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拳整治！低俗團播徹底“涼涼”

　　□謝欣怡

　　近日，中央網信辦深入推進“清朗·整治網絡直播打賞亂象”專項行動，對一批頂風作案的違規低俗團播賬號實施了嚴厲處置。這些賬號利用穿著暴露、低俗懲罰及“送禮物排名選妃”等玩法引誘打賞的賬號，被依法予以永久禁言或封禁。

　　這記監管“重拳”，不僅直指直播間內的具體違規行為，更引發了社會對網絡直播法律邊界、平臺責任及長效治理機制的深度思考，為此，記者就其中涉及的法律問題采訪了業務相關人士。

　　流量圍獵：低俗團播越過法律紅線

　　燈光隨節奏高頻閃爍，多名主播在鏡頭前跳著高度一致的舞蹈動作——扭胯、wave、甩頭發、比心，屏幕一側，打賞金額與虛擬禮物特效實時滾動刷新……此前，這類團播在多個平臺涌現，統一的動作、循環的話術與實時的打賞激勵，構成了一套“流水線”直播模式。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與相關平臺聯合發布的《2025中國網絡表演行業團體直播業務現狀與發展情況分析報告》顯示，2025年，團播市場規模預計突破150億元，日均開播房間數超8000個，同比增長20%以上。

　　在激烈的同質化競爭中，部分團播為博取流量，刻意穿著暴露，利用“抖胸”、“扭臀”等帶有性暗示與挑逗意味的動作吸引觀眾，甚至設計出“成員間互相電擊”“送禮物選妃”等玩法，頻頻游走于“擦邊”地帶。

　　“在網絡上進行不雅或低俗表演違背公序良俗，不僅對社會風氣造成不良的影響，還可能涉嫌違法。”北京乾成律師事務所律師楊曉希表示，判斷直播內容是否違法的關鍵，在于是否侵害公共利益、存在法律明文禁止的行為（如淫穢暗示、侮辱性動作等），以及是否針對特定群體，尤其是未成年人等特殊群體造成侵害。

　　對于團播中“送禮物排名選妃”“成員間互相抽打、電擊”等低俗現象，楊曉希表示，“選妃”以金錢劃分等級并對主播進行侮辱性對待，特別是一些“懲罰”環節帶有明確的性挑逗暗示，其本質是對人格尊嚴的踐踏，向社會傳遞了“金錢可以支配他人”的錯誤價值觀，明顯侵害社會公共利益。

　　楊曉希指出，此類低俗團播涉嫌違反多項法律規定：一是行政監管類法律法規，包括《網絡直播營銷管理辦法（試行）》《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等，這些規定明確要求網絡直播內容不得含有淫穢、色情、侮辱、誹謗等危害社會公德的內容，平臺和主播需遵守內容審核義務；二是治安管理類法律，即《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其中第八十一條明確規定，組織或者進行淫穢表演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處一千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罰款，團播中的性暗示表演、低俗懲罰互動等，若情節嚴重，就可能觸發此條款；三是民事法律規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不得違背公序良俗，此類低俗行為若侵害他人人格權益或擾亂社會秩序，需承擔消除影響、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

　　“此外，若涉及侵害未成年人權益，還會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關于網絡內容保護的相關規定。”楊曉希進一步解釋。

　　治理困境：多重因素催生灰色產業

　　團播流量紅利的背后，正滋生著一條灰色產業鏈。部分MCN機構以優厚承諾吸引主播簽下“陰陽”合同，在冗長的合同中埋下“須配合內容安排”等模糊條款，脅迫主播“擦邊”營業，不少主播在天價違約金的壓力下被迫就范，被推入低俗內容生產的流水線，其中甚至包括未成年人。

　　此外，部分平臺的算法推薦機制，因其高度依賴“用戶停留時長”“互動頻率”“打賞金額”等數據，在客觀上為低俗團播提供了“溫室”。這類內容因能精準刺激感官、撬動消費，獲得了更多曝光。由此，“低俗內容—高額打賞—算法推薦—流量獎勵”的邏輯閉環得以形成。

　　同時，治理此類亂象還面臨著頑固的技術性難題。一方面，違規賬號“換個馬甲重生”的成本極低，封禁往往只能觸及表層；另一方面，違規活動呈現出“下沉”與“私密化”趨勢，部分轉向監管更寬松的小眾平臺或加密社群，極大增加了發現與取證難度。

　　在中國傳媒大學文化產業管理學院法律系主任鄭寧看來，當前部分團播存在明顯的低俗、擦邊行為，如主播衣著暴露、舞蹈動作暗示性強，互動環節設計帶有性挑逗或物化女性的元素等。這些低俗內容將直播行業與“擦邊”“獵奇”等負面標簽綁定，有損直播行業形象，不利于整個行業的長遠發展。而且，未成年人是直播的主要用戶之一，直播中的低俗元素可能扭曲其審美認知，誘發模仿行為。

　　協同破局：共建多元共治的直播新生態

　　自“清朗·整治網絡直播打賞亂象”專項行動啟動一個多月以來，監管已初顯成效。中央網信辦指導督促網站平臺，緊盯低俗團播引誘打賞、虛假人設誘騙打賞、誘導未成年人打賞和刺激用戶非理性打賞等突出問題，持續加大清理處置力度，完善打賞規則和管理制度，規范直播打賞營利行為，已累計處置違規直播間7.3萬余個、封禁違規賬號2.4萬余個。

　　“早就該整治這些低俗直播了！”“支持國家出手！”不少網友道出了公眾對清朗行動的期待。治理直播亂象，非一日之功，亦非一方之責，它考驗著社會多元共治的智慧與決心。

　　鄭寧認為，在抵制網絡直播低俗內容方面，MCN機構應承擔相應責任和義務。機構需對簽約賬號發布的內容進行合規審查，不得違規操縱旗下網絡賬號，不得以任何形式允許第三方違規使用其后臺管理賬號或旗下網絡賬號。

　　楊曉希表示，構建清朗網絡空間，需要建立“監管—平臺—行業—社會”多元共治的長效機制。一是強化監管協同，建立跨部門聯合執法機制；推動“穿透式監管”，針對“私域團播”“小眾平臺團播”等監管盲區，明確平臺的法律定位和監管責任。二是推動行業自律，制定團播行業合規標準；建立行業信用評價體系，獎懲分明。三是加強司法保障，統一法律適用標準；加大對侵害未成年人權益的低俗團播行為的懲處力度，依法從重處罰。四是引導社會監督，形成共治合力；通過媒體宣傳、社區教育等方式，提升公眾的法律意識和公序良俗認知，引導觀眾自覺抵制低俗內容；尤其要加強對青少年的網絡素養教育，幫助其樹立正確的網絡價值觀，自覺遠離不良網絡內容。

　　互聯網是開放包容的，但不是低俗內容的法外之地。唯有社會各界同向發力、協同共治，才能讓團播行業掙脫低俗化桎梏，回歸內容創作的核心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