的頭發,鼻子一酸。
這些年我在外面打拼,他們一直守在這個小村子里。
我欠他們的太多了。
03
臘月二十八,大伯七十大壽。
一大早,父親就起來忙活,非要穿得體面點。
可翻遍了整個衣柜,最好的也就是那件舊棉襖。
"要不我去鎮上給您買件新的?"
"不用不用,這件夠穿,干凈著呢。"
父親擺擺手,仔細整理了一下領子。
我沒再堅持。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花錢,哪怕這錢是我出。
他這輩子就是這樣,什么都舍不得,什么都湊合。
九點多,我們出發去大伯家。
面包車我沒開,怕太扎眼。
父親說走過去就行,才幾百米路。
路上遇到幾個村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
有人小聲嘀咕:"德順家那孩子回來了?聽說開著面包車,是跑運輸的吧?"
父親聽見了,臉色有些難看,但沒說話。
到了大伯家,打谷場上已經擺滿了酒席。
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主桌上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鎮上的干部、縣里的生意人、周大江的朋友。
我扶著父親剛走到席面邊上,堂嫂王麗華就迎了上來。
她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目光在父親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上停了兩秒。
"二叔來了?那邊,那邊坐。"
她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張桌子——緊挨著廚房后門,油煙味直往鼻子里鉆。
父親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行,沒事,坐哪都一樣。"
他拉著我的手往那邊走,腳步有些急,像是怕被人多看兩眼。
我們剛坐下,堂哥周大江端著酒杯晃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腕上的金表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二叔,您這衣服也太舊了吧?"
他皺著眉頭,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人聽見。
"今天這么多人,您好歹換身像樣的啊。"
父親下意識地攏了攏棉襖的領子,訕訕地笑:"夠穿就行,夠穿......"
周大江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看著我那件沾了灰的舊羽絨服。
"建軍,你開的那輛面包車是租的吧?拉貨用的?"
"嗯,給家里買了點東西,轎車裝不下。"
"哦——"他拖長了聲音,嘴角掛著一絲嘲諷,"搞了半天,在外面干的是拉貨送貨的活兒啊?"
周圍有人笑出了聲。
父親的臉漲紅了,替我解釋:"建軍在北京上班,這次是專門......"
"行了行了,二叔。"周大江擺擺手打斷他,"在外面干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混得怎么樣。"
他掃了一眼我們這桌寒酸的位置,意味深長地說:"坐哪兒,就說明混得怎么樣。"
父親不說話了,低著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黯然。
我攥緊了拳頭,想說點什么,被父親一把按住了手腕。
"別。"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懇求,"別跟他吵,一家人......"
這時,王麗華又踩著高跟鞋走過來,臉上帶著假笑。
"二叔,待會鎮上有領導來,您和建軍最好別在席面上晃悠。"
她看了看父親的衣服,嫌棄地皺了皺眉。
"讓人看見,還以為咱老周家多窮呢。"
父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看見他的手在發抖,攥著衣角的指節都發白了。
六十五歲的老人,被小輩這樣當眾嫌棄,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的心像是被人攥了一把,疼得喘不上氣。
"行,我們不去主桌那邊。"我站起來,準備扶父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周大江卻叫住了我們。
"等等。"
他喝了口酒,借著酒勁,聲音又高了幾分。
"建軍,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不愛聽。"
他指著父親,當著全村人的面說:
"二叔這輩子沒本事,在村里被人看不起,我能理解。"
"可你呢?都三十六了,在外面混了十幾年,混成個拉貨的?"
"你讓二叔怎么在村里抬起頭?"
周圍徹底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們父子倆。
有人竊笑,有人交頭接耳,有人搖頭嘆氣。
父親的身體在發抖,他猛地站起來,聲音顫抖:
"大江,建軍他......他工作忙......他......"
"二叔!"周大江打斷他,"您就別替他說話了。他要是有出息,您能被安排坐這兒?"
父親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整個人愣在那里。
他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
然后,他做了一件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事——
他朝周大江彎下了腰。
"大江......是二叔沒教好孩子......讓你們丟人了......"
那一刻,我的腦子里轟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
我看著父親彎下去的背,看著他佝僂的肩膀,看著他花白的頭發。
六十五歲的老人,在自己親侄子面前低頭道歉。
因為他的兒子"沒出息"。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幾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打谷場。
周大江眼睛一亮,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整理領帶迎上去。
"是鎮上的領導來了!都精神點!"
我扶住父親,他還在發抖,眼眶紅紅的,不敢看我。
"建軍......爸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爸,您別說了。"
我握緊他的手,聲音有些啞。
"不是您沒用,是兒子以前沒本事。"
"但從今天開始,不會了。"
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走下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突然定在了我身上。
然后他快步走過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周總?您怎么在這兒?"
他走到我面前,畢恭畢敬地伸出雙手。
"周總,上個月在省里開會,我還說想去拜訪您呢!"
全場安靜了。
周大江的笑容僵在臉上。
王麗華手里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我身邊的父親,渾身劇烈顫抖,渾濁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的手死死攥著我的胳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04
劉志強,青山鎮的鎮長。
上個月在省城開會的時候,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我們公司在考察一個農業產業園項目,他作為地方代表參加了座談會。
會上我發了言,提了幾點建設性意見,他印象很深。
會后他還專門找我換了名片,說想進一步溝通合作的事。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
他一眼就認出了我。
"周總?您怎么在這兒?"
他快步走過來,熱情地握住我的手。
"周總,您是咱們青山鎮的人?太巧了!上個月在省里開會,我還說想去拜訪您呢!"
全場安靜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大江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睛瞪得老大。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王麗華,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卻渾然不覺。
村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周總?什么周總?"
"鎮長認識德順家那孩子?"
"不是說是跑運輸的嗎?"
劉志強根本沒注意這些,他拉著我的手,熱絡得很。
"周總,您看的那個農業產業園項目,我們鎮上已經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就等您那邊拍板!"
他又說:"這個項目要是能落地,對我們鎮意義太大了,至少能帶動三千個就業崗位!"
周大江的臉色從紅變白,又從白變青。
他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像砂紙。
"那個......劉鎮長......他......他是......"
劉志強這才注意到周大江,隨口問道:"你是?"
"我......我是他堂哥......周大江......"
"哦,周總的堂哥啊!"劉志強笑著點點頭,"那你可有福了,周總現在是省城創投基金的合伙人,管著幾十個億呢!"
幾十個億。
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周大江的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他看看我,又看看劉志強,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個被他嫌棄"拉貨的"堂弟,是管著幾十億的大老板?
那個被他趕去坐廚房門口的"窮親戚",是鎮長都要巴結的人物?
他想起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而我身邊的父親,渾身在劇烈顫抖。
他的手死死攥著我的胳膊,渾濁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六十五歲的老人,哭得像個孩子。
他一輩子都沒被人這樣尊敬過。
他一輩子都在村里被人看不起。
今天,他終于可以抬起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