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媽,咱們真的要去查這張卡嗎?”
張小宇拿著那張從父親舊書里掉出來的銀行卡,有些猶豫。
李梅接過卡片,看著上面模糊的字跡,十八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把丈夫的一切都整理干凈了。
“查吧,反正也不會有什么錢。”
她這樣說著,卻不知道這張卡會徹底改變她對過去十八年的所有認知...
01
李梅記得那個夜晚。
2006年10月15日,秋雨綿綿。
她正在廚房洗碗,張建國坐在客廳看電視。
電視里播著新聞,她記不清是什么內容了,只記得張建國那天話特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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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明天小宇要交學費。”她從廚房喊道。
“知道了。”張建國的聲音很沉。
那是他們之間的最后一次對話。
張建國那段時間變得越來越沉默。
以前他下班回來總是要和小宇玩一會兒,幫孩子檢查作業,現在一回家就坐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爸爸,你在干什么?”小宇有時候會湊過去看。
“爸爸在工作。”張建國總是這樣回答,然后把屏幕轉向一邊。
李梅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做建筑的男人壓力都大,她理解。
第二天早上,公司的電話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李梅,你快來一趟,建國他......”電話那頭的聲音顫抖著。
李梅一下子清醒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先過來,我在樓下等你。”
她匆忙穿上衣服,叫醒了還在睡覺的小宇。“小宇,跟媽媽去一趟爸爸公司。”
“這么早啊?”小宇揉著眼睛。
“快點,有急事。”
她趕到公司樓下時,人已經被抬走了。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血跡和幾個警察在現場勘查。
“媽媽,爸爸呢?”十歲的張小宇拉著她的衣角問。
李梅蹲下來,看著兒子清澈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
“爸爸...爸爸出差了。”她最終這樣說。
張建國留下的遺書很短,就寫在一張A4紙上。
“梅子,對不起。工程出了大問題,我欠了很多錢,沒臉見你們。小宇還小,你帶他遠走高飛吧。”
字跡有些潦草,看得出來寫的時候手在發抖。
李梅拿著這張紙,坐在家里的沙發上發呆。小宇在房間里寫作業,不時從門縫里偷看她一眼。
“欠了很多錢”,到底是多少錢?
遺書墨跡還沒干,債主們就來了。
第一個是包工頭老王,四十多歲,滿臉橫肉。他拿著一張欠條,上面寫著150萬。
“李梅,這錢你男人欠我的,現在人沒了,你得還。”
李梅接過欠條,手指都在顫抖。“這么多錢......”
“你男人接了我的活,拿了我的錢,工程款到現在還沒給我。”老王點了根煙,“我也不想為難你,但這錢確實是他欠的。”
“我...我沒有這么多錢。”
“沒錢?”老王瞇起眼睛,“你家這房子值多少錢?車庫里那輛奧迪又值多少錢?”
李梅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們早就盯上了她的財產。
第二個債主是材料商,拿著厚厚一沓發票。
“李梅,這些都是你老公簽字的,總共100萬。”材料商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說話很直接,“我知道你難,但錢是必須要還的。”
第三個、第四個......
一個星期內,李梅見了十幾個債主。有的態度還算客氣,有的就很兇狠。
“李梅,你要是不還錢,我們就天天來你家坐著。”一個債主這樣威脅她。
“孩子還小,你們別嚇著他。”李梅央求道。
“那你就趕緊想辦法還錢。”
算下來,張建國欠的錢總共480萬。
02
小宇知道爸爸死了是在第三天。
那天晚上,李梅實在瞞不住了,只能告訴他真相。
“爸爸從樓上掉下來了,再也回不來了。”她這樣說。
小宇愣了很久,“爸爸為什么要從樓上掉下來?”
“爸爸...遇到了很大的困難。”
“什么困難?”
“大人的困難,你還不懂。”
小宇沒有哭,只是坐在床上發呆。過了很久,他問:“媽媽,那些叔叔阿姨為什么總來咱們家?”
“他們...他們是爸爸的朋友。”
“朋友為什么要你給他們錢?”
孩子雖然小,但什么都看在眼里。李梅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媽媽,咱們家是不是很窮了?”小宇突然問。
李梅看著兒子稚嫩的臉,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李梅,你想清楚了,這些債務法律上你沒義務還。”律師隔著桌子對她說,“你老公死了,債務關系就結束了。”
“那他們會怎么辦?”
“他們只能認倒霉。”律師摘下眼鏡,擦了擦,“建筑行業就是這樣,風險很大。”
李梅坐在律師事務所里,看著窗外的車流。張小宇在旁邊的椅子上寫作業,不時抬頭看她一眼。
“如果我還呢?”
“那你就傻了。”律師直接說道,“480萬,你一個家庭主婦,還到什么時候?”
“大概要多久?”
律師算了算,“按你現在的條件,不吃不喝也要十幾年。要是正常生活,可能要二十年,甚至更久。”
李梅沉默了很久。
“我想還。”她最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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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愣了一下,“為什么?”
“他是我老公,也是小宇的爸爸。”
“可是法律上......”
“我不管法律怎么說,我知道什么是對的。”
房子是張建國生前買的,140平米的三居室,位置不錯。房產中介估價320萬。
“李女士,現在這個地段的房子很搶手,320萬應該能賣掉。”中介小伙子很熱情。
“那就賣吧。”李梅說。
“您確定嗎?這么好的房子,賣了就很難再買到了。”
“確定。”
車庫里的奧迪A6也賣了,15萬。加上家里的存款和張建國的公積金,李梅湊夠了350萬,先還給了最急的幾個債主。
剩下的130萬,她決定慢慢還。
看房子的那天,來了很多人。李梅站在陽臺上,看著客廳里陌生人進進出出,心里五味雜陳。
“媽媽,咱們真的要賣房子嗎?”小宇拉著她的手問。
“咱們換個小一點的地方住。”
“為什么?”
“因為...因為媽媽需要錢。”
小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房子很快就賣掉了。買家是一對年輕夫婦,剛結婚,正準備要孩子。
“李女士,您這房子裝修得真好。”女主人很喜歡這里。
“是啊,我老公當年裝修的時候很用心。”李梅說著,眼圈有些紅。
辦完過戶手續,李梅最后一次走進這個家。房子已經空了,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家具。
她在每個房間里走了一遍,這里有太多回憶。客廳里張建國教小宇騎自行車,廚房里一家三口包餃子,臥室里給小宇講睡前故事......
“媽媽,咱們走吧。”小宇在門口等她。
“來了。”李梅最后看了一眼,關上了門。
母子倆搬到了城郊的一間小平房,月租800塊。房子只有四十平米,一室一廳,連個像樣的衛生間都沒有。
“媽,我們以后就住這里了嗎?”張小宇站在門口,有些不敢進去。
“暫時住這里。”李梅把行李放下,開始收拾房間。
房間里的家具都是房東留下的舊貨,床是鐵架子床,桌子是那種老式的寫字臺,椅子坐上去會吱吱響。
“媽,這里沒有我的房間。”小宇環顧四周。
“你跟媽媽住一個房間,用簾子隔開就行。”
李梅找了塊布,在房間中間拉了一道簾子,里面放小宇的床,外面是她的。
小宇幫著她鋪床單,動作很輕很小心,好像怕把什么東西弄壞了。
“媽,爸爸為什么要跳樓?”
李梅停下手中的活,看著兒子。“你爸爸遇到了很大的困難。”
“什么困難?”
“工作上的困難,很復雜。”
“那我們為什么要替他還錢?”
這個問題李梅也想過很多次。“因為欠債還錢是應該的。”
“可是那些錢不是我們借的啊。”
“但你爸爸是我們家的人。”
小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晚上,母子倆躺在各自的床上,中間隔著一道布簾。
“媽,你睡了嗎?”小宇小聲問。
“還沒有,怎么了?”
“我想爸爸了。”
李梅聽著,眼淚又掉下來。“媽媽也想。”
“爸爸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聽見外面偶爾路過的汽車聲。
03
李梅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附近的服裝廠,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月薪2800塊。
服裝廠在一個工業園區里,有三層樓,每層都是密密麻麻的縫紉機。李梅被分配到二樓,做女裝。
廠里全是女工,年齡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不等。她們大多來自農村,為了生計背井離鄉。
“你是新來的吧?”旁邊工位的大姐問她。
“是的,我叫李梅。”
“我叫王翠花,你家是哪里的?”
“本地的。”
王翠花有些意外,“本地人還來這里打工?”
李梅沒有詳細解釋,只是說家里有困難。
李梅的工位在靠窗的地方,每天面對著一臺縫紉機,從早上八點干到晚上八點。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她通常不吃飯,趴在機器上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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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你怎么不吃飯?”王翠花問她。
“不餓。”
其實是為了省錢。每頓飯省下十塊錢,一個月就能多省三百塊。
“你這樣對身體不好。”王翠花從自己的飯盒里夾了點菜給她,“來,吃點我的。”
“不用,真的不餓。”
“別客氣,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要互相幫助。”
李梅感激地接過菜,這是她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
下班后,她還要去商場做保潔,從晚上九點干到凌晨兩點,月薪1500塊。
商場在市中心,她要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才能到。保潔公司給她分配的區域是三樓和四樓,主要是服裝店和餐廳。
商場里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拖著拖把在各個角落穿梭。有時候累了,她會坐在樓梯上休息一會兒,看著窗外的霓虹燈發呆。
“李梅,你怎么在這里?”有一天,她遇到了以前的鄰居。
“我在這里工作。”李梅有些尷尬。
“工作?做什么工作?”
“保潔。”
鄰居愣了一下,“你...你家不是條件挺好的嗎?”
“現在不好了。”李梅簡單地說,然后繼續手中的活。
鄰居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張小宇很懂事。
每天放學后,他會自己坐公交車回家,寫完作業就等媽媽回來。
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住在隔壁。她知道李梅的情況,對小宇很照顧。
“小宇,你媽媽還沒回來吧?來奶奶家吃飯。”老太太經常這樣說。
“謝謝奶奶,我不餓。”小宇總是很禮貌地拒絕。
“孩子,別客氣,奶奶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
“真的不用,我媽媽馬上就回來了。”
“媽,我給你熱了飯。”每天凌晨三點,李梅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小宇總是這樣說。
“你怎么還不睡?”
“等你回來。”
李梅看著兒子瘦小的身影在廚房里忙活,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小宇,以后你別等我了,早點睡。”
“我睡不著。”
“為什么?”
“怕你回來沒人給你開門。”
李梅眼眶濕潤了,“傻孩子,媽媽有鑰匙。”
“我知道,就是想等你。”
周末的時候,她會帶著小宇去菜市場擺地攤,賣一些小商品。小宇幫她收錢找零,算賬算得比大人還快。
“阿姨,這個多少錢?”一個小女孩指著攤位上的頭花問。
“五塊錢。”李梅說。
“太貴了,三塊錢賣不賣?”小女孩的媽媽開始砍價。
“那就三塊錢吧。”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李梅從來不堅持原價,能賣一點是一點。
小宇在旁邊聽著,一言不發。回家的路上,他問李梅:“媽,為什么她們要砍價?”
“因為錢不好掙。”
“那我們為什么要便宜賣給她們?”
“因為我們的錢更不好掙。”
小宇想了想,點了點頭。
有一次,一個顧客買了十塊錢的東西,給了一張一百的。李梅找錢的時候,那個人突然說給錯了,應該是五十的。
“我明明看見是一百的。”李梅說。
“你看錯了,就是五十的。”那個人堅持。
李梅拿著那張錢仔細看,確實是一百的,但那個人不承認。
“算了,就按五十算吧。”李梅最終妥協了。
回家的路上,小宇問:“媽,那個人是不是騙我們?”
“是的。”
“那你為什么不跟他爭?”
“爭不過的,而且為了幾十塊錢鬧起來不值得。”
“可是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錢。”
“正是因為沒有多少錢,才要珍惜現在有的。”
三年后,李梅已經還了80萬。
這三年里,她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沒有看過一場電影,沒有和朋友聚過一次餐。
除了房租、水電、小宇的學費和最基本的生活費,她把所有的錢都用來還債。
債主們從一開始的咄咄逼人,到后來漸漸理解她的處境。
“李梅,你真的不容易。”老王有一次這樣對她說,“要不這樣,利息我就不要了。”
“那怎么行,說好的利息就得給。”
“你這個人啊......”老王搖搖頭,“真是死腦筋。”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老王看著她瘦削的臉,嘆了口氣。“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
“我還能堅持。”
張小宇已經上初中了,個子躥得很快,卻總是很瘦。他從不跟同學比吃比穿,也從不要零花錢。
班里的同學都有手機,只有他沒有。
“小宇,你怎么不買手機?”同桌問他。
“不需要。”
“你媽媽不給你買嗎?”
“我沒要。”
“為什么?”
“沒必要。”
小宇總是這樣簡單地回答,從不多解釋。
“小宇,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李梅問他。
“什么都不要,你別亂花錢。”
“買個蛋糕總可以吧?”
“不用,太貴了。”
十三歲的孩子,說話已經像個大人。
李梅有時候覺得愧疚,她知道小宇在學校肯定受到了一些委屈,但孩子從來不跟她說。
“小宇,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
“真的?”
“真的,同學們都挺好的。”
其實李梅知道,小宇說的不是全部真話。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穿著舊衣服,沒有零花錢,在同齡人中間肯定會顯得格格不入。
04
2012年,李梅換了工作。
服裝廠效益不好,她被裁員了。新工作是在一家快遞公司做分揀員,工資比以前高一些,但工作強度更大。
快遞公司在一個大倉庫里,每天有成千上萬的包裹需要分揀。李梅的工作是按地址把包裹分類,然后裝車。
每天要分揀上萬件包裹,從早上六點干到晚上十點。她的手很快就磨出了繭子,腰也經常疼。
“大姐,你這個年紀還來干這個,太辛苦了。”一個年輕的同事對她說。
“沒辦法,家里需要錢。”
“你兒子不是上學嗎?怎么不申請貧困補助?”
“我不想讓孩子在學校被人看不起。”
年輕人不理解,“申請補助又不丟人。”
“對我來說就是丟人。”
李梅從來不愿意接受別人的同情或者救濟,她覺得那樣會失去尊嚴。
“媽,你歇歇吧。”小宇有時候會給她按摩。
“不累。”李梅總是這樣說。
其實她很累,累得每天晚上躺下就不想動。但她不能休息,債還沒有還完。
晚上的保潔工作她也換了,改到一家寫字樓,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四點。
寫字樓有二十層,她負責其中的五層。每一層都要拖地、擦桌子、倒垃圾、清潔衛生間。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五年。五年里,她又還了120萬。
債務還剩下最后的280萬。
張小宇高考那年,李梅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
“媽,醫生說你是過度勞累,必須好好休息。”小宇坐在病床邊說。
“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你不能再這樣拼命了。”
“不拼命怎么還債?”
“媽,要不咱們申請助學貸款吧。”小宇說,“這樣你的壓力能小一些。”
“不用,媽有錢。”
李梅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存折,里面有兩萬塊錢,是她攢了半年的學費。
小宇看著那個薄薄的存折,眼圈紅了。
張小宇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送他去學校那天,李梅看著宿舍里其他同學的行李,心里有些愧疚。別的孩子都帶著電腦、手機,小宇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書。
“小宇,要不咱們買臺電腦吧?”李梅說。
“不用,學校有機房。”
“可是別的同學都有。”
“我跟別的同學不一樣。”
李梅知道小宇是在安慰她,心里更加難受。
“媽,你回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小宇站在宿舍門口說。
“那你要好好學習。”
“我知道。”
“有什么需要就給媽打電話。”
“好。”
李梅坐火車回來的路上,車廂里很吵,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從那以后,她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還債。
每個月小宇會打電話回來,告訴她學校的情況。李梅總是報喜不報憂,從不告訴兒子自己的辛苦。
“媽,我在學校挺好的,你別擔心。”
“那就好,要注意身體。”
“你也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
有時候李梅想去看看他,但舍不得車費。省城來回要三百塊錢,這錢能還債了。
“媽,我找了個兼職,每個月能掙一千塊。”小宇在電話里說。
“你好好學習就行,別為了錢耽誤功課。”
“我知道分寸,而且這個兼職對我的專業有幫助。”
“那你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
李梅放下電話,繼續她的夜班工作。
2018年,李梅五十歲了。
這十二年里,她還了350萬,債務還剩下130萬。
她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爬滿了皺紋。每天對著鏡子,她都覺得自己老得太快了。
同齡的女人大多在享受生活,而她還在為生計奔波。但她沒有抱怨,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張小宇大學畢業,在省城找了份程序員的工作,月薪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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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想接你過來住。”他在電話里說。
“不用,媽在這里挺好的。”
“省城機會多,你可以找個輕松一點的工作。”
“我在這里工作都習慣了。”
“那我每個月給你寄錢,幫你還債。”
“你自己留著,將來還要結婚買房。”
“媽......”
“聽話,媽能行。”
李梅掛了電話,繼續她的夜班保潔工作。她知道小宇是好心,但她不想增加兒子的負擔。
這段時間,債主們也變得更有耐心。他們看到李梅這么多年堅持還錢,都很感動。
“李梅,你真是個好人。”材料商大姐對她說,“這么多年了,你從來沒有拖欠過。”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現在像你這樣講信用的人不多了。”
05
2020年,疫情來了。
很多工廠停工,李梅也失業了。快遞公司效益不好,她被辭退了。五十二歲的她,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工作。
那段時間,她只能靠晚上的保潔工作維持生活。收入減少了一半,還債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媽,我給你寄錢。”小宇知道情況后,堅持要幫她。
“你工作也不容易,別操心媽的事。”
“可是你現在沒有工作......”
“媽會想辦法的。”
“什么辦法?”
“總會有辦法的。”
李梅沒有告訴小宇,她已經快兩個月沒有還債了。這是十四年來第一次。
債主們都很理解,“李梅,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容易,你先照顧好自己。”
“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別這樣說,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李梅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家超市找到了理貨員的工作。每天工作八小時,月薪2500塊。
雖然工資不高,但總算有了穩定收入。而且這份工作沒有以前那么累,她的身體也能承受。
“李姐,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超市的同事問她。
“什么都做過。”李梅簡單地回答。
“看你這么能干,肯定不是一般人。”
“都是為了生活。”
2022年,張小宇結婚了。
新娘是他的大學同學,在省城的一家銀行工作。婚禮很簡單,就在省城的一家酒店辦了幾桌。
李梅穿著十年前買的那件黑色外套參加了兒子的婚禮。
“媽,這是小雯。”小宇介紹新媳婦給她認識。
“阿姨好。”小雯很禮貌地叫她。
“好,好。”李梅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心里既高興又有些緊張。
婚禮上,有人問起李梅的工作,小宇總是岔開話題。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母親的辛苦。
“小宇是個好孩子。”小雯的媽媽對李梅說,“我們家小雯跟著他不會吃虧。”
“那就好,小宇從小就懂事。”
“你把孩子教育得真好。”
李梅笑了笑,沒有說話。她知道小宇的懂事是被生活逼出來的。
酒席散了,李梅一個人坐火車回去。車窗外的風景飛快地掠過,她想著兒子終于成家了,心里松了一口氣。
小宇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也該為自己想想了。債務還剩下50萬,再堅持幾年就能全部還清。
2024年春天,李梅在整理房間的時候,從張建國的一本舊書里掉出了一張銀行卡。
那是一本《建筑工程管理》,已經很舊了,書頁有些發黃。銀行卡夾在第127頁,卡面有些褪色,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李梅拿著這張卡,愣了很久。
十八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把張建國的所有東西都整理過了。這張卡是從哪里來的?
她仔細看了看,是工商銀行的儲蓄卡,卡號她從來沒見過。卡的背面有簽名,確實是張建國的字跡。
“這是什么時候辦的卡?”她自言自語地說。
她翻遍了張建國留下的所有文件,沒有找到這張卡的任何記錄。奇怪的是,這張卡看起來經常使用,并不像是廢卡。
晚上小宇打電話回來,她提起了這件事。
“媽,你說什么?又找到一張銀行卡?”
“是啊,夾在你爸爸的書里。”
“會不會是以前忘記的?”
“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們去銀行查查?”
“好,我明天請假回去陪你。”
李梅放下電話,又拿起那張銀行卡仔細看。卡片上印著“2003年辦理”的字樣,那時候小宇才七歲,她對這張卡完全沒有印象。
張建國為什么要單獨辦一張卡?而且還隱瞞她這么多年?
第二天下午,母子倆來到了工商銀行。
銀行里人不多,李梅和小宇排隊等著叫號。
“媽,你緊張嗎?”小宇問。
“有什么好緊張的,估計也沒什么錢。”李梅說,“你爸爸要是有錢,當年也不會......”
她沒有說完,但小宇明白她的意思。
“也許只是個普通的儲蓄卡,里面可能就幾千塊錢。”小宇安慰她。
“幾千塊錢也好,總比沒有強。”
“484號,請到3號窗口。”
李梅拿著號碼牌和銀行卡走向窗口。
“您好,我想查一下這張卡的余額。”她把卡遞給銀行工作人員。
“好的,請您輸入密碼。”
李梅試了張建國的生日,不對。又試了小宇的生日,還是不對。
“媽,試試你的生日。”小宇在旁邊提醒。
李梅輸入自己的生日,屏幕顯示密碼正確。
銀行工作人員看了看屏幕,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請稍等,我需要查一下詳細信息。”
她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您確定這是您的卡嗎?”
“是我老公的,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李梅解釋道。
工作人員又確認了一遍,看著屏幕上的數字,有些不敢相信。
“請問...您老公叫什么名字?”
“張建國。”
“身份證號碼是......”
李梅報了張建國的身份證號碼,工作人員核對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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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張卡......”她停頓了一下,這才轉過屏幕給李梅看。
李梅看著屏幕上的數字,大腦一片空白。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這不可能。”她結結巴巴地說。
“媽,你看清楚了嗎?”小宇也湊過來看屏幕,同樣震驚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