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張大哥,救救我……他們找來了!”
1990年6月的一個傍晚,我剛下班回到家,就看見院子里站著個女人。
她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正是半年前在沈陽火車站遇到的那個姑娘。
只是眼前的她瘦得脫了形,臉色白得嚇人,眼睛里滿是驚恐。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遠(yuǎn)處就傳來汽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
“他們來了!”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一輛北京吉普在村口停下,從車上跳下來四五個人。
為首的是個留著分頭的中年男人,穿著皮夾克,叼著煙,一臉橫肉。
“林曉梅!你個賤人讓老子找了半年!”那男人指著她罵道,“今天看你往哪跑!”
我媽嚇得往后退了幾步,鄰居們也圍了過來看熱鬧。
那男人的目光掃到我身上,冷笑一聲:“小子,識相的把人交出來,不然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站在她面前,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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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事情還得從半年前說起。
1989年12月15號,我從部隊退伍。在東北某步兵團(tuán)服役三年,攢了兩千多塊錢,加上一身腱子肉,別的沒學(xué)會,倒是練出了一股不怕事的勁兒。
本來以為買張火車票就能回家,誰知道趕上年底,售票窗口被圍得水泄不通。我排了一天隊,最后人家告訴我:“同志,明天的票賣完了,后天的也沒了。你要不先在候車室等等?”
沒辦法,我只能背著行李在沈陽火車站候車室過夜。
12月的東北冷得要命,候車室里人擠人,到處是呼嚕聲和孩子的哭聲。我找了個角落的長椅坐下,把軍大衣裹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凌晨三點多,我被冷醒了。候車室的暖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凍得我直打哆嗦。我睜開眼,準(zhǔn)備起來活動活動,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長椅上蜷縮著一個人。
是個姑娘,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單薄的外套,用一個破舊的帆布包當(dāng)枕頭。她蜷成一團(tuán),凍得直發(fā)抖,嘴唇都發(fā)紫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軍大衣脫下來,輕輕蓋在她身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醒了。
“這是……”她猛地坐起來,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軍大衣,驚慌失措地看著我。
“別怕,你昨晚凍得厲害,我怕你出事。”我解釋道。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把大衣還給我:“謝謝你,大哥。”
說完她就要走,我叫住了她:“等等,你是不是一夜沒吃東西了?”
她的腳步頓了頓,沒說話。但我看見她的手死死攥著那個帆布包,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
“走吧,我請你吃早飯。”我說著就往候車室外面的小賣部走去。
她站在原地沒動,我回頭沖她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叫張建國,剛從部隊退伍,你看我這身軍裝。”
最后她還是跟了過來。
我買了兩個饅頭,兩碗粥,還有兩根油條。她接過粥的時候,手都在抖。
“慢點喝,別燙著。”我把油條掰成小段放在她碗里。
她端著粥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了?”我有點慌。
“沒事……就是太久沒吃過熱乎飯了。”她抹了把眼淚,低著頭大口喝粥。
我看著她吃相,心里有點酸。這姑娘長得挺清秀,眼睛大大的,就是瘦得厲害,顴骨都突出來了。
“你要去哪兒?”我問。
“南方,找親戚。”她含糊地答道。
“哪個城市?”
“廣州。”
“有地址嗎?”
她頓了頓,搖搖頭。
我皺起眉頭:“你連地址都不知道,怎么找?”
“到了那邊再說。”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站起來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你等等,我看你身上也沒多少錢,這樣跑出去會出事的。”
“不用你管!”她掙脫我的手,眼睛紅了,“你已經(jīng)幫了我,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
“到底怎么回事?”我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要是不說清楚,我今天不讓你走。”
她咬著嘴唇,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最后,她還是說了。
02
她叫林曉梅,河北農(nóng)村人,今年23歲。家里重男輕女,供兩個弟弟讀書,她小學(xué)畢業(yè)就在家干活。前年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縣城一個包工頭,姓周,叫周德貴。
“那個男人三十五歲,離過婚,脾氣特別壞。我見他第一面就不愿意,可我爸媽收了他八千塊彩禮,非要我嫁。”林曉梅說到這里,聲音都在顫抖,“他們把我鎖在家里,說我要是不答應(yīng),就打死我。三天前我趁他們不注意,從窗戶爬出來逃了。”
“你就這么跑出來了?”我問。
“帶了幾件衣服,還有家里的五十塊錢。”她低著頭,“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我真的不想嫁給那種人。張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沒錯,婚姻大事得自己做主。”
“可我現(xiàn)在連去哪兒都不知道。”她哭得更兇了,“身上的錢只夠買到天津的票,到了那邊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這姑娘跟我妹妹差不多大,要是我妹妹遇到這種事,我也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
我掏出錢包,抽出兩百塊錢塞給她:“拿著,先到小地方落腳,別去大城市。大城市人多眼雜,你一個姑娘家容易出事。”
“這……這太多了。”她推辭道。
“拿著吧,就當(dāng)我這個當(dāng)兵的幫個忙。”我又從口袋里掏出紙筆,寫下家里的地址,“遼寧省鳳城縣大堡村張家屯,張建國收。你記住了,要是實在過不下去,或者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來找我。”
林曉梅接過錢和紙條,看了很久,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張大哥,你的恩情我記住了。等我站住腳,一定把錢還給你。”
“不用還。”我擺擺手,“好好照顧自己,別讓家里人找到你。”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茫茫人海。
我站在候車室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擁擠的人群里,心里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第二天,我終于買到了票,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回到鳳城縣。
家里人早就在村口等著了。我媽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眼淚就下來了:“建國,可算回來了!”
我爸接過我的行李,上下打量著我:“瘦了,在部隊吃苦了吧?”
“還行,就是訓(xùn)練累了點。”我笑著說。
回到家,我把退伍費拿出來,一共兩千三百塊。我弟弟張建設(shè)正在讀高中,一年學(xué)費得三百多,我先拿出五百塊給他交學(xué)費。剩下的錢,我媽說要給我留著娶媳婦用。
“娶媳婦的事不急,家里的房子該修修了。”我說。
我家的房子是土坯房,屋頂漏雨,墻皮都掉了。我用退伍費修了房頂,把墻重新抹了一遍,又買了些家具。錢花得差不多了,但看著煥然一新的房子,心里挺踏實。
過完春節(jié),我開始在縣城找工作。憑著退伍軍人的身份,我進(jìn)了供銷社當(dāng)保管員,一個月工資一百二,包吃不包住。
工作穩(wěn)定下來,村里的媒婆就開始上門了。
“建國啊,王寡婦家的閨女你見過沒?那孩子能干,做飯洗衣樣樣行。”
“李會計家的侄女也不錯,高中畢業(yè),在鎮(zhèn)上商店當(dāng)售貨員。”
我媽比誰都積極,逮著人就打聽哪家有適齡姑娘。
我相了三次親,見了三個姑娘。第一個太胖,第二個話太多,第三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牛,估計是看中了我的退伍費。
每次相完親,我腦子里都會浮現(xiàn)出林曉梅的樣子。那個在候車室凍得發(fā)抖的姑娘,那個說話聲音很輕的姑娘,那個眼睛里有倔強也有脆弱的姑娘。
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有沒有找到工作,有沒有吃飽穿暖。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
我每天早上七點起床,騎著自行車去縣城上班。在倉庫里點貨、記賬、搬貨,中午在食堂吃飯,晚上六點下班回家。
我媽天天催我找對象,說再不結(jié)婚就成老光棍了。我爸倒是不急,他總說:“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我也這么覺得。
直到那個傍晚,我下班回家,看見院子里站著的那個女人。
“張大哥,救救我……他們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