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關于新時代科普創作高質量發展的幾點思考——在2025年全國科普創作大會上的講話

2022年9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新時代進一步加強科學技術普及工作的意見》強調要“豐富科普作品形態”，2025年10月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要“培育創新文化”。2025年全國科普創作大會以“豐富科普作品形態、助力培育創新文化”為主題，旨在深入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精神，推動科普創作與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深度融合創新，持續拓展科普作品的表現形式與傳播效能，推動新時代科普創作高質量發展，更好助力創新文化培育，服務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

一、中央始終高度重視科普創作工作

科普創作是科普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促進全民科學素質提升、培育創新文化、推進創新型國家建設的有效抓手。近年來，從國家層面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并對施行了22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普及法》進行修訂，有力推動了我國科普創作繁榮發展。

2006年，國務院印發《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計劃綱要（2006—2010—2020年）》，指出“要建立有效激勵機制，促進原創性科普作品的創作。以評獎、作品征集等方式，加大對優秀原創科普作品的扶持、獎勵力度，吸引和鼓勵社會各界參與科普作品創作；調動科技工作者科普創作的積極性，把科普作品納入業績考核范圍；建立將科學技術研究開發的新成果及時轉化為科學教育、傳播與普及資源的機制；鼓勵和支持科普創作、科技傳播專業團體發揮作用；制定優惠政策和相關規范，鼓勵和吸引更多社會力量參與科普資源開發”。

2007年，科學技術部、中共中央宣傳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教育部、國防科學技術工業委員會、財政部、中國科學技術協會、中國科學院共同印發《關于加強國家科普能力建設的若干意見》，明確提出要“推動科普作品創作工作，鼓勵原創性優秀科普作品不斷涌現”，“針對新時期公眾需求和欣賞習慣的變化，結合現代科技發展的新成就和新趨勢，大力倡導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結合，知識性和娛樂性結合，專業科技人員與文藝創作人員、媒體編創人員相結合。使科普創作做到既要普及現代科學技術知識，大力弘揚科學精神、倡導科學思想、傳播科學方法，又要掌握和創新科普作品的創作技巧，做到內容與形式的有效統一。推動全社會參與科普作品創作，既要引導文學、藝術、教育、傳媒等社會各方面的力量積極投身科普創作，又要鼓勵科研人員將科研成果轉化為科普作品。要采取多種形式，建立有效激勵機制，對優秀科普作品將給予支持和獎勵”。

2019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弘揚科學家精神加強作風和學風建設的意見》。文件強調，要“建立科技界與文藝界定期座談交流、調研采風機制，引導支持文藝工作者運用影視劇、微視頻、小說、詩歌、戲劇、漫畫等多種藝術形式，講好科技工作者科學報國故事”，“支持有條件的高等學校和中學編排創作演出反映科學家精神的文藝作品”。

2021年，國務院印發《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規劃綱要（2021—2035年）》。文件明確提出，要“提升優質科普內容資源創作和傳播能力，推動傳統媒體與新媒體深度融合，建設即時、泛在、精準的信息化全媒體傳播網絡，服務數字社會建設”。文件要求，“實施繁榮科普創作資助計劃，支持優秀科普原創作品。支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等重大題材開展科普創作。大力開發動漫、短視頻、游戲等多種形式科普作品。扶持科普創作人才成長，培養科普創作領軍人物”。

2022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新時代進一步加強科學技術普及工作的意見》。文件強調，要“加強科普作品創作”，要“以滿足公眾需求為導向，持續提升科普作品原創能力。依托現有科研、教育、文化等力量，實施科普精品工程，聚焦‘四個面向’創作一批優秀科普作品，培育高水平科普創作中心。鼓勵科技工作者與文學、藝術、教育、傳媒工作者等加強交流，多形式開展科普創作。運用新技術手段，豐富科普作品形態。支持科普展品研發和科幻作品創作。加大對優秀科普作品的推廣力度”。文件還提出，要“引進國外優秀科普成果”，“打造區域科普合作平臺，推動優質資源共建共享”。

2024年，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普及法》（以下簡稱《科普法》）頒布實施。新修訂的《科普法》從法律層面明確，“國家支持科普產品和服務研究開發，鼓勵新穎、獨創、科學性強的高質量科普作品創作，提升科普原創能力，依法保護科普成果知識產權”，“鼓勵科學研究和技術開發機構、高等學校、企業等依托現有資源并根據發展需要建設科普創作中心”，“國家發展科普產業，鼓勵興辦科普企業，促進科普與文化、旅游、體育、衛生健康、農業、生態環保等產業融合發展”。

總的來說，從2006年的《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計劃綱要（2006—2010—2020年）》到2024年新修訂的《科普法》，這一系列政策文件和相關法律的頒布均體現了中央對科普創作的鼓勵與支持，為科普創作指明了方向。根據這些政策文件與法律，我們發現在促進科技界與藝術界合作，繁榮科普創作、提高科普作品原創能力，促進科幻產業、科普產業發展，加強國際合作，多渠道促進科普創作人才培養等方面，目前能夠開展的工作任務是比較豐富的。

二、科普創作的主要功能是科普資源開發

科普創作本質上是創造、開發科普資源。科普資源是指可以用于開展科普活動的資源，其特點主要包括科學性、通俗性、結構性、可及性，其來源主要包括科研成果的轉化、創作、引進這三類。科普基礎設施是指科普活動賴以進行的空間、渠道、工具與平臺。科普活動的形成離不開人、資源、基礎設施和受眾這四個要素，這是開展科普活動的重要前提。因此，國家科普能力建設和科普統計應將科普資源及其開發作為一個重要方面。當前，我國已邁入世界上有國際影響力的大國行列，在這方面的科普創作和科普資源開發已成為一個重要的時代使命。

科普創作面臨受眾多方面的需求、內容快速迭代、多維拓展等多重挑戰。在大會主旨報告環節，陳迎春總師講述大飛機研發歷程，桂電校長張文濤介紹廣西人工智能發展，李成才導演呈現新時代中國自然影像故事，舒勇院長探討科學與藝術如何融合。這些內容共同表明，科普創作正在向更廣闊的維度延展，科普創作的新形態正在被創造，這使科普創作生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科普創作呈現出典型的多模態特征，包括文學作品、影視視頻、動漫游戲、模型玩具、表演展示、繪畫書法、網絡作品等等。近年來，各類創新實踐不斷涌現，例如，有創作者嘗試以書法形式書寫法律知識及要求，以書法發揮普法的功能。這帶來的啟發是，科普創作能否借助藝術手段傳播科學家精神、普及科學知識？正如舒勇院長所提出的，用AI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現在的藝術創作注入一個“中國芯”，而在“中國芯”之中融入“科學心”，無疑更具意義。

值得強調的是，對于科普創作來說，要從出版物向更多傳播渠道拓展。這個時代對眼睛的消耗已經達到了人類歷史的極限，未來普及科學知識的方式必然更加多元，不僅依賴視覺，還將調動多種感官，今后應在這些方面實現持續突破。

三、科普創作面臨的重大挑戰

從科普發展的歷史脈絡來看，其主體和形態經歷了顯著演變。早期的科普主要由科學家承擔，多數創作者來自科研一線，被視為“第一代科普人”。隨著媒體的快速發展，媒體人逐漸成為科學普及的重要力量，各類傳統媒體、刊物、雜志與圖書蓬勃興起，標題式寫作成為趨勢，“語不驚人誓不休”成為一種常見的科普寫作風格。二戰以后，科學信息的傳播規模迅速擴大，科普創作迎來新的挑戰。面對大量失真或錯誤的信息，科普工作一度轉向“糾錯模式”，甚至成為公共領域中的“謠言粉碎機”。然而，科學真相往往難以趕上謠言傳播的速度，導致這種“糾錯式科普”的成效有限，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新媒體時代，互聯網科普作品能被無限復制，如何保護知識產權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關鍵議題。當前，創作主體多元化已經成為科普領域最顯著的趨勢。盡管科普創作屬于創造性活動，不應具有復制性，但科普內容卻常常呈現高度趨同化。在此背景下，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隨之凸顯：當科普創作面臨諸多挑戰的現實情況下，我們到底應該怎么做？

從科普創作的發展現狀來看，目前存在的核心問題在于科普作品質量總體不高，主要體現在八個方面。

一是碎片化。現有科普作品，特別是新媒體平臺的科普短視頻、短文，大多不具備系統完整的體系，不利于科學思維培養。

二是分散化。現階段的科普作品常由不同個人、部門和單位零散推出，尚未形成科普創作跨領域協作的整體合力和品牌效應。

三是缺乏趣味。一些科普作品雖具備知識性，但趣味性不足導致傳播受阻，公眾接受度低。

四是缺少審美。現有科普作品的美學導向不足，審美意識與價值理念的正確性、知識的準確性之間的關系尚未很好地理順。

五是形式單一。現有科普作品形態不夠豐富，特別是對短視頻、動漫、游戲、玩具等形式的科普作品開發仍需發力。

六是原創少。高水平原創科普作品不多，科技資源科普化作品較少。

七是實踐引導不足。現有科普作品的能力導向尚不鮮明，好奇心、想象力、探求欲的培養既靠動眼閱讀，也要靠動手實踐。

八是分眾化不夠。現有科普作品對青少年以外的群體，特別是老年群體關注不夠。結合當前人口結構的特征，除青少年外，應進一步提升農民、產業工人、老年人、領導干部和公務員等重點群體的科學素質，并探索推出數量更加豐富、形式與內容更具針對性的科普作品。

四、AI時代科普創作的基本原則

科普創作一般應遵循符合科學、通俗易懂、邏輯嚴密等基本原則，同時還應特別注重審美情趣，富有啟示。在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創作應具有以下特征。

一是注重電子閱讀。當前，公眾的閱讀方式發生深刻變化。盡管紙質閱讀仍是多數中老年群體的選擇，但年輕一代已明顯向電子閱讀傾斜。

二是獲取便捷。數智時代的科普內容獲取應突破時間、空間限制，讓受眾能夠隨時隨地獲得自己希望了解的內容。

三是具有互動性。公眾已不滿足于被動接收科普內容，更希望通過動腦、動手來獲得體驗感、參與感。

四是擴大視野。不僅要呈現國內視角，也要提供國際視野；既要關照當下，也要給出歷史縱深。

五是強調人性溫度。機器本身不具備人性，其發展逐漸消磨人性，因此對人性溫度的強調和追求可能是將來的一個科普創作方向。

六是終極關懷。當前的科幻片使我們把目光投向地球以外，人工智能的發展也會讓人類面臨主體性危機。科技發展會把人類的未來帶向何方？科普作品可以從哲學層面進行思考。

七是共時共情。科普作品要反映時代精神、回應人民需求。為此，應強調協同協作，通過科普創作提升公民科學素質，弘揚科學精神，營造科學理性的社會氛圍。

五、面向未來的科普創作

未來，科普創作為更好助力創新文化培育和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應重點考慮如下方面。

第一，科普創作進入范式變革時期。隨著技術的發展，科普創作正在邁入新的發展階段，未來的科普內容可能由智能體參與創作，但是智能體怎么創作，怎么發揮作用，則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第二，人工智能推動科普創作的人機協同。人工智能已經成為推動科普創作的重要力量。當前，不少科普作品已借助大模型生成內容。從“豆包”到“DeepSeek”，各類工具不斷發展，人機協同創作的趨勢日益顯現。

第三，從增加科普資源的角度來理解科普創作。創作者的科普作品最終將成為科普資源庫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需要關注作品是否具有特色、吸引力和社會影響力。

第四，科普資源的建設既要強調公益性，也要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須將兩者結合。科普資源使用的公益性并不能替代科普資源獲得的市場性，二者之間應相輔相成。如果僅強調公益性，科普創作者可能會面臨持續創作動力不足、創作經費短缺等問題。因此，還應強調市場機制的作用。

第五，應將知識變成科普作品，將科普作品變成可以多角度開發的科普資源，將兩個效益有機結合起來。

作者

王春法，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理事長。

（擬刊發于《科普創作評論》2025年第4期，以最終印刷稿為準）

整理：鄒　貞

編輯：金夢瑤

審定：陳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