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走一步，才能走下一步”

《吃飽睡足等幸福》

這個時代，我們一直在面對各種人生抉擇，而每一個選擇都很難稱得上“正確”。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來告訴現在的年輕人，你應該選什么。于是，不等因為選擇而后悔，我們便開始抗拒“做出選擇本身”。

在《陸地的盡頭，是海洋的開始》中，作者在面臨人生選擇的關口，選擇用三十三天、一千公里的徒步旅行尋找答案。她在書中的自省令人動容：“我像是在用身體的痛苦，來抵消內心的迷茫。”

11月15日，《陸地的盡頭，是海洋的開始》新書分享會在上海BottleDream basecamp舉行。

作者俞昆、上海大學歷史系副教授成慶和《博物志》主播婉瑩一起聊了聊關于徒步和人生選擇的故事。“走錯路并非壞事，也許錯的路口也有對的意義，地球是圓的，沒有什么真正的結束。”

“你得走一步，才能走下一步”

婉瑩：成慶老師，我想問一下，你看到這本書后的第一反應是什么？

成慶：這本書當時是理想國編輯發給我的電子版，他問我能不能寫個推薦。我一晚上把電子版看完之后，馬上跟他說，我來寫。這本書寫了俞昆當時在法國面臨一個選擇的經歷，其實她有一部分經驗跟我特別相似。我當年在美國訪學的時候，本來要待兩年的，待了一年之后我也面臨這樣的選擇。我本來的想法是在美國待兩年再讀個博士學位再回來，那后來待了一年就待不住了。很多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我對那個學院的培養的機制很不滿。當時覺得美國那機制簡直就像流水線一樣，我回來就抑郁了。所以我記憶里關于那時我在美國的生活，除了聽音樂會以外，最深的就是我繞著我們學校旁邊的水庫一圈一圈的走。

我覺得這本書我之所以愿意推薦，是因為它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人生成長的選擇問題。我們每個人都以為另一條路可能會更好，比如俞昆，她當時在法國，一定會想：我留在那里，我就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動畫。那是我們過去幾十年，所有的在國外要去讀書的人也好，交流的人也好，訪問的人也好，都想走的一條路，我們覺得那是一條我們應該走的路。

但我們面臨的問題就是，過去認為很理想的一個環境，當你走到人生的某個階段的時候，你就覺得這可能不是你過去想象的那樣。而當你需要做選擇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你答案。因為這么多的選擇項，假如說你可以排序的話，你會發現每一種選擇都有它的利弊。我現在碰到很多年輕的朋友，他們總是想，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答案？沒有人能給你答案，因為你所有的人生都是得失。

所以最后我覺得，我們要努力做到一個很難的點，就是學會決斷。但是決斷其實很難做，因為我們平常腦子里面有無數個比較，我放棄了這個，很可惜，那個還不一定得到。所以我覺得這本書真的很好。

說起徒步，我想起在佛教里面有很多朝圣的傳統。你看我自己就走過峨眉山，走到后面我就覺得生無可戀。峨眉山的景色不比黃山，峨眉山就是個山，就是無窮的階梯。它不是說我走到一個地方就可以看到云海，他非要走到金頂才可以看到云海。

這當中曾經發生一個故事，我經常講，太好玩了。我們走了大概1/ 3 的時候，山上走下來一對年輕的男女朋友，我跟我太太走上去，他們就問我們下面景色怎么樣？我說不好看。然后我也問他們，上面的景色好不好看？他說也不好看。你看這個時候你該怎么辦？有人明明白白告訴你那前面的路其實沒什么景色，這就是面臨一個抉擇問題。你內心里面說你要比較哪一個好，哪一個壞，那完蛋了，你會發覺任何一個選擇都不是絕對完美答案。

我覺得人生到這種境遇的時候，其實問題答案很簡單——只是走而已。你會發覺所有的文化傳統里面，走路這件事情它變成了一個解決問題的通用法則。你看熊野古道，我知道很有名，但是我一直沒去。不過我覺得在中國就有很多的徒步路線。

2005 年我徒步過虎跳峽，我覺得徒步最后就是讓你忘記一切，其實人生就是走而已。所以我當時讀完電子版的時候我覺得這本書真好，我覺得就像我自己在走。當你走到身體疲憊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生命的原動力就出來了，你不會去分辨這個好那個壞，還有多遠都不用想了，就是單純的去做，這也是我當時我讀完的第一感覺。這本書我一定要推薦，我其實很少推薦書，這本書是我心甘情愿的推薦的，我覺得特別好。書里面我記得有一句話，就是“你得走一步，才能走下一步”，聽上去是一句廢話，但它是如此的真理。

“陸地的盡頭，是海洋的開始”

婉瑩：俞昆，你在書的最后似乎是找到了一個答案。雖然有劇透之嫌，但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這個答案是什么嗎？

俞昆：謎底就在謎面上，就是這個書的名字。我也不確定它是不是一個答案，我覺得我在這條路上所有的經歷，或者我遇到的每一個人，他們對事情的理解和判斷，都會給我一些啟發。

在最后這個終點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比利時的糕點師，他一路上都裝扮成一個流浪者的樣子，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因為在那條路上,誰走一個月下來之后,可能都不太成人形了。他走到任何地方都會把帽子放在地上，等著大家給他投錢。他錢夠了，今天晚上就去住旅館；如果不夠的話，他就去搭帳篷，所以他就是非常像流浪漢的一個樣子。我后來問他為什么要走這個路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句話，說的就是這個書名——陸地的盡頭，是海洋的開始。

10 年前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真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覺得他像是回答了我的一開始上路的這個疑問。其實就是選什么都可以，你就往前走，別太擔心，地球是圓的，你會回來的，這讓你有一種勇敢往前走的感覺。當我在這個時間中再去體會這句話的時候，我會覺得他這個答案也在變化，這個變化是我覺得無論是陸地還是海洋，重要的是去體驗它。

你向前走沒有問題，但是你在向前走的過程中，你在陸地的時候要去體驗你在陸地上的感覺，你在海洋的時候要去體驗你在海洋里的感覺，每一個地表的變化可能都會給你有好有壞。我走完陸地了，不是就一定說我好了，我就海洋了，我就沒有問題了，那海洋可能也是一個危險。但是你如果放下對結果的那種執著的時候，你就是在這個走行走本身，或者你在生活的本身里面去體驗的時候，它可能會讓你感到更多的得到的東西。

婉瑩：對，但是我想知道你有沒有經歷過一個過程？就是這個答案，你有沒有在內心經歷一個辯論？就說我需不需要把它寫下來、畫出來、分享出去？我為啥非得弄這本書？你考慮分享一下嗎？

俞昆：其實我一開始剛要走的時候，我爸媽也跟我說，你多拍點素材，也許它可以成為一個什么作品。但我就是叛逆，我說我就不。這個感覺好像就是非得要拍點什么東西，我就感覺好像是在有所企圖，所以那個時候我就說我不想，我就想完全體驗它。但是我體驗的過程當中確實感覺非常非常好，我回來之后會時不時的跟朋友聊這個路上的故事。

起初我覺得它可能不一定要是一本書，只是我非常私人的一個經歷。但我跟很多朋友聊的時候，會發現他們在遇到選擇困難，或者說遇到生活中的一些困頓的時候，聽了我經歷里的一些片段，會很受啟發。然后我就在想，這要是寫成一本書就是不是好點，就是只要給他一本書讓他看就好了。

后來有一次我還遇到過一個朋友，他當時也遇到了一個抉擇的問題，我只是給了他這句話——陸地的盡頭，是海洋的開始——他眼淚嘩就下來了。我說這么靈嗎？就是像一句咒語一樣。然后我覺得也許這句話真的能夠幫助到一些人，就像幫助我一樣的幫助到別人，甚至我覺得我在這十年的學習、生活、工作的過程當中，當我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我會經常回憶在路上遇到的那些經歷，這些經歷其實都會幫到我，我覺得如果說這段經歷能夠讓我有如此大的收獲感的話，那我是不是要把它更加具體化地表現出來？

我在畫這本書的時候感覺自己又走了一遍這條路，我明顯感覺到我是能夠接收到很大的能量的。我會感覺到好像這十年里面有很多碎片，在我畫這本書，畫這條路的時候，它們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就是有一種好玩，有一種收回能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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