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損：如何克服貪婪和恐懼

作者：孟瀟

來源：六禾致謙（ID： liuhe-capital）

相對于賺錢，我比較注意賠錢。別光想賺錢，要專注于保護你的戰果。

—保羅·圖德·瓊斯

教我們如何賺錢的書已經太多太多，但是教我們如何保住勝利果實的書卻鳳毛麟角。畢竟賺錢的故事總是讓人心潮澎湃，而哪怕最偉大的止損也會虧錢，也會讓讀者難過。

雖然從出書的角度看教人賺錢顯然更優，但對我們投資者來說學會如何止損同樣重要。吉姆·保羅所著的《止損：如何克服貪婪和恐懼》讓人眼前一亮，幫助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理解投資，提升長期復合回報。

作者吉姆是一個典型的中西部美國小鎮青年，出生于1943年的肯塔基州。吉姆和彼得·林奇是同齡人，出生也類似，成長經歷高度相仿。

吉姆9歲的時候開始工作，在肯塔基州一個鄉村俱樂部做高爾夫球童。對于底層出生的孩子，僅僅是“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就足以改變一生。

“鄉村俱樂部讓我看到生活中美好的一面，讓我想要擁有那些好東西。但是問題來了：一旦我認識了另一種生活，知道了它的好，我也就知道自己缺了點什么。”

他上大學完全靠自己供養，經濟來源是從小打工的儲蓄和優秀的牌技，在大一（1962年）曾經一天靠打牌贏了612美元，幾乎夠支付整個大學的學費。

吉姆在大學里是典型的社牛，不僅在兄弟會里混的風生水起，和各科教授相熟，甚至還同時談三個女朋友并將其中之一發展成妻子。

他畢業后與彼得·林奇一樣去朝鮮服役（越戰期間），并在復員后終于如愿以償加入金融行業從事期貨經紀。

十五年奮斗，三月破產

吉姆職業生涯的前一半完全就是美國70年代商品大周期的寫照。

他1968年進入期貨行業做經紀人，1970年加入朋友公司成為合伙人，1976年成為芝加哥商品交易所董事，是該所歷史上最年輕的董事之一。

在經紀業務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時，吉姆也開始做自營交易。他一開始主要做木材，并成為芝加哥交易所最大的木材經紀人和投資者之一。吉姆與那些喜歡勤儉節約積累資本的傳統價投大佬不同，他的格言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花錢豪奢享受商品市場的繁榮。

順風順水止于美聯儲1979-1980年的大幅加息，高利息使得美國新房市場急劇萎縮，對木材的需求大幅減少，無論是經紀還是自營都變得無利可圖。

習慣于成功的吉姆并沒有及時收手，而是貿然進入自己并不熟悉的黃豆油領域。1982-1983年雖然整體商品市場已經結束了十年大牛市，但是黃豆油品類由于天氣因素導致減產，逆著商品大勢保持了上漲。

在最好的投資伙伴介紹下，吉姆也加入了期貨做大黃豆油的自營投機，并采取浮盈加倉策略，倉位越來越高。1982年Q3開始黃豆油終于開始崩盤，吉姆的浮盈迅速轉為浮虧并進入虧損—補倉—進一步虧損的惡性循環。

在幾個月的崩盤中，吉姆始終抱有“馬上就要反彈”的幻想，并最終在11月17日被經紀公司平倉。

長達十幾年的職業生涯高歌猛進，在一個季度內完全歸零。吉姆丟掉了工作，甚至連辦公室家具都被搬走變賣。

他一度想要自殺，人生走到了底點，這一年，吉姆39歲。

重整與反思

想要東山再起，吉姆需要補課如何投資，他的第一步和很多人一樣，選擇向大佬取經。然而，當他閱讀完各路大佬的投資秘籍后更加迷茫，因為各路大佬在如何賺錢的方法論上，簡直是南轅北轍互相沖突。

在基本面分析還是技術分析領域，吉姆·羅杰斯和馬蒂·施瓦茨的觀點如下：

我沒遇到過有錢的技術分析師。

—吉姆·羅杰斯

聽到誰說“沒遇到過有錢的技術分析師”，我就想笑。很厲害嘛！既傲慢又愚蠢的反應。我做了九年基本分析，最后靠技術分析賺了大錢。

—馬蒂·施瓦茨

在分散還是集中這個領域，各路大佬表態大相徑庭：

投資要分散化。

—約翰·坦普爾頓

分散化只是一種避險的無知。

—威廉·奧尼爾

你的投資要集中。要是你有40個小老婆，那么你對誰都不會深入了解。

—沃倫·巴菲特

在抄底還是追高上，大佬們各說各話：

不要在底部釣魚。

—彼得·林奇

甭想買到最低點、賣到最高點。

—伯納德·巴魯克

在芝加哥，趨勢也許有幾分鐘是你朋友，但大多不能靠此致富。

—吉姆·羅杰斯

我相信市場反轉時最容易賺到錢。大家也都說，想抓頂部和底部最危險，所以應該把握趨勢，只取中間那一大段。不過，12年來我常常放過中段，但抓到許多頂部和底部。

—保羅·圖德·瓊斯

在是否對沖上，所有人也無法達成一致。

要是你不確定市場趨勢會怎樣，就找些你認為漲太多的東西先拋空，這是明智的自我保護措施。

—羅伊·紐伯格

不管我對后市看漲、看跌，手上總是同時會有多、空倉位，算是以防萬一。

—吉姆·羅杰斯

我試過在同一個產業中同時做多和做空個股，但通常不會太成功。

—麥克爾·斯坦哈特

很多交易員碰上商品（或股票）倉位下跌時，就采取對沖避險來保護自己，也就是說拋空某些商品（或股票）以彌補虧損。這實在是大錯特錯。

—W. D.甘恩

迷茫過后，吉姆發現自己向各路神仙取經的方向錯了。不同的人由于其性格特質、成長經歷、資源稟賦各不相同，本來就適合不同的賺錢方法。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一味模仿別人的賺錢方法只會是東施效顰邯鄲學步。

當吉姆回顧自己的投資經歷后，他意識到自己并不缺乏賺錢方法，畢竟他的職業生涯在破產前都很成功。他真正的短板，在于對虧損和錯誤的處理上出了大問題。

于是他換了個思路，從另一個方向來從各路神仙處取經，結果發現大家在止損的方面，觀點驚人一致。

我的基本建議是，不要賠錢。

—吉姆·羅杰斯

我更關心的是，怎么控制失利狀況。要學會接受虧損。想賺錢，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虧損失控。

—馬蒂·施瓦茨

相對于賺錢，我比較注意賠錢。別光想賺錢，要專注于保護你的戰果。

—保羅·圖德·瓊斯

投資法則只有兩條：第一條是絕對不要賠錢；第二條是絕對不要忘了第一條。

—沃倫·巴菲特

大多數菜鳥散戶在虧損還算少的時候死抱不放，他們原本可以在受傷不重的情況下退出，卻受制于情緒和人性，一廂情愿地一再延宕，造成虧損越來越大，終致損失慘重。

—威廉·奧尼爾

虧損的心里謬誤

吉姆認為，虧損只是業務的一部分，必須淡定處之。就像工廠生產，良率永遠不會到100%。虧損不見得是錯誤，損失也未必是壞事。就算是一個很好的決策，也可能產生虧損。

這種投資中不可避免的虧損被吉姆定義為“外部損失”。

我們投資中真正要規避的，是“內在損失”，是避免將外部損失“內在化”。當我們你把和金錢有關的決策（外部），看做是自己的名譽和尊嚴（內在）。

這就是自我意識介入交易倉位，開始以個人情緒看待市場，于是虧損也從客觀存在變成主觀認定，這就不再只是損失一筆金錢而已，而是一種個人的內在損失。

一旦虧損進入內在損失階段，我們就無法客觀分析和判斷，容易使虧損失控，造成重大損害。

這時人們的心態就很容易類似絕癥患者，進入著名的五階段心態，即否定、憤怒、討價還價、抑郁、接受。

很多人常常會把賺錢的倉位出清，而賠錢的倉位卻死抱不放。這是因為他們把賺錢和賠錢看做是自己智力或自我價值的表現，要是認賠就覺得是自己愚蠢或犯錯。這就是混淆了金錢價值和自我價值。

為了避免進入內在損失，吉姆認為我們首先必須將“連續過程”打斷。

對一場籃球比賽的結果經歷否定、憤怒、討價還價、沮喪和接受等各個階段，雖不能說是不可能，但還是比較難以想象。為什么呢？因為球賽是個別事件，有明確的結束。

至于另一種沒有明確結束點的活動所造成的損失，要把它從外部轉而內向心理化就容易得多。這是因為連續過程中所產生的損失，和任何內在損失一樣，沒有預定的結束點，因此也就容易內化。

交易市場則屬于連續過程的范疇，因為市場倉位并未設置預定的結束點。盡管市場虧損應該是外部損失（錢本是身外之物，并非我們內在），但因為它是個連續過程的結果，也就容易被情緒內化。

準備好一套計劃，讓市場倉位有一個終點。制訂計劃時先設定止損，即是讓本來就很危險的連續過程轉變為一個有界限的個別事件。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須在投資伊始就想清楚，即你投資到底是為了什么。吉姆認為市場參與者有三種，即賭博者、投注者、和投資者。

賭博者參與市場是為了爽，為了享受追漲殺跌帶來的刺激。

投注者感興趣的是證實自己正確，從而獲得滿足感和別人的肯定。

分析師常常掉進這個陷阱里，對行情方向或某只股票的價格表達特定看法之后，就很難甚至不可能放棄既定觀點。

這時候的分析師不希望自己是錯的，也不想讓人家以為他很蠢，那他就等于是在投注。當你對市場動向發表意見時，就等于把自己個人跟市場綁在一起，開始把市場當做是你個人的表現。

行情變化如你所預料，就是證實自己正確，萬一走勢不同就覺得自己錯了。甚至是在市場走勢相反時，你覺得該說點什么來為自己的意見辯駁，或者更糟糕的是你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表示自己有堅守立場的勇氣，比方說死抱著虧損倉位不放手。

吉姆認為投資要不忘初心：“各位要記住，參與市場不是為了證明自我，證明自己的對錯（這是投注），也不是要找娛樂（尋找刺激、興奮和賭博）。參與市場是為了賺錢，需要制訂計劃來執行決策。“

止損的核心在于建設體系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吉姆認為在行動之前先思考，以理智判斷是否進行某項交易、何時買進或賣出。投機客必須先預想幾種未來可能發生的狀況，決定各種狀況下應該采取的對應行動。

這些都必須在行動之前先設想妥善。而先思考再行動的順序，恰恰是“計劃”這個詞的題中應有之義。在吉姆看來，決策過程包括5個步驟，即：

（1）決定你要做哪一類型的參與者；

（2）選擇一套分析方法；

（3）制定規則；

（4）建立控制機制；

（5）制定計劃。

“首先你要決定的是自己要做哪種類型的參與者（投資人或投機客），然后你要選擇自己準備參與哪個市場（股票、債券、外匯、期貨）。你制定的計劃，其中的特征和時間跨度也必須與你選定的參與者類型一致。

為什么呢？因為中途變更時間跨度，就等于改變參與者類型，這跟在市場上投注或賭博一樣危險。比方說，對大多數涉足股市的人來說，“投資”是什么呢？九成都是因為“交易”失敗，只好長抱。“

“接下來，是要選擇一套分析市場的方法。若不選定一套的話，你日后很可能在幾種不同方法中來來回回，找尋任何有利自己死抱倉位不放的證據。你的分析方法，就是用來描述市場狀況的工具。股票的基本分析，不會告訴你何時進場。沒有什么神奇公式可以綜合各種基本面信息，告訴你何時買進賣出。”

“把自己的分析應用到評論之外，你要先認定自己的機會條件。這就是你的進場規則，透過規則來運用你的分析。而這些規則是鐵板一塊，不容變通。不懂得堅守規則的傻子也就等于沒有工具。

你必須制定一套參數來確認機會，并據以決定何時該采取什么行動。要是不符合你設定的機會條件，你就不能采取行動。但這并不表示你放過的任何交易或投資不會變成有利可圖。”

“決策的下一步是建立控制機制，也就是不管是賺錢或賠錢，都必須設定退場條件，你的出場條件創造出一個結束倉位，不會讓它變成一托再托；最后損失慘重的獨立事件。

各位一定要在進場之前先設定止損，為什么呢？因為一旦進場之后，你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可能受到自己市場倉位的扭曲。比方說，有人建立多頭倉位后，你問他對市場有什么看法，難道他會跟你說行情會下跌嗎？當然不會，他一定會跟你說行情因為怎樣又怎樣的理由會上漲。”

吉姆做出了總結，在決定進場之前，要先決定止損條件。身為市場參與者，各位也不必對市場有投入，所以你在進入市場之前，要先問后面那個問題。你知道自己在什么狀況下會出場，也就會知道什么價位和時機適合進場。

“跟大多數人正好相反，你的進場點應該是根據出場點設定出來的，一旦你知道在什么價位或狀況下要出場，也明白自己愿意承擔多少虧損，此時，也唯有此時，你才能去思考何時進場。”

不慮勝，先慮敗

在吉姆看來，長期取得投資成功，不僅僅要看你的矛有多鋒利，更要看你的盾有多堅強。想要控制好回撤，不被一些小概率事件拖垮組合，核心是需要在入場前就設定好買入、止盈、以及止損的原則。

而能夠提前設置好原則并能夠在交易中堅決貫徹實施，就需要投資人能夠清晰意識到，自己每筆投資都可能是錯的。不慮勝，先慮敗不僅僅是兵法要義，也是我們做投資的準則。

做投資要不忘初心，而投資唯一的初心就是賺錢。我們要努力讓自己成為冷靜客觀的復利機器，而不是投注者，更不是賭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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