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歷史課本上讀到“夏啟建夏,開創王朝”時,總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中國”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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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博物館里那些比甲骨文更早的陶鼎、玉琮,卻在悄悄訴說著另一個故事——在夏商周之前的數千年里,這片土地上早已有人繁衍生息,創造出不輸后世的文明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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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疑惑:沒有文字記載,沒有王朝年號,夏商周之前的“中國”還算中國嗎?答案是肯定的。它或許沒有統一的國號,卻有共同的文明基因;或許沒有明確的疆域,卻有清晰的文明脈絡。今天,我們就跟著考古學家的鐵鍬,去解鎖夏商周之前“中國”的位置與模樣。
一、文明的萌芽:舊石器時代,“中國”的初啼
夏商周之前的歷史,并非一片空白。考古學將其分為舊石器時代(距今約200萬年-1萬年)和新石器時代(距今約1萬年-4000年),其中舊石器時代是人類文明的“嬰兒期”,也是“中國”疆域上最早的人類足跡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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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云南元謀縣的一處工地里,考古學家發現了兩顆牙齒化石,經測定距今約170萬年,這就是“元謀人”——目前我國境內發現的最早人類。元謀人的發現,把“中國”的人類歷史往前推了一大步,也告訴我們:早在170萬年前,長江流域的云南地區就已有人類活動。他們用簡單的打制石器捕獵野獸,在亞熱帶草原與森林間搭建臨時居所,雖然文明程度低下,卻為后來的發展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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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舊石器時代中期,人類的足跡已遍布南北。北京周口店的“北京人”遺址,距今約70萬-20萬年,這里不僅發現了完整的頭蓋骨化石,還出土了大量石器和用火遺跡。北京人已經學會了控制火,他們用火取暖、燒烤食物、驅趕野獸,火的使用讓人類告別了“茹毛飲血”的時代,極大提升了生存能力。而在山西襄汾的“丁村人”遺址,距今約10萬年,出土的石器更為精致,有砍砸器、刮削器等多種類型,說明人類的勞動技能在不斷進步。
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的分布范圍進一步擴大,從黃河、長江流域延伸到東北、西北、西南等地區。遼寧海城的“海城人”、四川資陽的“資陽人”、廣西柳江的“柳江人”,這些遺址的發現,勾勒出一幅“多點分布”的人類生存圖景。此時的人類不僅能制作更精細的石器,還開始制作骨器、角器,甚至出現了原始的藝術品——比如內蒙古薩拉烏蘇遺址出土的鴕鳥蛋皮飾品,上面有刻意刻畫的紋路,展現出早期的審美意識。
或許有人會問:這些分散的原始人類,和“中國”有什么關系?答案在于“連續性”。從元謀人到北京人,再到晚期的智人,他們在這片土地上不斷演化,沒有中斷,形成了獨特的“中國古人類演化譜系”。他們使用的石器技術、用火傳統,甚至部分體質特征,都通過遺傳和文化傳承,影響著后來的先民。可以說,舊石器時代的人類活動,為“中國”的文明發展奠定了最早的地理與人文基礎。
二、聚落的崛起:新石器時代,“中國”的雛形
距今約1萬年,全新世到來,氣候變得溫暖濕潤,農業開始出現,人類從“逐水草而居”的采集者,變成了“定居耕作”的農民——新石器時代來臨,這是“中國”文明加速發展的關鍵時期。如果說舊石器時代是“散兵游勇”,那么新石器時代就是“部落聯盟”,一個個聚落的崛起,讓“中國”的輪廓逐漸清晰。
新石器時代早期(距今約1萬年-7000年),農業剛剛起步,聚落規模較小,但已展現出地域特色。河北徐水南莊頭遺址,距今約1萬年,是我國北方最早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之一,這里發現了黍的炭化遺存,說明北方先民已經開始種植耐旱的黍類作物;而在湖南道縣玉蟾巖遺址,距今約1.2萬年,出土了世界上最早的栽培稻標本,證明長江流域的先民更早掌握了水稻種植技術。南北兩大農業體系的形成,為聚落的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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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石器時代中期(距今約7000年-5000年),聚落迎來了“爆發式增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仰韶文化和河姆渡文化。仰韶文化分布在黃河中游的陜西、河南、山西一帶,以西安半坡遺址和臨潼姜寨遺址為典型。半坡遺址距今約6000年,面積約5萬平方米,里面有圓形或方形的房屋、公共墓地、燒制陶器的窯場,甚至還有防御用的壕溝。房屋排列整齊,分為居住區、生產區和墓葬區,說明當時已有明確的聚落規劃。姜寨遺址更是發現了5個大家族的聚居區,圍繞著中心廣場分布,展現出“聚族而居”的社會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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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流域的河姆渡文化,距今約7000年-5300年,以浙江余姚河姆渡遺址為核心。這里的先民創造了獨特的“干欄式房屋”,用木樁支撐房屋,遠離潮濕的地面,這種建筑形式至今仍在我國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使用。遺址中出土的稻谷堆積厚達1米,證明水稻種植已成為主要生產方式;而那件著名的“豬紋陶缽”,紋飾簡潔生動,展現出高超的制陶技藝。更令人驚嘆的是,河姆渡人還發明了骨耜,用于翻耕土地,農業生產效率大幅提升。
這一時期,南北各地的聚落雖然文化面貌不同,但已經出現了交流的痕跡。比如仰韶文化的彩陶技藝,傳播到了長江流域;河姆渡文化的水稻種植技術,也逐漸影響到北方。這種“多元并存、相互交流”的格局,正是夏商周之前“中國”文明的重要特征——沒有統一的政權,卻有文化上的相互認同與融合。
三、早期國家的雛形:新石器時代晚期,“中國”的核心
距今約5000年-4000年,新石器時代晚期,夏商周王朝的曙光即將出現。此時的文明發展迎來了質的飛躍,大型中心聚落崛起,階級分化明顯,禮制形成,“早期國家”的雛形已經出現,而這些“古國”的分布,正是夏商周之前“中國”的核心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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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河下游,大汶口文化晚期和龍山文化時期,出現了一批規模宏大的遺址。山東泰安大汶口遺址,距今約5000年,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玉器、象牙器和彩陶,其中一座大墓的隨葬品多達180多件,而普通墓葬只有幾件陶器,甚至一無所有,說明階級分化已經非常嚴重。到了龍山文化時期,山東章丘龍山城子崖遺址,筑起了高達11米的夯土城墻,城址面積達20萬平方米,這不僅是防御工事,更是權力的象征——只有掌握了大量人力物力的統治者,才能組織這樣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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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流域的良渚文化,更是將早期國家形態推向了頂峰。浙江杭州良渚遺址,距今約5300年-4300年,被稱為“中華第一城”。這里的城址面積達300萬平方米,由內城、外城和郊區組成,布局嚴謹。遺址中出土的“玉琮王”,重達6.5公斤,上面雕刻著精美的“神人獸面紋”,這種紋飾在良渚文化分布區普遍存在,成為共同的精神象征。更令人震撼的是,良渚人修建了龐大的水利系統,由11條水壩組成,控制面積達100平方公里,相當于13個西湖的庫容,其設計之科學、工程之浩大,在當時的世界范圍內都極為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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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河中游,山西襄汾陶寺遺址,被許多考古學家認為是“堯都平陽”的所在地,距今約4300年-4000年,正處于夏王朝建立前夕。遺址中發現了面積達280萬平方米的城址,城內有宮殿區、居民區、手工業區和墓葬區,等級森嚴。出土的“彩繪龍紋陶盤”,紋飾莊重威嚴,被認為是“龍圖騰”的早期形態;而那件“石峁玉鏟”,經研究來自千里之外的陜北石峁遺址,說明陶寺已經成為區域文化交流的中心。更重要的是,陶寺遺址出土的陶器上,發現了類似文字的符號,雖然尚未破譯,但極有可能是甲骨文的前身。
這些大型遺址的出現,標志著夏商周之前的“中國”已經進入了“古國時代”。這些“古國”雖然分布在不同區域,但都具備了“城址、禮制、階級、文字雛形”等國家要素,并且相互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比如良渚文化的玉器,出現在了黃河流域的遺址中;陶寺文化的陶器風格,也影響到了周邊地區。這種“核心區域引領、周邊相互呼應”的格局,為后來夏商周王朝的統一奠定了基礎。
四、文明基因的傳承:夏商周之前,“中國”的根
或許有人會問:這些史前文明和后來的夏商周有什么關系?它們憑什么能被稱為“中國”的前身?答案在于文明基因的傳承——夏商周王朝的許多核心文化元素,都能在新石器時代找到源頭。
首先是“農業傳統”。夏商周時期的主要農作物是黍、稷、稻、麥,這些作物的栽培技術,早在新石器時代就已成熟。仰韶文化的黍作農業、河姆渡文化的稻作農業,經過數千年的發展,成為夏商周王朝的經濟基礎。沒有史前農業的積累,就沒有后來王朝的繁榮。
其次是“禮制文化”。夏商周時期的“禮樂制度”,是華夏文明的核心。而這種“禮”的源頭,早在新石器時代晚期就已形成。良渚文化的玉琮、玉璧,是祭祀和權力的象征,“以玉載禮”的傳統延續到了商周時期,成為青銅禮器的前身;陶寺遺址的墓葬等級制度,與商代的“列鼎制度”有著明顯的傳承關系,都是通過禮器來區分等級、維護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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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是“龍圖騰”。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而龍的形象最早就出現在史前文明中。紅山文化的“玉豬龍”、仰韶文化的“人面魚紋彩陶盆”(有學者認為是龍的雛形)、陶寺遺址的“彩繪龍紋陶盤”,這些早期龍形象經過不斷演化,成為商周青銅器上的龍紋,最終形成了今天我們熟悉的龍圖騰。
更重要的是“文化認同”。夏商周之前的各個文明,雖然多元,但都有著共同的價值追求——對秩序的重視、對自然的敬畏、對美的向往。這種文化上的認同感,讓不同區域的先民能夠相互交流、融合,最終形成了華夏文明的主體。就像良渚文化的玉器制作技藝,被夏商周繼承;龍山文化的夯土筑城技術,成為后世都城建設的標準。
結語:夏商周之前的“中國”,在遺址里,在血脈中
夏商周之前的“中國”,不是一個明確的國家概念,而是一片承載著文明基因的土地,一個由眾多聚落、古國組成的文明共同體。它的范圍,以黃河、長江流域為核心,延伸到東北、西北、西南等周邊地區;它的文明,以農業為基礎,以禮制為核心,以多元融合為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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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云南元謀人的火種,到北京人的石器;從半坡聚落的彩陶,到良渚古城的玉琮;從陶寺遺址的龍紋,到龍山文化的城墻,這些看似零散的考古發現,串聯起了夏商周之前“中國”的文明脈絡。它們證明,華夏文明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在這片土地上經過數萬年的積累、演化、融合,才最終在夏商周時期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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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當我們站在良渚古城遺址前,看著那雄偉的城墻和精美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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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在半坡遺址博物館里,凝視著那件人面魚紋彩陶盆,我們能感受到的,不僅是史前先民的智慧,更是“中國”文明的源遠流長。夏商周之前的“中國”,不在史書中,而在考古遺址的一磚一瓦里,在每個中國人的血脈基因里。
因為有了它們,夏商周的王朝才有了根基;因為有了它們,“中國”的文明才有了厚度。這片土地上的文明傳承,從未中斷,這正是“中國”最獨特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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