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仲夏,北京東交民巷的一間小會客室里,年已七十三歲的陳毅之子陳昊蘇與喬冠華促膝而談。窗外石槐簌簌,屋內氣氛卻分外莊重。臨別前,陳昊蘇輕聲說了一句:“日后若有變故,家里一定來看望。”喬冠華點頭未語,眼神比言語更堅定。時間推移到兩年后,這句承諾在中秋之夜被想起,也留下了那位“特殊送靈客人”出現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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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秋,章含之放棄所有社交,把家安在病房旁的值班室。朋友勸她歇一歇,她卻搖頭:“人要守在跟前,心才能安。”一句輕描淡寫,道出夫妻間深厚情感。偶爾精神好些,喬冠華仍舊愛開玩笑:“這輩子跑了半個地球,如今才明白,最遠的旅行是回家。”聽者莞爾,卻也心酸。
1983年9月21日,中秋月升。窗臺上,折枝桂花散著淡香;床頭,喬冠華呼吸明顯急促。章含之讓司機買來蓮蓉月餅,遞到丈夫唇邊。喬冠華費力地咬下一小口,隨即陷入半夢半醒。夜色深沉,家屬心里都明白,油盡燈枯的時刻就在眼前。
次日清晨六時二十七分,喬冠華停止了呼吸,終年66歲。噩耗傳出,外交部、友協及舊日同僚紛紛表示哀悼,但前來吊唁的人數并不多,氣氛格外寂靜。原因眾所周知:1976年后他被撤職,很多人對這位昔日外長仍有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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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日期定在9月25日。靈車啟程前,八寶山公墓入口處站著一位身著素色呢大衣的中年女士,她就是陳毅元帥之女叢軍。今年四十出頭的她,雙手一直捧著一束白色菊花,神情肅穆。章含之見到她,明顯一愣。兩人素未謀面,卻被同一段歷史牽到一處。
叢軍解釋道:“哥哥正在主持重要會議,托我代他送老喬最后一程。”寥寥數語,卻讓在場的人瞬間懂得了陳家與喬家的情誼。喬冠華生前多次提起,自己初到外交部時,陳毅以副總理兼外長身份,對年輕同僚毫無架子。有一次深夜批改電報,陳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喬,好稿子是改出來的,別怕麻煩。”兩人因共同性格爽朗,很快結下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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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車緩緩駛向八寶山。沿途中秋風清冽,柏樹的影子在車窗外滑過,如同一幕幕默片。到達告別大廳時,叢軍走在章含之右側,沒有多余寒暄。面對喬冠華的遺像,她默默鞠躬三次,然后把手中的菊花擺在花圈中央。僅這一舉動,已勝過千言。章含之輕聲說:“謝謝你們兄妹。”叢軍回以一句:“父輩的友情,后輩懂。”簡單,卻有重量。
追悼會規模不大,卻莊嚴。友協代表朗讀悼詞,肯定了喬冠華在萬隆會議、“乒乓外交”以及恢復聯合國席位中的突出貢獻。提到“萬隆十原則”時,不少老外交官眼眶濕潤——那一年喬冠華僅38歲,被譽為“中國最鋒利的筆”。如今人去樓空,往事只能留在記憶里。
儀式結束后,工作人員把骨灰盒暫厝靈堂。章含之看到盒蓋,用手指輕拂刻字,仿佛在替丈夫整理領帶。旁邊的叢軍悄聲道:“當年父親病重時,是老喬第一時間趕到醫院,這份情,我們不會忘。”章含之點頭,淚水終究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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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骨灰安放完畢。秋陽微斜,叢軍準備離開。她走前再次致意:“哥哥讓我轉告,老朋友一路走好,家里常來坐坐。”隨后匆匆踏出墓園。背影消失在石徑盡頭,章含之望著那條小路,許久沒有動。
此后多年,章含之極少主動談起那一天,但朋友只要提及,總會說一句:“送靈的不只是陳家的女兒,更是陳老總的一份情誼。”一句話,道破了沉甸甸的歷史溫度。喬冠華與陳毅共事的歲月雖早已塵封,可在這場小范圍的送別中,兩位已故外交家的精神再次交會。
回望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外交步履維艱卻屢有突破,喬冠華、陳毅都是關鍵人物。不同背景,不同性格,卻在同一條戰線上并肩而立。1983年的這場送別,只是篇章的落幕,卻也是友誼的延伸。歷史的巨輪滾滾向前,但當年的執手相助與惺惺相惜,從此埋進了八寶山的青松間,靜靜見證風云繼續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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