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該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陽光燦爛得不像話,連窗臺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都仿佛煥發了新生。
我和相戀三年的男友董鵬濤約好下午兩點,在民政局門口見面。
領證。
我精心化了好幾個小時的妝,穿上了他最喜歡的那條白色連衣裙。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童話故事的結局。
然而,一個電話,一次心軟,一個抉擇,讓所有的完美瞬間碎裂。
當我最終站在那扇本該開啟新生活的大門前,等待我的不是穿著筆挺西裝、手捧鮮花的他,
而是一條冰冷的微信消息,和一個讓我瞬間墜入地獄的視頻。
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錯過,不是遲到,而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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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鏡子里的我,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比任何腮紅都來得自然。
指尖輕輕撫過那條潔白的連衣裙,布料細膩的觸感讓我心生漣漪。
董鵬濤說過,我穿白色最好看,像一朵清晨帶著露珠的梔子花。
三年了,從同事到戀人,再到今天即將成為合法夫妻。
他沉穩,踏實,有點程序員特有的木訥,卻總能在細節里給我最踏實的安全感。
他說領證要趕早,取個“好事成雙”的彩頭,特意把會議提前,空出了整個下午。
床頭柜上放著我們的戶口本,鮮紅的封皮顯得格外喜慶。
我的,和他的。
媽媽早上還打來電話,千叮萬囑,讓我別丟三落四,記得帶上身份證。
我笑著應承,心里甜絲絲的,想著晚上一定要和鵬濤好好慶祝一下。
他甚至悄悄訂了我最愛的法餐廳,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仿佛也在分享我的喜悅。
我拿起手機,想再確認一下時間,屏幕卻搶先一步亮了起來。
跳動的名字是——“陳陽伯”。
我的男閨蜜,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我們熟悉到可以穿一條褲子,他失戀我陪他喝酒,我失業他幫我罵老板。
關系鐵得像哥們兒,至少我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微微蹙眉,這個時候他來電話干嘛?
不會是又要跟我分享什么奇葩相親經歷吧?
帶著一絲調侃,我按下了接聽鍵。
02
“雨晴……”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往常那種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語調,而是帶著一種被碾碎后的沙啞和濃重的鼻音。
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嚎啕大哭,連氣息都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
“陽伯?你怎么了?”我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
“我……我完了……什么都完了……”他語無倫次,聲音斷斷續續,“她走了……跟別人走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那個他追了半年,好不容易才確定關系的女朋友琳達。
“項目也黃了……投資人撤資了……說我做的方案是垃圾……”
陳陽伯是個自由職業者,搞平面設計的,最近幾個月都在為這個項目拼命。
他曾經意氣風發地說,這個項目成了,他就能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
現在,工作和感情的雙重打擊,幾乎把他擊垮了。
“雨晴……我現在……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覺得自己快死了……”
“你能……來陪陪我嗎?就一會兒……”
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想象著他一個人蜷縮在亂七八糟的公寓里,面對著一片狼藉和失敗。
我們二十多年的交情,無數次在我需要的時候,他都是第一個出現的。
現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用這種近乎哀求的語氣找我。
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指針剛剛劃過十一點。
離和鵬濤約定的兩點,還有整整三個小時。
去安慰他一下,最多一個小時,應該來得及趕回去。
“你別做傻事!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來!”我聽見自己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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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抓起包和手機,我急匆匆地就要出門。
腳步在玄關頓住。
還是得跟鵬濤說一聲。
雖然可能只是虛驚一場,雖然可能很快就能解決。
但今天畢竟是個特殊的日子,我不想讓他有任何不必要的擔心。
我找出董鵬濤的號碼撥了過去。
聽筒里傳來的,卻是冰冷而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上午那個戰略部署會議非常重要,要求全員關機。
這是他昨天就反復跟我強調過的。
心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很快被對陳陽伯的擔憂覆蓋。
算了,先過去看看情況,路上再想辦法聯系他吧。
我點開微信,找到那個置頂的、備注為“我家鵬濤”的對話框。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鵬濤,我有點急事要處理一下,可能會晚一點點到?!?/p>
打完這行字,我覺得似乎還不夠,又補充道:“放心,不會耽誤領證的!愛你!”
后面跟了一個俏皮的親吻表情。
希望他開完會看到,不會生氣才好。
鵬濤脾氣好,最多無奈地搖搖頭,說我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發送成功。
我深吸一口氣,把戶口本小心地放回床頭柜。
仿佛這樣,就能確保今天的一切順利依舊。
然后,我推開門,徑直走進了電梯,按下了通往地下車庫的按鈕。
陽光被隔絕在身后,電梯下降的失重感,讓我的心也莫名跟著往下一沉。
04
陳陽伯的公寓門虛掩著,我推開門,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外賣盒子堆在角落,啤酒罐滾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煙酒和食物餿掉混合的酸腐氣味。
他蜷縮在沙發角落里,胡子拉碴,眼窩深陷,身上還穿著幾天前那件皺巴巴的T恤。
看到我,他通紅的眼睛里立刻涌上了水汽,像個迷路了很久終于見到親人的孩子。
“雨晴,你來了……”他聲音啞得厲害。
我心里一陣酸楚,趕緊關上門,走過去。
“怎么回事?慢慢說?!蔽易谒赃叺纳嘲l上,順手把倒在一旁的椅子扶起來。
他開始顛三倒四地敘述。
琳達如何嫌他窮,沒前途,跟一個開寶馬的跑了。
投資人如何貶低他的創意,如何無情地撤資,讓他血本無歸。
說到激動處,他用力捶打著沙發,涕淚交加。
我默默地聽著,遞上紙巾,起身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
期間,我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好幾次。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鵬濤會議結束了,看到了我的留言。
但現在陳陽伯情緒這么激動,我實在沒法當著他的面接電話。
我怕刺激到他。
趁他去衛生間的間隙,我飛快地掏出手機。
屏幕上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董鵬濤。
還有幾條微信消息。
最早的一條是十二點半:“會議結束了。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一點鐘:“雨晴?看到回復。我已經出發去民政局了。”
一點二十分:“你到哪里了?我已經到了,門口很多人排隊?!?/p>
最后一條是一點四十分:“雨晴,打電話為什么不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最后這條信息,像一根針,輕輕刺了我一下。
解釋?我該怎么解釋?
說我在男閨蜜家,安慰他失戀加失業?
鵬濤一直不太喜歡陳陽伯,覺得他邊界感不清,對我過于依賴。
為這個,我們還有過幾次小小的不愉快。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么說似乎更不合適。
算了,等見面再說吧,當面解釋清楚就好。
我回了條信息:“快處理完了,馬上到!”
然后,我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塞回了口袋。
轉身繼續面對情緒崩潰的陳陽伯。
時間,就在他反復的傾訴和我的安撫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陽光,漸漸變得不再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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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當我終于讓陳陽伯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答應我會好好睡覺,好好吃飯時。
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下午三點半。
超過約定時間,整整一個半小時!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敲了一下。
完了!
“陽伯,我真的得走了!鵬濤還在等我!”我抓起包,慌慌張張地就往門口沖。
陳陽伯跟著我走到門口,眼神里充滿了依賴和不舍。
“雨晴,今天真的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說著,忽然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了我。
這個擁抱很用力,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脆弱和感激。
我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推開他。
但感受到他肩膀輕微的顫抖,想到他剛才那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心一軟,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都會過去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p>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拉開房門,幾乎是跑著沖下了樓。
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民政局地址的那一刻。
我的手心因為緊張和愧疚,已經全是冷汗。
車子發動,我這才有機會掏出手機。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提醒。
幾乎全部來自董鵬濤。
從最初的詢問,到中間的催促,再到后來的沉默。
最后一條信息,停留在下午三點整。
只有短短一句話:“我還在等你,雨晴。”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我的心口,讓我喘不過氣。
我顫抖著手指,撥通了他的電話。
聽筒里傳來冗長的忙音,一聲,兩聲……直到自動掛斷。
他沒有接。
是因為生氣了嗎?
還是……民政局已經下班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像潮水般慢慢淹沒上來。
06
出租車終于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夕陽的余暉給莊嚴的建筑鍍上了一層暖金色,卻絲毫無法驅散我心底的寒意。
大門緊閉,門口空無一人。
只有幾片被風吹起的落葉,在地上打著旋兒。
預約登記的新人們,早已帶著幸福的笑容離去。
這里安靜得只剩下風吹過的聲音。
我四處張望,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有董鵬濤。
他可能等太久,先去附近吃飯了?或者去找停車位了?
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再次撥打他的電話。
這一次,聽筒里傳來的不再是忙音,而是清晰而冰冷的系統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怎么會關機?
他手機沒電了?
不可能,鵬濤是個極其細致有計劃的人,出門前一定會把手機充滿電。
更何況是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
一種莫名的恐慌,像無數只冰冷的手,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沿著民政局門口的街道來回奔跑,尋找任何可能他停留過的痕跡。
旁邊的咖啡館,便利店,甚至停車場……
都沒有。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夕陽一點點沉下地平線,暮色四合,周圍的空氣開始變涼。
我孤零零地站在臺階上,看著空蕩蕩的街頭,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油然而生。
是我錯了嗎?
我不該去管陳陽伯?
可那個時候,他聽起來那么絕望……
我只是想去幫幫他,我沒想到會耽誤這么久……
鵬濤,你到底在哪里?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為什么不等等我?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恐懼和悔恨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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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就在我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時候。
握在手里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屏幕亮起,來電顯示赫然是——“我家鵬濤”。
那一刻,我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他接電話了!
他肯定是因為等太久,生氣了,所以才故意不接電話嚇唬我的。
對,一定是這樣!
我迫不及待地滑動接聽,聲音因為激動和哽咽而顫抖:“鵬濤!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我……我這邊臨時出了點狀況……”
“我到了民政局門口了,你在哪里?我……”
我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電話那頭,異常安靜。
沒有我預想中的責備,也沒有焦急的詢問。
只有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默。
這種沉默,比任何咆哮和質問都更讓人心慌。
幾秒鐘后,董鵬濤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
平靜。
一種可怕的,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般的平靜。
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你到了?”
我連忙點頭,盡管他根本看不見:“到了到了!我就在門口!你在哪?”